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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你爸爸特别娇惯的女儿。”
“噢,真的吗?这有什么不同吗?”柳丝丝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刚才的气愤已经风平浪静了。其实一个女孩与其赞美她美丽,倒不如夸耀她更讨人喜欢。女孩喜欢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被娇纵的回光。她会得意于别人眼中对她洋溢的赞美,这也是女孩会刻意打扮自己、追索自己美丽的原因吧。
“你这么可爱的女孩,肯定会讨爸爸妈妈的欢心了。”
“我觉得你倒很会讨女孩的欢心。”柳丝丝的声音,带着春天的柳丝一般的轻灵,飘舞着。
“我只是说的真心话罢了。真心话,也许更讨女孩的欢心吧。”韩力护有一些羞涩地说道,他感到他的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滑溜,面对着一个可爱的女孩,你会不由自主地让她快乐,让她高兴,就像你努力着,用尽所有的欣赏的目光,让孔雀绽放它的美丽的图案。在女孩面前,你会才思泉涌,下笔万言,滔滔不绝。
“你是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柳丝丝走到道路的尽头,攀上了向上升起的台阶,稍微停顿了一下,掉头看了一眼韩力护。
“我是真心话吧。你不相信?”韩力护也停了下来,目光迎着她。
“嗯,一般化吧。”
“难道真话还分成真正的真、一般化的真吗?”
“我说一般化就一般化。”柳丝丝捷快地踩着台阶的节奏,向上走去。
“那我就只好差不多,差不多了。”韩力护故着哀怨地说道。
两个人爬上高坡顶部,浓郁的树荫遮住了阳光,四周是一片幽深而静谧的世界。两个人穿行在绿树丛中,间或从树林的间隙中,闪过一星半点的人影,有老人在林中旁若无人地打拳练剑,柳丝丝与韩力护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好像怕扰乱公园里的宁静似的,更像是害怕吓坏那些练功的人影似的。
走着,走着,好像是公园的最高峰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了。但是,公园里永远是一个循环的世界,用不着担心走上一条不通的死路。突然间,他们发现右边的世界豁然开朗,两个人都好奇地望着朝南的缺口,望着下面的一切,两个人都觉得特别的好奇。
“我们跑到墓地后边了。”韩力护说道。
“嗯。”柳丝丝止住脚步,静穆地望着远方。
鲁迅墓后边看来,就是一圈破旧的圆形的单薄碑墙。从墓碑的前面来看,整个墓道似乎是厚实而坚实的,但走到了背面,才知道正面看不过是徒有其表的扎实有力,后面其实是脆弱而空洞的。在墓碑的后边,还有一条小廊道弧形地裂开一条小缝,使整个墓碑纵横交错都可以让人穿越。
“我觉得……”柳丝丝呢喃地说着。
“什么?”
“我觉得我们像是爬上了‘差不多’先生建造的大楼的顶峰。”
“那么,我应该问你累不累了?你该说……”
“一般化。”柳丝丝牵强附会地说道,“城市的墓让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们的生命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会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我们的明天在哪里呢?”她眯着细细的眼睛,沉思在自己的思绪中。
“你真的太哲学了。”韩力护说道。
“我想的太多了吗?像你这样,你只要说一声‘差不多’就够了吗?”
“差不多,也许是人生的一种态度吧。不是放松要求,也不是得过且过。像现在,生命的意义能去追寻吗?这个问题太沉重了,我们都回答不了,但是,我感到我们生活着,有生命在墓地里展示着自己的活力,这不就是一种意义吗?”韩力护说道。
“也许是我不该问,但在这样的地方,我们总会感到生命是一种不一样的东西。我的‘一般化’应该向你‘差不多’看齐了。”柳丝丝嘴角边凝固着一丝淡泊的表情。
“不,其实,我从你身上知道了生命的光泽。”
“噢,我能告诉你那么多吗?”柳丝丝不解地看着韩力护。
“你不知道你的魅力。我觉得,你的青春很强劲,在这块墓地里,我感到生命是永恒的,这是你感染了我。真的。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吗?”
“究竟谁不相信谁啊。我相信你一次吧。其实我也感到一点没有死亡的悲哀。不知为什么?”
“因为你相信,生命是美好的。”韩力护其实在说着自己的相信,说着内心里对她的赞美。
“你真的相信我会这样想的?”
“是的,丝丝。”韩力护有些生涩地说道。
“什么?”柳丝丝嘴边泛起一抹吃吃的笑意。
“没什么。”韩力护有些尴尬地躲藏着自己的表情,未经允许,突然舍掉女孩的姓氏,这可有一点强盗的行径呢。
“呵呵,其实我的小名不叫丝丝啊。”
“那叫什么?”
“我不告诉你。”柳丝丝得意地说道。
“你太坏了,连这都保密。”
“很俗的名字,告诉你,你要笑话我了。”
“你这样一说,我更想问了,怎样俗啊?我不怕俗的。”
“哎呀,你太会逼人了。”
“你太会设置悬念了。”
“好吧,我告诉你。我小名叫小囡。”
“呵呵,原来是这个,一点个性都没有,人人都可以叫的啊。”
“谁叫你听了?都怪你,知道了又来嘲弄人。”
“我没有嘲弄你。只是,女孩的称谓都可以叫小囡了。”
“每一家的小囡,自然都是不一样的。她们的重要性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解释,还差不多。”韩力护说道。
“你啊,永远的一般化。”柳丝丝无意义地说完,向高坡的另一边下行台阶走去。
159
看似没完没了的理论课程终于划了一个句号。越到后来,教室里越像鸭操堂。几乎是所有的演艺学校,对理论课程深恶痛绝的主旋律总会像丧钟一样余音袅袅。
演艺技术,可以说是一种天赋,一种形体的记忆,绝不是理论的外化。所以,理论学的越多,越是对演艺实践的屠戮。培训班学员们早就无法忍受放屁不报税的教授们的胡说八道了,当这一天正式步入表演实践课的时候,本来已经旷课得像阿Q头上的癞疤一样扩散的教室里,竟然出其不意地出现了满员。
莎比把学生们带到了少年体校的室内篮球场内,在这里进行表演课的讲授。
这还是莎比第一次站在学生们的面前。她一直担心自己会像那些德高望重的教授那样,无法镇压住下面人心蠢动的学生,但是,当她把学生们带进球场的时候,她发现学生们竟然出奇的规矩。
她可以感觉到,灼灼有神的青春的眼睛,集中在她的身上,使她浑身上下有一点不舒服、不自在。
但她毕竟是经过舞台训练,过去在一百公司分公司的时候,也参加过模特表演,她很快镇定下来。
以前她曾经在文化宫进行过一段时间的短暂的训练,上海戏剧学院的一位老师负责对他们进行表演训练。尽管那段时间很短,但却很受用。
上海戏剧学院在中国的演艺圈里妄图振兴海派文艺的努力,似乎并没有兑现。虽然他们试图与中戏、电影学院尝试过作出某种较量,但是,上戏的努力,总无法达到海派当年的特有的风光。海派的沉沦,意味着上海这个开放城市的文化含量的淡化。当年海派文艺的特有的所向披靡的能力,是借助于它最接近西方文化的特殊地理位置而形成的。而在一段时间内,消逝了西方文化的源源不断的注入,上海文艺沉滓泛起的是它的俚俗与市侩气,这一代表人物就是王安忆。这个大多数的时候里、被排挤在上海的地域生活之外的女人,急就章地从她插队的徐州的乡野里重新回到上海的城市中,也把乡村的大粪与庸俗带进了上海的文化里。上海的气韵与时尚,在王安忆的世界中,彻底地沦丧。上海没有男性的作家,只有几个没有女人味的女人,像善变的蛇一样,在这个城市里游荡,扭动着并不鲜艳的曲线。王安忆的后代,只能像单细胞遗传一样,克隆出《上海宝贝》的作者卫慧。而上海没有男性作家可以值得自我繁殖。上海日益失去了在艺术中的发言权。上海戏剧学院当年可笑地设立了导演课程,这是因为上海电影局前局长、也就是《鸡毛信》的导演张骏祥敏感地意识到,北京电影学院培养的导演是远离好莱坞的,是与中国的娱乐电影业背道而驰的,海派一直传承的好莱坞电影的风格传统,是绝对不需要北京电影学院来误人子弟的。但是,上海已经今非昔比,海派已经培养不了自己的传人,这个导演班最后学生起来罢课造反,还是从北京电影学院里请来了教师,平息了海派文艺的最后的努力,那些学生们自告奋勇、按部就班地服用着电影学院派开出的糟蹋中国电影的一剂慢性毒药。海派艺术,明明知道电影学院是一种慢性毒药,但是,却无法拒绝它的入口,毕竟它是一个吃起来似乎很可口、吃下去心里也很踏实的毒药。中国电影的死亡的源头,在电影学院,但拒绝电影学院,只会加快死亡,这就是中国电影的怪圈。因为这一套理论经常由赵土根导演闲来拉扯着,所以,莎比这些经常跟着赵导演的艺人们,都能耳熟能详了。
电影学院的学生一投到上海电影的焚化池里,便像苏州的入口酥一样入口即化。
好在上海戏剧学院的老师至少不会在基本表演理论上出错,莎比所学的一套表演理论,也多少可以指导一名新学员在入门的途径上少走弯路。
莎比昨晚上回到家里,把过去的在培训班上的课堂笔记找了出来。在她的箱子里,保存的一些书本类的东西,也只有这些当年在培训班上的学习记录了。她一直不舍得烧了它们。看着上面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字迹,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新的没有忧愁的少女时代。时光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消逝了,昨天那个心无旁鹜的女孩还存在着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了吗?也许吧,但那个女孩绝不是眼前的自己。她的思绪一下跳到好远,几乎不能把自己的那些记录看下去,直到好久,她才平静下来,逐一把过去的整理文字温习了一遍。
因此,她今天第一堂课,完全是依葫芦画瓢地按照上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