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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晴见只有他杯中有酒,挑挑眉,手臂伸到他面前把酒壶拿过来,想要为自己斟酒,可这时,宋靖睿却抬手挡住壶嘴,不让她倒酒。她微蹙茫然的问:“怎么了?”不让她喝酒?其实他受伤了,才是该禁酒禁欲的人。
靖睿有些恍惚,看了眼她的面孔,又移开目光:“一会再喝不迟。我想和你说会话,不想那么早就醉了。”
“咱们不能喝醉,要不然宿醉,明早起来头疼欲裂,赶路的话太辛苦了。”不过佑晴还是如他所说,将酒盏放下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笑眯眯的问:“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嗯……”靖睿道:“郕王犯上作乱,这么大个事,咱们还愁没话说吗?”佑晴轻叹:“我又不了解郕王,你该了解啊,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吧。”靖睿觉得可笑,纠正她的话:“谁跟他一起长大了?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封王就藩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点都不了解,父皇真是的,居然要我跟这么个乱臣贼子做邻居。”
郕王封地就在昭王上方,正确的说,若是郕王想挥师南下,必须经过一道昭王封地。于是在郕王叛乱后,宋靖睿作为第一道屏障,首当其中。
“先帝是想让郕王守护边界,成为保护你的屏障,只是没想到他成了内贼。”
“他不是没想到,他是不愿意想。”靖睿啧嘴感慨:“父子两个看人的眼光都有问题,多可笑,一个指望郕王守护边疆,一个指望钟世彦防备郕王,没想到,两人居然是一伙的。”说着,他不禁气恼,一捶桌:“现在他们合兵夹击我这里,若是成功了,北部大部分就落到他们手中了。他们就算不挥兵南下攻打南京,也可以建立个国中国小朝廷了。”
他分析的局势,让她压抑,不禁深吸一口气:“可是他们的胃口远不止这点吧。”
“他们?”靖睿勾唇冷笑:“郕王不知道,但是钟世彦,可能除了想要跟郕王捞一笔外,原因可能还有……你!”他心中不是滋味,等着看她的反应。
“唉——”
等到的却是她疲惫的长叹,靖睿不禁发问:“你叹什么气,觉得你没有倾国倾城,做祸国妖姬的资格?”
“是啊,我觉得压力特别大。如果咱们回到南京,皇上知道钟世彦谋反的原因,或许有咱们的份。皇上会不会迁怒咱们?”佑晴拖着腮帮,仍旧感慨:“他是不是想把我弄回去,还弄不清楚,但他记恨你让狗吃了他的耳朵是一定的。”她呲牙咧嘴:“哎呀,这么看,目前的情况还真不好呢,咱俩落到他手里是一个都跑不了。”
靖睿期待她表明一女不从二夫的决心,想听她说她打从心眼里厌弃钟世彦,宁死不会从他。
可是她竟一个字都没提。
靖睿语气很冲:“那万一没跑掉,落到他手里了呢?!他要你做他的女人,你怎么办?”
“我不是处子了,我觉得他挺重这点的,肯定看不上我了。”
“如果他不嫌弃你呢?”
佑晴一撇嘴:“可我嫌弃他。不忠不孝,他爹挂着抚远将军印在西南和蛮夷打仗,打的焦头烂额,他居然敢谋反作乱,摆明了不顾他老爹和家族几百口的性命,还有我们蓝家,皇帝看来,我们蓝家把一个女儿嫁给了他,必然脱不了干系了。完了,不知道会不会诛九族。”
“怎么可能,诛九族的话,我都要算进去。”宋靖睿唏嘘不已:“唉……不过,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回到南京后,你或许会跟我分开,单独关在某处。”
佑晴惊愕:“真的吗?”
他一侧身,身子靠向她,笑眯眯的问道:“舍不得跟我分开?”
“……”
靖睿见她不答,啧了一声:“切,说实话很难吗?口是心非!”
“跟你学的。”佑晴觉得气氛有点压抑,故作轻松的笑道:“没关系,关押就关押,早晚有天下太平的一天。”
“天下太平之日,就是秋后算账之日。再说了,万一这一杖打个十年八年的,等你出来,我和别的女人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靖睿轻抚着银质酒壶外面的纹络,心中渐涌酸楚。
是啊,若是她真被囚…禁关押,妃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宋靖睿定要另娶其他女人,就算不另立王妃,他在宫里那么无聊,也要寻几个女人暖床生孩子:“……啊……也对,你总不可能等我。”
“废话,怎么可能等你。”
虽然是实话,但是听着还真伤人啊,她抱着肩膀,缩了缩身体:“夏末了,夜风凉了许多,让我喝口酒暖暖身吧。”说着伸手去勾那酒壶,不想宋靖睿快她一步,掖了那酒壶入怀,道:“要是冷的话,我允许你靠到我身边来取暖。”
“……”她盯着他,眼眸一转:“算了,其实不是很冷。”
“叫你过来就过来!”靖睿眉毛竖起来,朝她凶道。佑晴没办法,只得爬到他身边,依偎着他的肩膀坐下。两人肩并肩,头挨头,若是这般场景出现在早几日,定是十分温馨的,可惜此刻两人各怀心事,彼此相依,却没心思想旁的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靖睿开口轻声问:“还冷吗?”
“不冷了。”她看着他,有些哀凉的问:“如果皇上要把我关起来,你会替我求情吗?”靖睿想了想,道:“会,哪怕知道于事无补。”
她心中酸楚,嘴唇蠕动几次,却没说出什么来。
他道:“不知道皇上得没得到郕王叛乱的消息,咱们离郕王最近,也才知道消息没几天,京城离此处上千里,就算六百里加急,现在恐怕奏疏刚摆到皇帝案头吧,他还要召集大臣商议……”
佑晴以为他分析这么多,是为了给自己弃城逃走做开解,便怕了拍他胸口,劝道:“别内疚了,昭王府才有护卫一万上下,跟郕王的十万大军还有钟世彦手里的八万守军死磕,不是说笑呢么。”
其他的藩王都可以隔岸观火,最后投降获得胜利的那方。但他不行,他是嫡皇子,是皇上的亲弟弟,郕王要夺得天下,他和皇帝一样必须得消失。
而出逃回到南京,其实已经不可能了,说明日离开藩都,是骗蓝佑晴的。
靖睿看了眼身旁的蓝佑晴,然后拎起酒壶,灌了一口酒水咽下,他引袖擦了下嘴角的酒渍,言语中满是凄凉:“你说的没错,咱们没有任何胜算……根本抵挡不住他们攻城,郕王从北来,钟世彦从东来,夹击这座藩都,凭现有的兵力,或许一日都守不住。”他说完,又猛含了一口酒,单手托住佑晴的下颚,吻上她,将那一口酒都送进了她嘴里。
那酒一入喉,她便觉得不对劲,一路刺痛,几乎要将她的胃部灼穿般的疼。这时她才发现宋靖睿眼中含着点点泪光,她惊愕:“你给我喝的什么?”
“……佑晴……”他含眼泪哽咽着,因为强忍着不叫眼泪滚落,而双目猩红:“我们根本走不掉,来不及了。藩都通向南京的路,早就让钟世彦派人封死了,明日,或许更早,就要兵临城下……我见了三司的官吏,他们有人主张投降,有人要……殉国。”
如果他被活捉,会让皇帝颜面无光,自己的亲弟弟都做了俘虏苟活,其他人为什么还要抵抗郕王的进攻?
绝不做俘虏,不能叫郕王生擒他,涨敌军的士气。
殉国!
佑晴明白了,她猛地推开宋靖睿,手指伸进喉咙里,想要把喝进去的毒酒呕出来,可那毒酒分明已经开始生效,烧灼她的胃部。嘴巴里和鼻腔突然涌出一股腥甜味,她反手一抹,满眼赤红。
这时她见宋靖睿也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她惊惧之余,想要用尽最后的力气下床去找清水,可是却被宋靖睿拦腰抱住,压在床上。
他紧紧的抱住她,在她耳畔反反复复的说:“……佑晴……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
她想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耳边他的声音渐渐飘远,一切归于死寂。
21、二周目(1)
“娘娘,娘娘……”
耳畔的声音又清晰起来,随着听觉的恢复,她的意识也渐渐的清醒了。
“娘娘,高公公刚才派人来请您,说殿下请您去观赏马球比赛。”
佑晴微微睁开眼睛,视线内是觅春笑盈盈的脸,正在静候她的回答。佑晴因惊愕而微张嘴巴,掐了自己一把来确定真实性,幸运的是,很疼。
“马球?”佑晴迅速的撑坐起来:“殿下的伤好了?郕王的兵呢?”难道是昏迷的太久,城破之后,郕王已有闲心和被擒获的昭王共同打马球安抚民心了?
觅春料定娘娘是睡糊涂了,可哪敢直说,便道:“今天是乞巧节,奴婢听高公公的意思,殿下可能让娘娘看完马球比赛后,与您一并过节呢。至于郕王的兵……奴婢并没听说郕王殿下来藩都了。”
乞巧节,七月初七?!佑晴瞪大眼睛,一副活似见鬼的模样,吓的觅春怯生生的退居一旁,想问却又不敢多言。
居然时光回溯了?没有叛乱,没有毒酒,宋靖睿还没变成残废。佑晴抱着腿,揉着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接受这一切。她明明记得被宋靖睿下了毒酒,与他携手黄泉路来着,没想到一睁眼,竟然回来到了七天前的乞巧节。
不过来不及吃惊了,时间没错的话,郕王现在已经起兵了,只是通讯不畅,宋靖睿还不知道而已。
接来下,宋靖睿会摔下马断胳膊断腿,他和她雷雨之夜共赴巫山,最后……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他毒死。
宋靖睿!你这个王八蛋!她恨的咬牙切齿,但理智又告诉她要冷静。于是蓝佑晴在几度吸气吐气后,平复了心境,梳洗打扮完毕去球场见那挨千刀的宋靖睿。
一切和记忆中的一样,连球场边乐坊演奏的助兴曲子都分毫不差。蓝佑晴终于确定自己回来了,可很显然,回来的只有她自己,因为宋靖睿完全没有丝毫的危机感,正骑着马,执了球杖优哉游哉的进场。
一见到他的模样,蓝佑晴便恨的直拧手里的帕子。这什么人啊?居然毫无征兆的带她一起去死?!就不应该管他,让他摔下马变成残废,自己则偷拿点银子溜出城,让他自己去死。他不是愿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