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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说不说又怎样,自己向来是知道他这性子的。不然滕翼都已经决定回西夷不再见他了,为何又为了他滞留在这,陪他养伤,给他敷药,给他摘野果,给他烤兔子吃?
想著想著,便觉得这什麽调剂都没放的兔肉也益发美味起来。
之後几天,滕翼仍旧细心地照顾李承宪,每日给他换药,给他打些野味来吃,只是闭口不提那天的事。
李承宪也没法子,只能由他去。
李承宪伤仍未愈,每日也动弹不得,整日躺在山洞里,看著滕翼忙活著,等到饭点儿了就等滕翼从外面拿吃的回来。李承宪一生也没有如此脆弱,如此依赖别人的时候。心里不禁有些窝火,然而更多的还是觉得满足。
只要跟滕翼在一起,只要想起在这山洞里,就是只有他与滕翼两个人的世界,心中就被一种莫名的柔软涨满。
太阳好的时候滕翼便会扶李承宪到洞口晒晒太阳,这样什麽都不用做,什麽都依赖别人的生活,让李承宪觉得陌生。
然而又莫名的依恋。山中日夜总是似乎比外面长些,这样仿佛躲进了世外桃源,与外界断绝了联系,也不再去想外面的事。这让李承宪觉得,就这样和滕翼在这里过一辈子也没什麽不妥。
──当然,前提是滕翼能不能别再这样对他不理不睬?
李承宪想好好问问他,好好跟他谈谈,然而滕翼总是跑得很快,都不给李承宪开口。
这天趁滕翼给他换药,李承宪终於逮到机会,扯住滕翼不松手。
滕翼想挣开,却怕碰到李承宪的伤口,也不敢使劲儿挣扎,挣脱不开,只得红著脸骂他:“放开我!有什麽话不能好好说麽?”
李承宪干笑两声,讪讪地松开了手,道:“不拉著你,你又跑了,还能说什麽?”
滕翼脸又是一红,便坐到李承宪身边,却仍是别过头不说话。
李承宪看了他半天,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滕翼闻言心底一阵难受,然而又不能回应他什麽,正要起身离开,却听李承宪小声嘀咕:“我又没有真的死,你怎麽还是不喜欢我了?”
滕翼闻言僵住,脸色也变了,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著李承宪:“你说什麽?”
李承宪看滕翼脸色变了,忙改口,道:“没……没说什麽,你听错了,你忙你的去吧,我没事了。”
滕翼脸色铁青:“我没听错。”嘴唇紧紧抿起,脸色数变,突然又道:“你听到了?”
李承宪不知如何回答,不知该怎麽搪塞过去。
滕翼又跨前一步,道:“那天……你都听到了?”
李承宪看他咄咄逼人,只得老实道:“也……也没听太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那时我都快昏迷了,可是你哭的声音那麽大……”
“你听错了!我……我才没说……没说喜欢你……”滕翼慌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不,其实……其实是你求我说我才说那些话的,我……我以为你伤得很重,快要……”滕翼慌乱地语无伦次,也不知是要澄清什麽,却越描越黑。
李承宪听著听著,心却不禁沈到谷底。
脸也沈了下来。
“滕翼,承认喜欢我,就有这麽难麽?”
滕翼登时顿住,看著李承宪受伤的表情,心中发苦,咬住嘴唇答不上来。
“还是说,你以喜欢我,喜欢同为男人的我为耻?”
滕翼看著李承宪的脸,清晰无比,然而从前每一条温柔的曲线现在却浸著无尽的悲伤。滕翼看到李承宪左边脸颊上一道浅浅的伤疤,已经脱去血痂,渐渐愈合。只是颜色淡淡的,提醒著滕翼那道伤痕。
他亲手所伤的伤痕。
然而当日血流如注,深可见骨的伤痕,如今也渐渐愈合,终有一日,会随著时间的流逝彻底淡去,不留痕迹。
就如李承宪对他的感情,能有多深,能有多久?
滕翼知道李承宪是喜欢他的。可是有多喜欢?如果这喜欢最初是建立在谎言和误会之上,那当谎言拆穿,误会释去,李承宪爱的到底是他,还是那个他心目中的“丽儿”?
一直不敢确定,也不敢去确认。
总怕有一天,李承宪对他这扭曲的迷恋也一点点淡去,而自己却反倒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所以,一定不能松开,不能承认自己也喜欢他。
绝对不能承认。
即使那日,以为李承宪活不了时,已将自己这隐秘的心思脱口而出,也不能承认。
滕翼只能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李承宪看他这样,唯有叹气。
自己还要等他多久?
可是多久都要等下去吧。李承宪苦笑。
不管花多少时间,一辈子也没关系。
然而现在却没有多少时间让这两人能继续安安稳稳地谈下去 。
远处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划过山林中空旷寂静的天空。
滕翼闻声色变。
他在山洞不远处布下的陷阱被人破坏了。
接著西面、北面又传来两声同样的响亮哨声。
追兵终於搜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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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翼用手掬起一捧清水,送到李承宪嘴边,喂李承宪喝完,这才又回到溪边,用手舀水喝。
喝完水,抹去嘴边的水渍,又拿出一个水袋装满清水,滕翼与李承宪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後休息著,一面不时四下望著,警惕著四周。
一队西南联军仍紧跟在他们身後甩不掉,几日来两人在这片山林中东躲西藏,幸好滕翼自幼便在山林中长大,也常随族人进山打猎,懂些机关陷阱、追踪匿迹之术,总算没被捉到。
然而追兵似乎也颇懂搜捕之道,见两人利用地形躲藏起来,便一面派数队人马不分昼夜地搜捕两人,扰得二人终日出於极度紧张之中,无法休息,另一方面又派人守住几处主要水源,让两人无法补充清水。
这次也是滕翼引开此处看守,才能带李承宪来溪边。
休息片刻,滕翼起身,背起李承宪又向山林深处走去。
李承宪伤势未愈,行动不便,那日二人察觉追兵赶到,李承宪本要让滕翼独自一人先走,滕翼却二话不说背起李承宪就走。
成年男子的重量,对滕翼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李承宪在他背上惊诧异常,挣扎著要下来。
滕翼咬紧牙关,背著李承宪出了山洞,看了看四周,向北面逃去。
滕翼突然觉得肩上无比沈重。不是李承宪的重量,而是责任的重量。
从前都是李承宪挑起一切,现在轮到我了。
我是男人。我也要为李承宪做些什麽。
李承宪,你可以放心依靠我。
不管怎样,这次我不会逃了。
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李承宪伏在滕翼背上,帖著他略显单薄的背脊,感慨良多。
他又瘦了。走动间肩胛骨搁地李承宪胸口生疼。李承宪甚至能在心中清晰地描绘出他肩胛骨的形状。
李承宪不由心疼起来。
看著他这些日子细心照顾自己,在山中找草药,找吃食,背著自己躲避追兵,翻山越岭,躲在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设置很多机关陷阱牵制追兵。也有几次,两人几乎要被追上了,最终却都化险为夷,几日来竟也平安无事。
李承宪突然觉得滕翼变了。
滕翼长大了。
从前那个飞扬跋扈神气活现的少年长大了,变的可以依靠,可以依赖。
李承宪不知滕翼到底相通了什麽,他用他单薄的肩膀挑起两个人的重量,正将二人带出危险,走向光明。
李承宪心中涨满柔情。
我爱上的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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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
然而李承宪近日却更是愁眉紧锁。
这些日子来,滕翼虽然对李承宪很好,处处体贴,但是李承宪却总觉得滕翼离他越来越远。
李承宪可以感觉到,滕翼并不想跟他单独呆在一起,若有可能,总是会躲著他,避著他。
最近更甚。
滕翼甚至已经不跟他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在山林中东躲西藏,迂回地向北行进,几日後,追兵渐渐远了,李承宪的伤势也好了大半,能够下地行走了。两人也来到了这片山林的边缘。
李承宪不禁佩服滕翼,果然山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般。
滕翼与李承宪在此处稍事休息,并收集了足够的草药,两人便出了山,当晚竟是又回到了那日的破庙中。
滕翼安顿李承宪睡下,给他换过药後,竟又是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李承宪一见滕翼这样就不禁生气。
躲著我?还是当我是累赘麽?
李承宪怒气冲冲地翻了个身,却还是放不下。起身走到屋外,见滕翼坐在门外,靠著墙壁,正望著月亮发呆。
今晚的月亮很好,清冷的银辉撒满大地,照的四下一片皎洁,照的滕翼脸上的表情也一清二楚。
泫然欲泣的脸。
李承宪心中一紧。他到底在难过什麽?在不安什麽?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让他安心?
滕翼听到动静,转过脸来,脸上悲伤敛去,又恢复一副木然的表情,冷冰冰地道:“怎麽不睡?”顿了顿,又道:“我们才逃出山里没多久,今晚我在外面守著,安全些。”
李承宪看不惯他这故作没事的样子,愤怒地冲上去,握紧他的肩膀,激动地质问:“滕翼,你到底在担心什麽?你到底在怕什麽?是我哪里做的不够,是我做了什麽让你难过了?你说啊!?”
滕翼一脸震惊,肩膀上传来阵阵疼痛,张了张口,却无法回答什麽。
李承宪看著滕翼由一脸震惊,到茫然,然而却终於苦涩起来,一脸凄苦地将头转向一边。李承宪也终是不忍心逼他,长叹一声,松开手,坐到滕翼身边。
看著身边的人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膝间,李承宪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