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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见过黑白相间的鱼球吧
在高滩背,罾(音zeng)鱼这种浅水作业也颇值得一提的。
罾鱼分为两种:一种是将工具固定在船头,半自动,人站在船上进行,叫船罾;一种是手动,人站在岸 上或站在水中进行,叫手罾。它们的共同之处,都是将网罩(用竹爪抓住)放进水中,候上片刻之后,就有 力而迅速地将它提出水面,这样,刚才闯进网罩而来不及逃脱的鱼虾蟹就成了俘虏。不过,船罾的网罩很大 ,通常是手罾的好几倍,而且它借助于船,可以任意地在水中行走并下网,即使潮水汹涌而至,也无妨。因 此,拥有船只的山外人和方江屿人,他们总是利用自身的优势,特意将某些较大的船武装起来,专门投入罾 鱼活动。对这一点,那些因限于条件而只能从事手罾的人(基本上是街上人和海口人),感到既羡慕又嫉妒 。少时我目睹过一次船罾活动,印象特别深刻,至今回想起来,其情景仍历历在目。
那是盛夏里的一天,在位于高滩背西侧的下水浦,一位叫大山每的山外人,他驾着一只大船,在那里罾 鱼。本来,罾鱼时,网罩放在水中是不能动的,否则鱼虾蟹受到惊吓,怎么也不敢跑进去,但大山每却别出 心裁,他一边有力地摇着船,一边用船自动地推着水中的网罩前进,由于下水浦是个泥潭,其底部泥层很厚 ,里头九曲回肠,洞|穴密布,藏满了鳗鱼,因此,现在网罩贴着潭底一路前进,就像铲车一样,把经过的地 方掀了个底朝天,这样一来,藏在里头的鳗鱼被严重搅翻,它们惊慌失措,四处奔窜,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大山每每隔一会提一次网,结果,网网逮得几十斤鳗鱼,这些鳗鱼在网罩中又弹又滚,最后在网底搅成一 团,圆乎乎的,就像一个偌大的黑白相间的球!说真的,这种鱼球我平生第一次见过,它太令人惊奇了!那 次,大山每驾着船,在下水浦不断来回操作,两三个小时竟逮得鳗鱼几千斤。鳗鱼分海鳗、河鳗、溪鳗三种 ,而下水浦里的鳗鱼,全是河鳗,它们在咸淡水中成长,身体特别硕壮,味道特别鲜美,市场上价格比较高 ,因此,大山每这次算是发了大财。那次,我站在潭边观看,久久不肯离去,心里羡慕得要命。
高滩背(7)
山头每枪头的水鸭和水鸡
高滩背生灵丰富,吸引了众多的海鸟。特别是三伏天,鱼虾蟹旺发,在高滩背,你常常可以看见海鸥、 鹭鸶、水鸭、水鸡等海鸟,它们水陆空并现,或在空中飞翔,或在涂滩上觅食,或在浦湾里游弋,情景十分 美妙。冬令时节,虽说去高滩背赶海的人寥寥无几,但成群的水鸭、水鸡仍在那里活动,这给高滩背依然增 添了不少生机和活力。当地人都说,吃水鸭、水鸡会“暖胃”,会补身子,特别是坐月子的妇女,吃了更管 用。于是,“打水鸭”、“打水鸡”等活动,在当地应运而生。这也就给山外人提供了一条新的赚钱门道。 山外人几乎家家有船,而有船他们才有条件从事这项活动。在山外人中,大山每自然是最有名气的。他浓眉 大眼,长得人高马壮,说话高声大嗓,是芙蓉远近闻名的赶海高手,他不光深谙赶海之道,集十八般武艺于 一身,而且,他打水鸭,打水鸡,枪法更是了得。他常常驾着小船,拿着火药枪,神出鬼没,隐现于高滩背 附近的水域,一边寻找目标,一边伺机放枪。水鸭、水鸡三五成群,爱停栖在水面上,它们天生谨慎,周边 稍有异常动静,便齐齐振翅逃飞,并在空中留下嘎嘎、叽叽的惊叫声。但它们再谨慎,也躲不过大山每的伏 击。大山每枪法很准,简直百步穿杨,因此,他每次出击,几乎都有收获,上岸后,其枪头总是挂着一只或 几只暖烘烘、软沓沓的家伙。大山每有个特点,他爱出售新鲜猎物,上岸后常常直奔芙蓉街,然后穿街走巷 ,让人认购。他话不多,但口气比较硬,对讨价还价的事似乎很不耐烦,脸上写满了自信和骄傲。
第五章
可以这么说,高滩背不仅是名副其实的海上聚宝盆,更是妙趣横生的海上乐园,它带给人们的幸福和快 乐是难以言说的。它是大众的,普通的,平凡的,它又是个别的,奇特的,非同寻常的。它充满了生命的诱 惑力,无论男女老幼,谁都喜爱它,谁都乐意触摸它那暗绿色的皮肤和呼吸它那又咸又腥的气息。当然,高 滩背毕竟是一方以生产为主的热土,它的使命和真谛,主要不是供人以消遣以玩乐,而是真真切切地帮助人 们养家糊口和发家致富,因此,人们在它身上获得幸福和快乐的同时,也不时付出了劳动的代价,品尝了劳 动的艰辛。
这些艰辛,归纳起来讲,就是“七死”,即晒死,冻死,淋死,抽死,饿死,累死,担心死。
我是黑皮,家里蛤蜊油、凡士林特别畅销
晒死、冻死很好理解。在赤日炎炎的夏天,涂滩光秃秃的,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它没有一棵树,没有 一堵墙,可以供人遮阳就荫,你置身其间,被烤炙得肌肉发痛,直冒汗油。有的人为躲避太阳的煎熬,每隔 一段时间,下到水里泡上一阵子。赶海的人个个被晒得黑不溜秋,身上几乎没有不生痱子的。一个夏天下来 ,许多人总要蜕一二次皮。我在高滩背赶海,有时嫌戴草帽碍事,竟赤着头,结果头发都被晒黄晒卷,人变 得像一块炭,成了街上有名的“黑皮”。我常常用指甲在大腿和手臂上划划,大腿和手臂上竟出现一幅幅黑 白分明的图画!而在寒风凛冽的冬天,你赤着脚板赶海,那更苦不堪言。高滩背虽因盐分高而不结冰,但你 赤脚“翁”进泥涂,却冰得刺骨。况且,高滩背上风往往很大,它呜呜叫,像刀子一般割人,不光令你耳朵 疼痛、手指发僵、全身哆嗦,还令你手脚皲裂甚至长满冻疮。我家开小百货店,每到冬天,蛤蜊油、凡士林 等特别畅销,这就是因为很多人在赶海时,其脸颊、手脚被冻伤。有的人十个手指、十个脚趾都长了冻疮, 有的冻疮还溃烂流水,真够呛的。由于冬天是牡蛎收获的季节,因此,海口人比起别人来吃苦更多。他们总 是在退潮时,赶往高滩背,先在牡蛎田里捡那些长满牡蛎壳的石头,待捡满了一担,然后将它们挑回家。捡 这些长满牡蛎壳的石头,就像捡玻璃碎片一样,一不小心,手指就会被划出口子,鲜血直流,而冬天手指发 僵,很笨拙,你再怎么小心,也免不了受伤。而且,将这些长满牡蛎壳的石头挑回家,吃力自不消说,最折 磨人的还是,你在回家的途中,必须将这些石头放在溪流里漂洗干净,而你从水里出来,衣裤总是湿漉漉的 ,直冻得你全身瑟瑟发抖,牙齿禁不住地一个劲地格格打架。当然,你把这些长满牡蛎壳的石头挑回家,还 必须用细扁的刀子将牡蛎肉从壳子里一个个地撬出来,这撬的过程很长,往往夜以继日,因而你的双手就再 一次长时间挨冻。
这死那死,只好扳断她们的手脚
所谓淋死,就是指挨雨淋。高滩背俨如空旷无边的广场,一旦天空突然下起雷阵雨,身处其间的赶海人 ,就根本找不到地方躲雨,只能紧缩起身子挨淋。芙蓉多山,夏天时分雷阵雨特别多,而赶海人嫌麻烦,一 般出门不带雨具,即使你带上箬笠、雨衣等雨具,也不顶用,因为它们到底抵御不住雷阵雨的猛烈袭击,到 头来你浑身上下还是会被淋得湿漉漉的。少时,每逢雷阵雨来临,我和小伙伴们便常常躲进水里去,这样一 则可以避遭雷击,二则觉得好玩。不过,在高滩背挨雨淋,情况最糟的还是在初秋时节,这个时节所下的雨 ,虽不像雷阵雨一般猛烈,但它明显带有“东边日出西边雨”的特点,而且在空中转来转去,下个不停,让 你身子一会儿干,一会儿湿,干干湿湿,有时一天要重复好几次!
高滩背(8)
所谓抽死,主要是指挨了雨淋或长时间泡在水里,寒气不断地向你身子进逼。这自然跟水有关,但在高 滩背赶海,你若想脱离水,那是断断不可能的。特别是钓梭粗鱼、钓海鲫鱼,你必须站在水中,而且潮水上 涨时,你也不能马上爬上岸,要慢慢后撤。梭粗鱼、海鲫鱼有个特点,爱随潮而动,因此,你想钓到它们, 就必须固守在水中,哪怕潮水已淹过了你的腰部。好在当地人身体似乎特别好,即使长时间挨雨淋或泡在水 里,也很少中了寒,而有人如果中了寒,也用不着打针吃药,喝些姜汤,淋淋漓漓,出一身热汗就好了。
饿死也好理解。从严格意义上讲,赶海就是赶潮,而潮水一涨一落,其时间每天不同,因此,赶海的人 不可能跟在家里一样,准时地享用一日三餐,而是常常断餐而饿肚子。其实,这种断餐,是出于无奈,是一 种不得已的选择,它很折磨人。少时,我在高滩背赶海,也常常断餐,并因此常常饿得眼花头晕。有时,我 早晨出去,天快黑了才回家,而一回到家,抓到什么吃的,不管它是冷的、硬的,便狼吞虎咽起来,嘴巴嚼 得山响。初冬时分,有时我和小伙伴们从高滩背回来,肚子饿得实在难受,就在路旁的番薯丝晒架上,大把 大把地抓过番薯丝,狠狠地嚼起来,那些番薯丝半干不烂,嚼起来觉得特别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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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死,这更好理解。别的不提,单单在高滩背上“翁”泥涂,就够累了——你每“翁”一次,大腿便深 深地陷进泥中一次,接着又从深深的泥中吃力地拔出一次,而你不断地“翁”,大腿就不断地“陷”,不断 地“拔”,这过程会大大消耗你的体力。有时,半天“翁”下来,你会累得说话都没元气,而回到家,趴在 床上浑身乏力,骨头像散了架一般酸痛。
担心死,这是有所指的。俗话说,水火无情。高滩背高低起伏,里边浦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