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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千秋-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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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裔愣了愣,看我的眼神古怪至极,半晌才试探着问:“我们男人借宿尼姑庵不大方便吧。”被我嗤笑,道:“这有什么什么不妥的。她们出家人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你若是顾虑重重反倒是亵渎了人家。”叫我这么一说,他也有几分讪讪,乖乖地跟在后面上去了。
  水月庵如我所料大门紧避,这样的冷天,静娴师太肯定会早早地锁门吃饭。保不准,她现在正坐在炉子旁吃狗肉哩。我上去拍了拍门,大声叫道:“师太,我是清儿,快开门啊。”
  “簌簌”的,有沙土落下来,我嘀咕道:“搞什么,三个女人住在里面,还能弄的这么邋遢,这院门是不是也该修理一下了。那个,楚天裔,明天你帮忙把门给修一下。——王平,你瞪着我干什么,这种事你还好意思叫我们女人动手?”
  纱衾已经开始叹气了。楚天裔倒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我叫了半天门也没人搭理我,干脆不再作那月下敲门的雅僧,直接推门而入。一进去,就不由眉头紧皱,茅草丛生,灰白的草茎在风中招摇着,单薄天光里,显的分外凄凉。我心里一慌,连忙跌跌撞撞地向主屋跑去。推开一看,里面要阴暗很多,一股长期无人居住才特有的气味劈头盖脑地冲过来,我依稀可以看见门板上方的蜘蛛网。用手摸摸桌子,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应该是没人居住很久了,否则以哑儿的洁净习性,决计不会让这里脏成这样。
  我怔怔地站在院子里,纱衾向我摇头,她已经和王平一道搜过了,里面空无一人。我心烦意乱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她们到底上哪去了。当初我跟清儿约好三年后我来这里找她,在次之前,她决计没有不辞而别的道理。
  “别担心,这只是个清贫的尼姑庵,土匪打劫也不会找上它。你母亲的朋友应该是出去化缘了。你不是说她只有一个徒弟吗,两个人上路才好互相照应。”楚天裔轻声安慰我,用手抚摩我紧蹙的眉头,道,“不要太担心,等明天我们到了洛城,我再出面找官府帮忙寻找。静娴师太也是出名的佛门中人,不回有平白无故的失踪的道理。”
  “你不要接着微服吗?”我轻轻地问,这些天下来,为了体察民情,我们一直可以避开官府的。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关键是帮你找到师太,其余的,以后再说。”
  我被他携着,迟疑地向房里走去。索性生活用品还在,纱衾又手脚麻利,已经收拾好一间屋子,在里面点上了一个火盆。我心里乱乱的,如果没有清儿和宝宝,我倒很相信师太是出去化缘了,以她坐吃山空的习性,是很需要常常出门捞点外快的。带上哑儿是理所当然,否则连我都怀疑,她是否会在红尘里乐不思蜀,忘了回尼姑庵的路。清儿和小天赐呢,妇孺跟着有什么用,难道组成杂技团,出门卖艺?说来宝宝也是沦落民间的皇子呢!他老窦身为当今的皇上,他可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难道清儿知道了楚天昊登基了,千里迢迢地上京寻亲去呢?哦,天,这样想实在有辱她的智商和人格。
  捧着头胡思乱想了半天,依然理不清任何头绪。我颓然地靠着楚天裔,闷声问:“你说,她们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世间本无事,慵人自相扰。”他皱眉,道,“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就不能想点好的东西。”
  我也想啊,可惜我的厄运的直觉常常要比好事准的多。
  “来,吃点糕点。”他递给我梅花糕。
  我笑道:“你什么时候上品香居也买了这个。”
  “不是你送过来的吗,我没吃完。”
  “这么着还带过来,你可真够节约的。户部银钱掌握在你手里,起码不会骄奢淫逸。”我笑着夸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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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送的,我怎么可能丢掉。”他淡淡的笑,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落在我脸上,半开玩笑半认真,“你可很少送东西给我。”
  “你是再变相地说我小气吗?”我轻轻松松地四两拨千斤,化转了他话里头我不想面对的意思。
  “可不是,的确够小气的。”
  物是人非事事休
  房间里散发着一股霉变的气味。火炉的热量使得墙上的墙上的潮气蒸腾起来,呛人的味道侵袭着所有的空间。我睡的不好,早上起来的太迟,现在反倒没有任何倦意;况且在这样的环境里,实在难以让人安之若素。难看的东西可以有眼皮遮住,可难闻的气味呢,总不至于窒息吧。
  “怎么还不睡?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去洛城的。”他翻了半个身,手搭到了我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
  “睡不着,你也是吧,在这样的房间里。”我皱着鼻子吸了口气,叹道,“这种味道可真够戗。”
  “怎么会睡不着呢,当初在战场上,别说是床了,也片瓦遮头都指望不上,困狠了,我跟亲兵两人一组,轮流在马上睡。有一次,我跟大军被蛮夷给冲散了,身边只有一个亲兵跟着。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躲雨的山神庙都找不到,我们只好躲在马肚子底下相互依偎着取暖。那一夜,雨大的要命,哗啦啦的,周围全是白茫茫的水汽,冰冷的,没有一点热气,我们紧挨着彼此也保不住那点热气。我那时甚至都几乎以为这场雨永远也不会停了。”他的目光有一点涣散,仿佛正沉浸在无边的灰色的记忆当中。
  “可是雨还是停了。”我抓住他的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他仿佛浑然不觉自己的手正在微微地颤抖。
  “但是第二天,平时最没个正形,整天嘻嘻哈哈的小毛子却发起了高烧。他趁我不注意,把他的衣服盖在了我身上。那么冷的天,他就穿着一件单衣,在风里头冻了一夜,为我辟寒。已经没有马了,因为马也病恹恹的。我们又饿又累,只好把马给杀了,烤马肉吃。那匹黑里发光、神骏非见的乌骏马一直都是我最心爱的座骑,可是它最后也被当成干粮给吃下去了。我动手杀它的时候,它的眼神是我永远也忘不掉的,那么忧伤又那么平静。”
  “后来呢。”我打断他的话,他对马的陈述让我想起当日我逃离西秦时为了让人相信我布下的圈套而毒杀的两匹骏马。那双眼睛也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静静地逼视我,提醒我的残忍与自私。
  “后来,后来小毛子也死了。他得了伤寒,我想带他回去找大夫,怕他想不开,连他的刀我都收了。可是谁又能阻止一个执意寻死的人呢。他不肯拖累我,自己偷偷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我直到热乎乎的鲜血喷在我脸上时,我才发现自己背上的这个人已经断气了。”
  “我知道如果我带着他走,很可能没有找到大军就已经死在敌人的乱箭之下,我也知道他的病经不起耽搁,军中缺医少药,未必能治的好。可是他在我的背上断的气,我就这么无济于施地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的发冷,我甚至不能把他的尸体带回他的家乡安葬,只好就地草草掩埋了。他是我真正的兄弟,患难见真情,倘若是换了旁人,不在半夜里偷偷割下我的脑袋送给敌方邀功请赏就不错了。”
  我嗤笑出声道:“你的脑袋没那么容易掉。吉人自有天象。”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吉人。
  打死我都不信,他敢在那种环境里放心大胆地睡觉,别说是一件衣服加在他身上,就是一片落叶在方圆十米飘下,也逃不过他敏感的神经。不过是想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牺牲而已。
  我没有出口讽刺他,也装模作样地嘲笑他。因为在同样的环境下,我恐怕连背着病人走上几步的心也不会有。横竖是两个最多只能活一个,我何必矫情兮兮地违背自己求生的意志呢。这个世界有舍己为人的伟丈夫,就一定要有自私贪婪的真小人,如此一来,社会才得以和谐。
  外面有呼呼的西北风吹过,低沉的,宛如猛兽的呜咽,不凶狠,反而十分的凄凉。我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已经闭上,在缓慢的陈述中,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被子许久不曾晒过,又冷又硬,幸而身边的这个人是温暖的。
  温暖的让我叹息。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在沉睡。我轻手轻脚下了床,穿戴好。小心翼翼地拉开门,走出去,又掩上。纱衾正在厨房里烧开水,这里虽然没有粮食,好在井却没有被堵住。我想起那个每年秋天都要来水月庵住上一阵的大师,不知他现在可好,他跟静娴师太是否还像以前一样别扭古怪。去年的秋天,他是否又来疏通这口井。
  突然我的眼睛被井边一个碧荧荧的东西吸引住了。井台的阴影正好遮在上面,倘若不是我凑巧在这里发呆,恐怕是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的。我下意识地皱了下眉,拾起来一看,好象是一只簪子,上面粘满了污泥和灰尘,看不清本色。我从怀里掏出一块亚麻布的帕子,仔细擦了擦。后院是香客止步的禁地,老尼姑和小尼姑又头上无毛,这只有可能是清儿的东西。我暗自叹气,我的大小姐哎,到这地步了还不知道民生艰辛,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能到处丢。
  仔细擦干净,在阳光底下一照,呵,一支上好的碧玉簪呢。通体碧绿,玉泽温润毫无瑕疵。这样的宝贝即使我见惯了珍玩也不由啧啧赞叹,为什么我看它这么眼熟呢。
  绝对不是它是清儿的首饰的缘故。我这人向来不注意别人的穿戴,有人在我面前站上三个时辰,倘若他突然开口问我:“我腰上挂着的玉配是什么颜色。”我肯定要先愣一下,然后才想起看一眼,给出回答。不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留意。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支玉簪眼熟,我把它放在手里反复地观察,半晌,终于确定,从玉簪的质地本身我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又不是玉器专家,知道了也没用。
  这支簪子应该值老鼻子钱了。我感慨了一句,到什么时候都不改守财奴的本性。
  “玉簪值钱,你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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