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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两个月,府里的药物进出居然都是人参肉桂燕窝银耳之类的寻常补品。我仔仔细细地翻了两翻,依然理不出任何头绪。只得闷闷地放下帐薄子,蔫头耷脑的回去了。
因为洛儿出了事,我也不好再在瑶环轩呆着。现在她最需要的安慰只能来自楚天裔,我去了也是白白叫她伤心。况且我下定决心小心照料她,却生出这样无法弥补的事端,即使没有任何人怪我,我也无法做到心头坦然。楚天裔说我就是个死心眼,我也默认;他旁的东西对我虽不算了解,这一件却没有说错。我认定的事,除非是事实不容辩驳地放在我面前,否则极难改变主意。
走到院子里时,忽听见一个中年老妈子在训斥小丫鬟:“你猪油蒙了心了,拿鲫鱼配荞麦饭吃,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过去一看,原来的守园门的丁妈在教训她干女儿小兰。见我走近,娘儿俩忙跪下来行礼,丁妈赔笑道:“绿衣姑娘给赏了碗鲫鱼汤,这死丫头居然要泡着荞麦面吃。幸好给我撞见拦下了。心里头急的慌,就嚷了出来,没想到冲撞了娘娘,该死该死。娘娘饶命。”
我见小丫头含着眼泪,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但我心中有事,不愿多理会,便叹气道:“小孩子不懂事,妈妈就要好言教导着,尽管她不是你亲生的,但也叫了你一遭娘,不要这样作践人家。小兰,你妈妈说你,也是为你好,以后有不清楚的事一定要问过妈妈的主意再定夺。比方今天,妈妈若不拦着,怕是要穿肠烂肚的。——这荞麦与鲫鱼不能一起吃?”
“那是自然,相克的东西多着呢,像那黄瓜和花生之类,断断不可同吃。”
还有海鲜和VC,我在心里补充。
“妈妈见多识广,有空多教教小丫鬟们。”我笑着摆摆手,自己进去了,饶自她还在后头嘀咕:“也要她们肯听才行。”
我看了会儿书,又看着绣花的鸳鸯和绿衣发了半天呆,忽然发觉肚子饿了,问道:“有没有给我留午饭。”她俩面面相觑,很没有职业道德的摇头:“娘娘过了饭点也没回来,我们以为你在王爷处用膳了,也就没留。”说话间,一个小丫鬟端了盘蟹粉桂糖糕和沙穰鹅油卷进来。绿衣接了,放在熏笼上的小几上,笑道:“还不到传晚膳的时候,这会儿若吃了主食,恐怕晚饭也吃不下了。暂且吃些点心吧。”鸳鸯也笑着说:“早知道娘娘还没有吃饭,那鲫鱼汤也不便宜下头的婆子了。吓,那汤可是熬的雪白雪白的,可惜我吃不下。”
“横竖你就会拿我的东西做好人。”我笑着吃了块卷,道,“你那汤差点弄出人命来。”粗略地把刚才院子里撞见的事情跟她们讲了一遍。鸳鸯听得眼睛瞪得老圆,脸色也变了,直拍胸口叫道:“好险,差点就又出大事了。想不到两样不坏的东西到了一起反倒会出事。”
两样不坏的东西到了一起反倒会出事。
我忽然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雷鸣电般,苦苦思索不得其解的问题有了答案,单个的没有问题,合在一起呢?
柿结石、柿结石,柿子与地瓜不可同吃,否则在肚里形成柿结石,寻常人只是腹痛呕吐,并没有大碍;但倘若是孕妇,则极易造成流产。
我来古代恐怕是太久了,这么简单的医学常识居然都给忘了。一时间,苦涩的要命,只是皱眉蹙额。她们见我呆呆的,不言不语,脸上的神情又古怪的紧,想要哭,又极力隐忍怒火。半晌,才大着胆子问:“娘娘,您不要紧吧。”
我虚弱地摇头,道:“要紧的人不是我。”
要紧的人是洛儿。
流产的孕妇我见的并不少,在医院实习时,读研期间去看望已经工作的大学同学时遇见的,可以说是数见不鲜,情感体验也从同情惋惜转化为淡漠;感觉那不过是一种普通的产科疾病而已。我甚至会认为那些哭天抢地悲痛欲绝的女人有夸张荒诞的戏剧效果,有必要这么如丧考妣吗,仅仅是一团尚未成型的血肉,你的身体少了这一样本来就不属于自身的一部分后只会生活的更好。
呵!是我冷情淡漠,活该永远也无法体验亲情的快乐。
洛儿不是我啊,她是健康正常的年轻女子,她有渴望成为自己心爱的人的孩子的母亲的情感需要;而且比一般的普通女子更加迫切。
本来她就要如愿以偿地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可是我,可是我,心心念念要帮她实现这个美丽的愿望,却充当了最残酷的刽子手。
如果不是我关键时刻掉链子,忘记自己绝对不应该忘记的东西,那么悲剧就可以避免,孩子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在母亲的肚子里度过这剩下的八个月。
如果不是我硬拉着她出去晃悠,也就不会遇见底下的婆子,更加不会吃地瓜粥。
如果不是我无事生非,弄什么劳神子的烤地瓜,那么过了一时兴头的洛儿也不会再去碰这种东西;她地瓜粥只吃了很少的分量,即使后来吃了柿子也无关紧要。
如果不是我违拗洛儿的意思,多此一举地坚持把柿子留下,那么她就不会流掉无辜的孩子。她是这样的信任我尊重我,连并非符合自己意愿的事情也可以因为我的意见而默许。
大费周章查了半天,凶手居然成了我自己。
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还是他在惩罚我的自以为是;你以为你的努力可以让目标越来越接近,结果却是南辕北辙。
原来欲哭无泪的感觉如此糟糕。
我看着她苍白清瘦的睡颜,心里梗的跟什么一样。一着失,满盘皆输;赌注还偏偏不是我自己。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沦为别人的累赘和负担,现在可恶的程度居然更上一层楼,把朋友推进火里,自己倒在一旁闲闲的看,还装腔作势地抹着眼睛,分明半点泪光也不见。
司嘉洛,你可不是普通的面目可憎。
“小姐这几天的精神好了许多,亏得王爷一直在这里陪着,不枉我家小姐一直对他死心塌地的。唉,怎么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小姐从小就是老婆子我看着长大的,多良善的孩子。家里的下人捉了画眉给大少爷玩,她看着画眉可怜,还愣是求着大少爷把鸟给放了。娘娘你不知道,小姐是多犟的性子,天塌下来也难叫她开口求人,可是就为一只鸟儿,她就破了这个例。我天天念佛,隔三岔五的吃斋,上庙里供香,我一个老婆子还有什么念想,不就是求菩萨能保佑我家小姐吗,让她一辈子平平安安的。这么好的人却偏偏遭这种罪,造孽啊,造孽。她本当就不应该是遭罪的人。——清儿娘娘,我家小姐一向心高气傲,看谁都不上眼,偏偏同你投缘,况在王府里头,真心实意对她的人除了王爷也就是你了。小姐虽然嘴上不说,可老身心里清楚,她是极想你来陪她说说话的,又怕你跟着一起难过,所以反倒把那想见你的心思装的淡淡的,口里是提也不提。有两回还问到你身上可好。……其实老身也明白,娘娘您不过来,也是存着怕我家小姐勾起旧事,徒增伤感的心思。可叹你们两个都是七窍玲珑的水晶心肝,自己遭了罪还心心念念想着对方,生怕给对方添了不堪。都是好人啊,好人。”
奶娘絮絮叨叨地对着我叹气,短短的几天工夫,原本精神尚算矍铄的老人也疲倦了许多。她称赞着洛儿的好,感慨着天意的无常,感激着我的用心良苦。
我只想落荒而逃。
凶手被当成捧着《圣经》为受害者布道的牧师。
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坦然承受。
我承受不起,也没有资格承受的感激。
心慌意乱,跌跌撞撞间,我居然跑到了这里。
我看着书房前已然绽放的寒梅,朵朵冷艳,缕缕幽芳,淡漠的,以睥睨的姿势斜视我,疏影横斜的勾勒出嘲笑的态度。我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我来这里干什么,要忏悔也不应当找他。
掐掐自己的掌心,将迷茫涣散的心志集中起来,我狠狠地安排自己的身体转向离开的方向。
“清儿。”
我忡怔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有转身。
我听见他拾阶而下的脚步声,伴随着轻轻的叹息;在我们沉默地僵持了很久以后。我知道我应该离开,立刻离开,在他来到我身边之前。可是脚被最牢固的黏合剂粘住了,我动也不能动。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责怪自己。”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说话时带动的气流吹的鬓间垂下的碎发微微地颤抖。
我要离开,远远地走开。自己的过错就由自己去承受,我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和原谅。
可是为什么我的腿脚会这么沉重,我怎么努力也挪不开。
又急又乱,我冲着他大吼。
“我错了,我错了。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错的人明明是我。她要把柿子扔掉就扔掉是了,我干吗非得留下。我没事弄什么地瓜,我又怎么可以忘掉柿结石,我怎么可以忘记孕妇不可以那么吃。我怎么可以忘记?!我混蛋,中间环节只要少了任何一个,就不会有事了,偏偏是我,一步步地督促它们完成。……”我拼命又喊又闹,想把他推开;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他是谁?凭什么要目睹我最难堪痛苦的一面。我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怕他把我当成杀害他孩子的凶手吗?哈哈,那可起码有一般的机会是一个男孩子啊。他不正需要一个儿子吗?我这个女人自己无法生孩子,就害别人。杀人动机时间能力机会一应俱全,我简直是道尔柯南笔下最完美的合格凶手。
我突然很想笑,对着天空仰头大笑。然而我却哭了,趴在他的胸口哭的淅沥哗啦。
“你非得逼我吗?你非得逼我吗?”
逼我去面对一直逃避的心结,不让我一个人呆在黑暗里,舔拭自己的伤口,假装对它视而不见。
我这人天生没有好命。实习时也可以造成医疗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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