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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会的吧,她说过不回家的,她说她这个样子回家去,会让家里人担心死的。”阿冥茫然若失地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打电话到她家?肯定回家去了。”莎比说道。
“我原来不相信她会回家的,难道她真的回家了?”阿冥的眼睛里空洞无物。
“你们两个大男人就不能去她家找啊。呆在这里,也不想一个办法。”莎比望着两个男人的那副一筹莫展的模样,不由嗔道。
“我摸不着小火的家啊,”阿冥说道。
“小火没有带你到她家去?这个小火,整天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干的是什么事情。她愿意跟你走,总得把你带到她家里去一趟吧。”
“那现在怎么办?”阿冥可怜兮兮地说道。
“你还来问我?我怎么知道?小火的家不就在闸北吗?离这里不远啊,你们就不能去找找吗?”莎比有一点着急地说道。
“可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她的家啊。”穆岩在边上小心地说道。他看出了莎比的焦急,似乎她与小火之间的恩怨,并没有影响到莎比的那种溢于言表的担心,他这时候觉得莎比真有一点光彩照人的感觉。
“我记得以前小火曾经说过她的家在什么地方的……让我想想,说不定我能记起来……”莎比低头沉吟,她与小火产生矛盾,是因为钱主任的缘故,之前两个人还是无话不谈的。“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吧。”
车子重新发动,在两边泛着苍黄灯光的街道上穿越,车里没有开灯,路灯光像金色的面包,不断地塞进车内,使车厢里升走短暂的香喷喷的温暖的味道。
莎比把车子停在一个巷口,估计着这就是小火曾经说过的地方。她停了车子,叫阿冥下车去找。阿冥急匆匆地下车走了,车里只留下莎比与小穆。可是莎比只是低着头,注视着消失着巷口的阿冥的身影,一言不发,突然她开了车门,跳下车子,对小穆说:“你等一会,我再问一问阿冥情况。”
莎比下车后,连跑几步,对着阿冥的身影高叫了一声,阿冥重新折回头来。小穆隔着车窗,望着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阿冥与莎比交头接耳,似乎交流着什么。他被他们在一起的身影所吸引,长久地趴在车窗前,失神地望着那一对男女。暖融融的桔色的灯光,吝啬地洒在他们的身上,只能把他们的身影显示出来,但是,就是那一团并不太清楚的侧影,小穆还是能分清他们谁是谁。莎比与阿冥谈话的时候靠的是那么近,似乎莎比平时与他谈话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与阿冥的接近。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使他的心猛地一揪。他已经知道莎比是一个女优,而阿冥则是一个男优,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也曾经合作演过A片呢?从此刻他们这样避着他的无忌的接近来看,他们之间的确有一种特别的亲昵的感觉。不——小穆在心里无声地呐喊道,他拒绝这一种可能的出现。但是,他此刻必须面对这样的画面里所包含的可能的真实。
他被车里的憋人的暖乎乎的热气窒息着,也开了车门,站在车尾,他控制自己,不向莎比与阿冥的方向走去。但是,他们两人依然在远处叽叽咕咕,仿佛小穆被忽略了似的。小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晚的清新的空气,努力把涌上头脑来的热血平息下去。
“小穆,”莎比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晕乎乎的胡思乱想。
“什么?”穆岩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惊悸地望着莎比,“什么事?”
“这样吧,我与阿冥商量过了,还是我先去,你和阿冥一起来吧。怎么样?”莎比一点没有避讳地说道。
“随你。”小穆被莎比的平静打动,他觉得刚才心里一闪念的酸楚的想法有一点纯粹矫揉造作,实属多余。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莎比身上坦现的不事雕饰的本真的成分。
莎比话说完,便像一个羚羊一样,呼啦一声闪进了小巷里。
152
小穆与阿冥跟在后边,慢慢地向前走,狭小的街道上,曲曲弯弯,一眼看不到头,卖熟食、茶叶、针线、烟杂、大米、五金零配件、水果、牛羊肉串烤和家具服装的活动房挤得道路奄奄一息,臭豆腐干、油墩子的热气腾腾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无法分清究竟是哪一种味道主宰着空气;屋子里的灯光泄露出来,间隔着照耀到桔色路灯未能照顾到的空隙,道路上斑驳着深浅不一的色彩。
小穆走的速度不快,但没有想到莎比走路倒是风风火火,相比之下,阿冥紧随着也很急迫,小穆觉得自己倒是局外人似的,他有一点逍遥地、三心二意地望着路旁的房屋,被这里的一种浓烈的平民生活气息震撼着。上海简直是一部百科全书,一部人类的历史,至今仍完美地保留在这里,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体系以各种形式犬牙交错地杂揉在一起,□□□□□□□□□□□□□□(因语涉敏感,略去十五字)。这里的简陋出人意料,充着最原始的世俗的气息。
莎比过一刻,停在一处,询问着什么,似乎在打听地址,然后她便更加捷快地前行。走了有一里多地,她的身影长久地消失在路边的房屋中,小穆看见阿冥也停在路边,便小声地问道:“到了?”
“好像是的。”阿冥有一点颤抖着声音说道。
莎比从里面跑出来,叫阿冥,“快过来,他说的啥话呢。”
小穆看到阿冥跑过去,里面的一个人,比比划划,说的话是叽里哇拉,小穆一句听不懂,只听那人反复说:“小吊头往逼拐就到了。”
小穆听了觉得好笑,看看莎比,她侧过脸去,掩饰着不好意思。阿冥问了话,小穆问:“他说了什么?”
阿冥道:“他说是过了小桥头往北再一拐就到了。”
莎比笑出声来,“我当他说流氓话呢。”
阿冥解释道:“他说的是灌云那儿的方言,他说他认识小火一家的。”
莎比说:“那我们快一点走吧。”
果然走了不远,一个破落的石板桥横在路上,过了小桥,顺着道路向北拐一下,莎比看到了她需要的巷子,连声说:“找到了,找到了。”一步步兴致勃勃地向前走去。
“就是这里了,”莎比望着门牌,“门牌号离着不远了,我先进去看一看,你们在这等着。”
莎比消失在一排低矮平房前的小巷子里。这里的门牌号码,似乎是好几家共有一个的,必须依次去问,才能找到的。过了一刻,莎比出来,阿冥紧张地问:“找到没有?”
“找到了她家,但小火没有在家。”莎比满脸失望地说道。
“你问了她家里人?”
“好像是她奶奶,说的话,我听不懂,我比划了半天,估计屋里没人。”莎比说道。
“我再去看看。”阿冥焦急地说道。
莎比指点了所在的方位,阿冥跑进了小巷里去。
穆岩似乎在此刻才单独地与莎比在一起,他朝她看了一看,莎比露出一点轻松的笑容,知道了小火不在家的真相,两个人似乎才想起了他们自己来。小穆向莎比靠近了一点,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看着她,在这一刻,才感觉到似乎好久没有看到她了。
“你还好吧。”小穆问道。
“还行,你呢?”莎比抬眼看了他一下,“新地方适应吧?”
“当然没有你那儿好了,有吃有喝,都养成贵族气了。”
“如果不习惯,还是搬回来住了。”莎比脱口说道,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是身不由已的人,赶快咬着嘴唇,使劲地用牙齿压着下唇,仿佛是在惩罚自己似的。
“不用了,钱主任都安排好了,有空的时候,把你那边的电脑都搬过来吧。”小穆淡然地说道。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路灯光憔悴不堪地笼罩着他们,把他们包裹在一层梦幻一般的轻浮之中。
小穆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小火出了什么事?刚才你与阿冥谈到小火有什么反常的吗?”小穆是想找这个借口,弄清楚刚才莎比与阿冥在路灯下叽叽咕咕地究竟谈了什么,只不过,他巧妙地以小火的名义提出来罢了。
“没有听他说小火有什么不正常啊。”莎比说道,两眼直直地望着巷子里幽深的洞穴,“他们两个人好像挺好的,我觉得小火真还是有福了。阿冥愿意要她,她有一个不错的归宿了。”
“那小火究竟为什么又失踪了呢?”
“我也觉得奇怪啊。阿冥对小火一直很好,我们都看得出来,现在小火愿意跟阿冥走,她不应该再有什么变卦了呢。”
“也许小火不想去了呢?”小穆问道。
“不会吧,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去的。”
“你?你和阿冥?你们以前……”小穆脸上腾地一热,尴尬地问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莎比嗔怒地看了小穆一眼,“我怎么会跟阿冥,我是说如果有一个脚踏实地的男人爱着自己,我也愿意跟他去啊。再说了,阿冥进来好迟的,……你不要乱想。”
小穆觉得脸颊着的热度迟迟不退,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全姐,我也在努力,以后我们也像这样走得远远的。”
“我知道。”莎比又紧紧地咬着唇,压抑着心思像潮水一样的哗哗涌动。“以后再说吧,现在先要找到小火。”
正在这时,阿冥走了出来,后边跟着小火的奶奶,来到他们的面前,说道:“小大哥,小大姐,小火这丫头狗癫风,总只的哎不归家,把我这个老满着照死得了。”(灌云方言:大意是指小火总不回家,让我这个老太婆心焦死了。)
阿冥又用灌云方言与奶奶一来一去地谈着什么,莎比与小穆自然是一句听不懂,奶奶拉住阿冥的手,似乎对他很有好感,毕竟在上海,找到一个同乡人确属不易,再加上阿冥说是小火的同事,老奶奶在抱怨小火之余趁便夸自己的孙女如何如何的出色。莎比与小穆看到老奶奶对阿冥的那种热火劲,都感到暗自好笑。今天虽然是找小火才来到这里的,但变相地让老奶奶见了一下这个候补孙女女婿,而阿冥也见到了小火的家里人,也算不枉此行吧。经过几番好说歹说的告别,老奶奶嘴里还叮嘱着他们:“当心色溜着(小石头),不要可跌(摔倒),有空老来各罗逼逼(经常来看看,均是灌云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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