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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盛肿把保险柜的门翻来覆去地打开又关上,仿佛在这种开合之间还有什么玄机存在似的,小兔看着他肆无忌惮地摸着保险柜的铁门,悄声地说道:“钱主任,你这样摸来摸去,不是把自己的手印都印在门上了吗?还怎么分得清哪一个是歹徒的,哪一个是你的?”
“我留在上怎么了?你以为会有人来调查手印啊?你脑瓜咋就不开窍?我都跟你说了,这事不能报警。吃一个哑巴亏吧,他奶奶的,我操你祖宗。” 钱盛肿又骂骂咧咧起来。
正当钱盛肿像绿头苍蝇游来荡去,唯有吵吵嚷嚷发泄心中怒气的时候,突然侄儿小钱走过来说,“婶婶来了。”
钱盛肿听说老婆来了,不由一愣。
243
钱盛肿老婆的脚步声,实际上就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听这声音,可以想见其人,端庄、宁静而又有威慑力量。自从发明了高跟鞋,女人的威严有一半可以借助于这种撞击声而先声夺人。钱盛肿本来显得相当的浮躁,但是在咚咚的脚步声里,他开始露出臣服而诚惶诚恐的本色。
钱盛肿几乎是迎到门口,迎接妻子的到来。在众人期待而令人窒息的气息中,钱夫人谢有芳出现在大家面前。
谢有芳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旗袍,头发是梳得油光水亮,盘在头上,整洁而干练。特殊的衣服,衬托着曲线玲珑的身材。但是,她的脸上有一种霸气,一种逼人的气息,这一种女人,似乎没有背地的温柔,她身上洋溢着的一种女人直截了当的荡涤一切的气息,钱夫人恰恰具备了这种气质。钱盛肿在她的面前,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小孩,噤若寒蝉。
“你怎么赶过来的?”钱盛肿开口问道。
谢有芳并没有看着钱盛肿,而是冷疑地从大家的脸上扫了过去,过了片刻,她才说道:“小全呢?小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显然比钱盛肿处事更得体,但是在她的缓慢的语调上,却有一股洞若观火的深沉。
小兔赶快说,莎比在那边办公室里呢。
谢有芳根本不看会计室里的作案现场,说道:“快,让我看看小全。”
她来到了大会议室,一把拉住莎比的手,像搀着一个小孩似的,轻轻地抚摸着莎比的手臂,“看看,这手的血印,勒的这么深,小全,你受苦了,全是为了老钱那么一点钱,就伤成这样。”
莎比打了一个寒噤,仿佛谢有芳的手上带刺似的。谢有芳蹲下来,搂着莎比的背,“别害怕,小全,只要人没有大碍就好。”然后,她站起来,望着钱盛肿,“被抢去了多少钱?”
“五万块,都是收的学生学费,一直准备进货的,也没有存入银行,这次他妈的可损失得惨了。” 钱盛肿的用意,是夸大损失,让老婆找不到抱怨他的机会。
“就五万元值得你这样吗?”谢有芳冷冰冰地瞥了一眼钱盛肿,移开目光,“与这么一点钱相比,人是最重要的,幸好小全没有受伤,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早就说过,你们这儿哪里能另外开一个帐户?你们这里根本不能经手钱的事情。钱丢了是小事,命搭上去,就是得不偿失的事了。”
谢有芳的话是显而易见的,就是钱盛肿根本没有能力管住钱的事情。钱盛肿一时没有话可讲。他现在倒担心,她如果依此事为由头,剥夺了他的经济大权,那么他的好日子也就宣告终结了。应该说,她对他的经济与财力控制得并不紧,这一点自由,是钱盛肿可以与他的狐朋狗友交际与玩乐的一点资本,然而,她现在的语气里,却饱含着对他的不信任。
谢有芳离开莎比,两手操着,像一个大堂经理从容地发话,“你们的帐务是该要清理清理了,老钱,你这块帐上还有多少钱?我看,这样分散管理不是一个办法,还是要统起来管理。”
“这个……不应该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这次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第二次了吧。” 钱盛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最怕的就是老婆把他的全部财权收去。“以后小全注意一下,钱呢还是要存入银行,保险柜里是不能搁钱的。”
“你们的事,不是我想问,可是碰到这些人命关天的事情,能不叫人着急吗?”谢有芳用沉缓的没有感情的声调,说道,“我不能看着你们提着脑袋做事情。大家这么辛苦不就是挣一点钱吗?如果拿命挣钱,趁早收拾摊子,息火。这一块也不要做了。老钱这个人,你是拉拉虎虎,什么都当玩意仗,我就知道你迟早要出问题,你看,这也算是给你敲了一个警钟。这次是保险柜被抢,下次还说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下一次?不会有下一次了。” 钱盛肿辩解道。
“你能打保票?你连小全的命,你都保不了,还在这里打保票。”谢有芳冷冷地说道。“这个事情就到这里,深更半夜的,也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大家赶快回去休息吧。”
钱夫人是打的过来的,她吩咐小钱把莎比送回去,她与钱盛肿打的回家去。小穆与小兔则分别打的离开了培训班。
此时,已是这座城市是迷蒙的子夜时分了。整座城市被笼罩在烟霭一样的暗红色的灯光里,不知为什么,城市之光,总给人一种像血一样鲜红的色彩,它可能给人温暖,也能给人一种无法深入进去的暧昧。
244
柳丝丝在培训班上好久都没有见到莎比了。
最近一段时期,班上又请来了一个中年接近老年的妇女,姓童,当年曾经辅导过莎比所在的文化宫的学员们。随着教程的深入,莎比可能觉得自己无力胜任教师一职吧,所以,就把退休在家的童老师请来了。
童老师个子不高,像上海的老年妇女一样,身材明显发福,接近于薄油筒,但是,她一旦表演起动作来,却富有动感,很多高难度的动作,她表演不起来了,但一招一式比划起来,却很有韵味,每天上课,她都像带着一帮孩子游戏似的,学员们倒感到颇有收益。她不严厉,但是她的声调一高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特别的威慑,所以,学员们似乎玩得挺欢,但内在里对她又有一种敬畏的情绪在里面。培训班渐渐地走上了正规的渠道。
柳丝丝很喜欢上这样的课,她觉得自己爱上了表演了。
也许是师承同样的教学的体系吧,童老师上课的时候,基本上把莎比当初教学的基本原则说了一遍。这也许是演艺生涯的入门规律。
童老师讲,要当演员,要有两个“无”,一个是无耻,二个是无我。
“无耻”,就是抛弃掉各种戒律与教条,包括各种成见与理念的约束,在演员的字典里,没有什么耻辱的概念(上文说过,这也是多年来,演员被称为戏子而遭人鄙视的真正原因。并非戏子日子不好过,或者天生低贱。在中国的文化体系里,戏子的这种先天性特点,是与中国人所信奉的“信义道德”背道而驰的。这也算是演员的先天性的职业损害吧。但是,如果这种损害与这种职业的丰厚利益相权而无足轻重的话,那么演员,仍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业)。
“无我”,就是不存在一个自我,当演员,要抛弃掉自我,把自己还原成一张白纸,然后在自己身上塑造别人的角色。
童老师的和善亲切,使她这两个初听颇为刺耳“两无”,倒颇使人信服似的。
她接手莎比的教学进程,一来就检测学员们放松与控制能力,她让男生女生们时而像佛像般凝重地端坐着,时而像小狗一般在地下打滚吠叫,借以训练学员的塑造能力。课堂上的气氛是快乐而富有趣味的。
接下来,童老师很注重培养学员们对动作的想象力训练。就像写作是一种对语言的想象一样,表演实际上是把自己作为笔,扭动着自己所形体来抒发自己的想象。
经过“无耻+无我”这种戒律漂白后的学员,才能具有想象力,才能绘就一幅演绎的图景,用自己肉体,制造出别人的形象。
柳丝丝一直与谢北桦暗中较轻,在她的眼中,谢北桦太突出了。她的身上,带有一种天生的演艺的气质,在很短的时间内,童老师也发现了谢北桦独特的表演天赋。
柳丝丝的内心里有一种好强的冲动。她羡慕谢北桦的那种天生气质,那种独特表演想象能力,但她不嫉妒,她觉得谢北桦能做好的事情,自己也完全能做到。
谢北桦带有一种冰冷的清高,她的笑容都是浅尝辄止的,她会和女孩们说笑,但是谁都可以感受到她的那种内敛与冷静。
她匆匆赶来上课,然后匆匆地离开,很少与班上的女孩们有什么搭讪。
女孩多的地方,矛盾也多。女孩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世故,所以,在相互接触中,恃强、自私、贪小便宜、爱虚荣,搞得学员之间内部派系林立,矛盾百出。就像平常的搭置训练场地的小布景这些事,总有一些娇纵的女孩,站在一边发号司令,让别的女孩干那种搬运工的活。连平时训练时的站位,也成为女孩们争夺的目标,什么前面的人挡住自己了,自己站在后排啦,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总是女孩们叽叽呱呱的主旋律。分抢道具与戏服的时候,更是抢开了,谁都要漂亮的洋气的衣服。在这当中,谢北桦总是以她的冷傲的气质,慑服了所有的人,她好像应该占到那一个最好的培训资源似的。
女孩背后对她不满,对她敬而远之,谢北桦也不在意,她喜欢孓立地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柳丝丝羡慕她,而不喜欢她。然而,一次想象力训练的课程改变了她的看法。
245
班里有一个女生叫张晗,看上了一件粉色船形领吊带裙,非要用伊莉莎伯雅顿沁夏绿茶香水与分到那件衣服的女生交换,那位女生本来答应了她,但张晗穿了一天戏服后,新鲜劲过去,又把那件衣服还给了原来的那位女生,而且索要自己送给别人的香水。那位女生不肯把香水还她,张晗就与那个女生对骂起来,一来二去,逐渐升级,两个女生就在教室里打了起来。
女人打架以没有章法为主要特点,两个女生尖叫声连连,但却很难有效中伤对方。
柳丝丝远远地躲在远处,不想参与此事,她对那个叫张晗的女生很是讨厌,有这样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