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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姨知道她的用意,问了侍书都来了哪家的老太太,共有几人,侍书一一回了,说是一共六人。
红姨依言去小库房挑了六只盖腿的小褥子,“小姐,单是料子好的,倒没那么多,这两只虽不大好,临时用下凑数也使得。若是入了这些老太太们的眼,回头咱们再新做了送去。”
青篱点头,一时下倒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些人,侍书倒在一旁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二小姐原来在礼数上也能这样的周全,且该怎么做能讨老太太欢心,她也是知道的,这么看来,原先儿让老太太不喜,是因为她不愿了。
众府的老太太都聚在慈宁堂的偏厅之中,刚入了院子,便见紫竹春雨几人候在外面,想来太太与方氏定是在里面侍侯着。
“回老太太,二小姐来了。”侍书隔帘回了一声。
“嗯,让她进来罢。”苏老太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平静如常,听不出喜怒。
屋内分了两桌,一桌老太太陪着,一桌太太陪着,方氏立在一旁。
两张八仙桌上铺着厚毯子,每个人脚下都放着一个火桶。青篱行了礼,又笑着问了各位老太太安。让红姨将盖腿的小褥子分给各人,盖在腿上。
轻软的手感让各位老太太很诧异,都问她填充的是何物。红姨在一旁代她回了话,又顺着这话头简要的说了长丰庄子里的事儿,惹得几个老太太一连的夸赞。
“还是苏老太太有福气,这般聪慧又知礼周全的孙女,真让人羡慕得紧。”一个身着绛红色绣万字花纹,面容白净极富态的老太太将小褥子拿在手中,细摸了一番,夸赞道。
“那是杨府的老太太,快过去见礼。”苏老太太闻言笑了一下,转头对青篱说。
青篱用余光打量她的面容,除了一丝笑意倒没旁的神色,依言上前与杨老太太见了礼。
“她就这么点能耐,哪里值当你们这般夸的?”苏老太太在她身后笑着客套,又叹,“这孩子不要看模样弱,生了个顽皮的性子,倒跑出去玩了这么一年多,我这个老太婆为她都愁白了头……”
苏府“死而复生”的二小姐回来,这几日倒是在京中传开了,在场的老太太们都有所耳闻,见苏老太太主动提及这个话题,又给了这么一个理由,虽都知这不是实情,却也都顺着她的话,笑着安抚苏老太太一场,又说起自己的孙子孙女如何的调皮惹人生气。
七嘴八舌的说了一会儿子,方氏在一旁假意瞪了青篱一眼,笑着责怪道:“瞧见没有,因你一个人让老太太操了多大的心,还不快给老太太赔礼。”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青篱依言朝着老太太行了大礼,又说了些自己不懂事,让老太太忧心的话,这才算是圆了苏老太太与苏府的脸面。
一时柳儿与杏儿按照她吩咐的,将小库房里剩下的五香丈菊籽收拾干净送了来,苏老太太的眼中这才算是有了点真正的笑意。
方氏见状,捂嘴笑着对各位老太太道:“各位老夫人可莫要嫌弃才好,这些虽是不值钱的小零嘴,可是她自己个种的,这会儿子拿出来,一来是存着孝敬的心,二来,我瞧呀,也怕是存着显摆的心呢……”
说着又点点了青篱的额头,以示责怪之意。
众老太太们虽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却没哪个人知道这是何物。
苏老太太笑着解释:“这个是丈菊籽,是她偶然间得了种子,就试种了些,又亲自炒制的,你们尝尝,味儿倒还别致。”
听了她这话,苏老太太左手边的一位年纪略轻,约抹五十岁出头的老太太伸手取了几颗,试着尝了尝,笑道:“果然是好的,咸香适中的。”
说着拉过立在一旁的青篱,上下看了看,朝苏老太太赞道:“满京里都说你这孙女聪慧过人,今儿一见啊,倒真是名符其实。”
王夫人此时心中别提是什么滋味,面上虽极力隐忍,可一双手在桌下,将帕子恨恨的扯了又扯。事情全因这二丫头而起,可她不但没受一点责罚,这会子倒出尽了风头。
“她虽有些歪才,也不可太过夸赞她了。”苏老太太笑着摆摆手。
又朝青篱道:“这个是你想出来的小玩艺儿,你今儿便在一旁陪着各位老太太玩一场。”
青篱虽不明白老太太心中所想,但这阵式她倒是能猜到的,即她想演一出长慈晚孝的戏来,自己自然也愿意配合。
当下立到苏老太太对面的陈老太太身后,微一见礼,便等着这些人开牌。
侍书锦书几人也围了上来。
红姨几人吊着心侯在外面,听见里面不时传来说笑声与麻将牌的声响,这情形倒也得算和乐融融,齐齐松了一口气。
左右看看,倒无旁人,柳儿走近紫竹,悄声问:“紫竹姐姐,今儿大小姐怎么突的得了信?”
紫竹看了看柳儿,只见她脸上倒无一点心虚愧疚之色,心下感叹这几人跟着二小姐倒真是胆子愈来愈大了,这事儿任谁说了去,也是二小姐的不对,这主仆几偏偏跟没事人一般,问这话也这么理直气壮。
不过,主子的是非倒也不是她这个丫头能去说道的,想了想便低声回道:“似是红玉听谁说了,回了大小姐,太太在这边张罗,开始并不知。”
柳儿点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各自散开。
要说这麻将的吸引力确实不小,各位老太太们初始练了几圈之后,明白了规则,愈发的起劲儿,不知不觉的到了午时,苏老太太见众人意尤未尽,吩咐在饭厅摆了午饭,略用了些,众人又接着玩了约抹一个时辰,才停了手。
又喝了一会儿茶,说了些闲话,都说这麻将极有意思,若不是老了身子不中用,倒还能再玩上一半天的。
众人临去时,青篱让红姨几人将方才盖腿的小褥子收好,送到各人的随身丫头手中,笑道:“众位老太太可别嫌弃,这些料子虽不好,倒也是新的,今日匆忙备不及了,这些先将就着用用,我从长丰带回来好些棉花,回头叫丫头们挑些好料子做了,再送到各府上去。”
“你们也别推辞,她通共这么点能耐,叫她再做便是了。”苏老太太听了她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不待众位老太太推辞,便开了口。
方氏在一旁也笑着凑趣儿,惹得众府的老太太们将青篱又是一番的夸赞,得了苏老太太的话,与王夫人方氏一道送众人到了二门处,目送着离开,心中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客人一走,太太原本强挂笑意的脸登时沉了下来,也不避讳方氏在场,狠狠的剜了青篱几眼,阴阴的开了口,“二丫头好大的能耐”
青篱头也不抬,只是盯着地面,不说话。
其实她本想回一句“太太过讲了。”一想却又不妥,这话听着像是自谦,又像是挑衅。便就咽了回去,反正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拿自己怎么着。
王夫人一重捶落进青篱这无声的棉花堆中,半晌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心中的怒意更盛,又因记挂着大女儿,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走了。
直到她走远,青篱才抬起头,朝着满脸忧色的方氏吐舌一笑,赔罪道:“今儿倒让嫂娘与叔父为了我的事儿操心受气了。”
方氏被她的神情逗得“扑哧”一声笑,拉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回走,好一会儿,才半是责怪道:“你这孩子真真是不知说你什么才好。”
“不过,今儿你倒是个聪明机灵的,行事极合老太太的心意。”方氏又点她的额头,“我瞧着老太太的气儿倒是消了不少。”
青篱微微一笑,又谢:“也多亏婶娘从中斡旋。”
方氏又是一瞪眼,“你倒还跟我说这样的客套话?”
红姨在旁边笑道:“奴婢可以做证,二小姐说的可不是客套话,二夫人为小姐的事儿操这么大的心,我们小姐心里可是感激得很呢。”
柳儿几人也随声附合。方氏笑着对春雨道:“你瞧瞧二丫头身边的几人,这话一说,可不又把我架在那儿。”
春雨笑着说:“便是没二小姐与这几人的话儿,夫人还不是一样的操心?”
因苏老太太吩咐送走了人便不必再回去,几人说说笑笑的入了巷子,各回各院去了。
一进院中,红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总算没起大乱子。”
青篱淡淡一笑,进了上房,往塌上一歪,长叹一声,“累死我了。”
杏儿笑嘻嘻的上前,一屁股坐在长塌上,将她的腿托起放到自己腿上,“小姐今儿确是累着了,奴婢给你捶锤。”
“老太太今儿倒真怪,”柳儿倒了茶递在她手中,秀眉微皱,“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盘算,竟没拉小姐去问问。”
杏儿的拳头不轻不重的落在腿上,让她舒服的长长出了一口气,听见柳儿的话,喝了一口茶,突的一笑,“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再者……”她顿了顿,眼前浮现一张掩饰不住倦意的苍老容颜,叹了一声,“再者,老太太也老了……”
与篱落院几人的轻松不同,王夫人送走客人,急色匆匆的去了苏青筝的院子,院门紧闭,门外守着的是老太太院里的两个粗使婆子,见王夫人前来,两人连忙过来问安。
王夫人今日恼老太太恼得没边儿,也没给这二人好脸色,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做为回应。
两个婆子倒也机灵,二话不说的开了院门,请太太进去。反正老太太只说不准大小姐出来,又没说不准人探望。
苏青筝得了信儿,三两步奔入院中,两眼已哭得红肿发亮,头发衣衫凌乱不堪,一头扑进她怀中,“娘”
这一声带着哭音含着无尽委屈的“娘”让王夫人心如刀割。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眼中射出幽恨的光。
好半晌,苏青筝停了哭声,紧紧攥着王夫人的袖子,急切的问道:“娘,祖母真的应了行文哥哥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王夫人怒意更盛,拉着她进了屋,怒道:“筝儿,天下好男子多的是,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岳行文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你怎的就是不明白?”
“娘,可是我只喜欢行文哥哥,只要行文哥哥,”苏青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半伏在王夫人怀中,仰着脸,祈求道:“娘去跟祖母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