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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稀罕东西你确实没见过。”吴怡亲自解了礼盒,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火枪,纯银的火枪枪托上刻着一个穿着中国军装的将军,另一个刻的是美人,“这是我托人在七舅舅的洋行定制的。”
吴雅手抚着枪托上的刻痕,脸越来越红了,眼神里却有某种向往,“听说他曾经带着三千兵马,守住了古北口,让肖老将军的大军能够合围鞑子,这才有了辽东如今的太平。”
吴怡在现代读史的时候总希望在明末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将军,勇敢的站出来保卫江山,结果在大齐朝真的有,清兵从来未曾踏入汉人的江山半步,无数的铁勇男保家卫国,死而后矣,而在火器进一步的普及之后,清兵就算得到了沙俄的支持,也只能望关兴叹了。
“四姐是有福之人。”
“嫁不到赵孟俯,嫁岳武穆也是女人一辈子的福气。”
“不提这个了,你可知这种双枪在西洋的手法?”
“不知道。”吴雅摇头。
“这枪在西洋叫决斗枪。”吴怡拿起两颗圆形的铅弹,“若是两个绅士,爱上了同一个女孩,他们就会拿起枪来决斗,输者自杀,赢者抱得美人归。”
“唉呀,西洋人真的是化外蛮夷。”
“他们若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的蛮夷,也不会造出这么精巧的枪了,只不过在他们眼里爱情至高无上。”
吴雅摇了摇头,“咱们大齐朝不兴讲那些的,他们可曾想过那个女孩子,也许喜欢的是输的那个又或者两个都不喜欢?”
吴怡愣了愣,“决斗无关爱情,关乎的是荣誉。”
“人都死了,要荣誉干什么?若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救人性命而死也就罢了,为了虚名而死,简直是荒谬。”
“四姐,你若生在西洋,会有无数男子为了你而死的。”
“去!再不说正经话就离了我的院子吧。”吴雅瞪了她一眼。
刘氏厚厚的给吴雅备了嫁妆,光是皮草就备了整整两箱,又跟吴雅解释家具的事,“你要成亲的木料早几年就备好了,都是上好的鸡翅木、酸枝木,可是铁家在山东这边的屋子小,用不了那么多的木料,你们也不一定在山东常驻,我干脆把剩下的木料给你存在库里,你们选了常驻的地方,再叫人把木料拉走就行了。”
“还是太太想的周全。”吴雅说道。
“还有这地,我只在山东给我备了两百亩,别的田庄都在直隶,直隶离京城近,两家的亲戚故交都在京里,你们若是在辽东常驻,也方便找人帮忙照应。”
“这些都是身外物,太太给我们备了再多,到最后日子过的好坏还要看我们自己。”吴雅说道。
“虽然姑爷是个能赚钱的,可是这女人自己手里还要有自己的钱才踏实。”刘氏说道,“你们姐妹的嫁妆都俱是一样的,只是给你的东西要少些,田产、铺面房多些,剩下的我都折了现银,做武将来钱快,花钱也快,你手里要多备银子。”
“多谢太太了,太太的恩情女儿永世不敢忘!”吴雅给刘氏跪下来了,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重要的不是银两东西,而是刘氏的这份心,就算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刘氏眼眶一热,“你快别这样,我总觉得你嫁得委屈,在嫁妆上若是再委屈了,我们可就真的对不起你了。”
吴雅摇摇头,“女儿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吴雅出嫁之时,铁勇男带了二百八十八名校尉以上的军官穿着全副的盛装骑着战马迎亲,队列整整齐齐吹吹打打到了吴家迎亲,吴雅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整齐的战马马蹄声想着,这就是我的未来了。
十里的红妆,在战马的环绕之下,竟然出奇的和谐,这场婚礼济南府的人议论了很久很久。
铁勇男掀开盖头看见自己的新娘时,发现自己忘了呼吸,来闹洞房的同袍起哄时的声音都变小了很多,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那双秋水剪瞳,他几乎是要大叫了起来,被数十万大军围困时他心跳的都没有想像有这么厉害,除了流汗似乎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盖头完全掀起时,整个洞房都静了下来,那个在重重的嫁衣包裹之下仍然显得娇小纤弱的女子,整出了美丽的面庞,一双美目顾盼生姿,被涂得红红的樱唇微微抿起,在快速看了一眼众人之后低下了头再不说话,可是这些武将们在失声之后,又被这一眼看得鼓噪了起来,纷纷赞着新娘的美丽跟新郎的好运。
“铁牛!你祖坟上冒了多高的青烟啊!”男人们表达兴奋的方式就是互相捶打。
负责压场子的新娘的表哥也是众人的熟人雷定均雷二少重重地咳了一声,“好了,都看见新娘了吧,出去吧。”
副将孟安推了雷定均一把,“让你一直跟我们打哑谜,就说新娘长得跟你一样好看就行了呗。”
雷定均给了孟安一脚,跟这帮所谓的粗鲁武夫相处,让雷定均觉得放松,就连他们拿他的长相开玩笑也比在所谓上层圈子里被人暖昧不明地盯着让他放松。
铁勇男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粗声大气地赶人,“走了,走了!都走了,别在这里吓人了!”
“这就知道护媳妇了!”在一片起哄声中,闹洞房的人被铁勇男、雷定均和一群完全不畏惧这些武夫的婆子们给赶了出去。
在门被关上之后,吴雅终于喘匀了气,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男人聚在一起呢,一个个还都大呼小叫的,光是听他们的声音就让她耳朵发疼。
同样震惊的丫环们开始帮着她收拾整理,可是就在她们刚往一起聚的瞬间,门又被打开了,“那个娘子——我去陪他们喝酒,一会儿就回来。”
那个看起来鲁莽粗野的男人,尽量小声说话的样子竟然如此的可爱,吴雅在他重新把门关上时,抿着嘴笑了。
佛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听到了我的祈祷才如此安排了我的婚姻,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信女吴雅,诚心诚意地谢谢您。
吴柔对于吴雅的出嫁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就算是所有人都在赞吴雅的婚礼是多么的盛大,吴雅回门时戴的首饰有多么的精致,那个粗鲁的男人是多么的珍视着吴雅,都没办法激起吴柔的反应,吴雅在她眼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姐姐,她只是一个比陌生人强一些的人罢了。
跟那些在同学聚会里,说着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的家庭妇女们一般无二,谁又能保证,她嫁得不会更好呢?
她每天都在自己的屋子里专心的做鞋,吴柔一针一线的缝着,缝进自己的万千柔情,她要做那个爱吃白萝卜糕的少年的妻子,那个少年冷峻却不是在装酷,他的冰冷是因为他的成熟,他有着一双看透了世情的眼睛,自从那次在送白萝卜糕时的对视之后,吴柔就确定他跟她是同类人。
如果不能找到一个让你一飞冲天的丈夫,那么就找一个跟你同样的奋斗者吧。
“姑娘,这双鞋我鞣好了,鞋帮肯定不会磨四爷的脚。”贝叶拿了一双跟吴柔正在做的鞋模样相近的鞋子,贝叶手里的鞋甚至还多了绣花。
“放在那里吧。”吴柔说道,原本放鞋的地方,已经摆了四、五双的男鞋了。
是的,吴柔在给吴家的男人们在做鞋,至于给曹淳做的——曹淳跟吴承业住在一起,送了吴承业两双鞋,总要送给曹淳一双不是吗?
曹淳穿着那双住在庙里还愿的吴家七姑娘派了丫环送来的鞋子,走在普渡寺薄着薄雪的林间,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寒冷至极,母亲虽然送了衣裳鞋袜,可是母亲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鞋子做得有些小,可是这双鞋却是做得十分合脚,那个女孩子在重重的帷帽之下,能看见的也只有他的脚了吧。
婉转的琴声从庙里的某个角落传来,弹得虽然是佛音,曹淳却知道不是庙里的什么人在弹琴,精致的寂寥从琴音中流了出来,让听琴的人不由得想要叹息。
琴音一转,却带出了几分激越,是的,寂寥困苦又如何?冲过去了,前面就是阳光大道。
第二日,曹淳将几本书交给了吴承业,“替我转送给你家七姑娘”曹淳没有说你七妹,因为他知道在吴承业眼里,吴柔从来都不是七妹,“她送了我鞋子,总要有回礼才是,只是男女之间私相授受总是不好,只当做是你送的好了,不要告诉她。”可是那个会做萝卜糕,会弹琴的女孩子是会自己猜到的。
“你倒是个心细的。”吴承业笑道,然后他敛了笑容,“你知道她是庶出女,是吧?”吴承业也是生长在吴家的,他虽然直性但并不傻。
“知道。”曹淳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吴雅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她知道吴柔是什么样的,虽然内心也有挣扎,可是他决定忽略这种挣扎,再怎么成熟他也不过是十五岁的青少年,在青少年眼里,没有什么不是爱情不可以冲破的。
“知道就好,我倒是不介意你做吴家的人。”吴承业说道,吴家能给曹淳很多很多,他也相信曹淳不是池中之物,如果曹淳能够免俗,对吴曹两家都是双赢局面。
他没看见的是吴承业说让曹淳做吴家的人时,曹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正常。
他要向上爬,他要恢复往日曹家的荣光,光靠科举之路是远远不够的,他难免要做什么家的人——
他早就知道这一点,可是这话从吴承业嘴里说出来时,在一瞬间他还是感觉到了受伤。
有了吴承业的暗中支持,曹淳跟吴柔的交往顺利了很多,刘氏原本应该对这件事有所察觉,可是吴承宗和吴怡两个人的婚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更不用说吴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了。
二老爷吴鸣升官了,在经历了两任县令的任期之后,他因为连年考评为优,被朝廷嘉奖,回京重用,做了户部五品事中。
从礼部六品的闲职员外郎,到户部的五品事中,官虽然只升了一品,可是对于京官来讲,简直是飞跃了,人们谈论吴家的时候,开始并不只是谈论吴宪和吴敏,也有人说吴鸣是个人物了。
这些并不让刘氏忧心,让刘氏忧心的是她怀疑吴鸣升迁这事不单纯,宋氏在给她的信里隐晦的提到了吴鸣得到了贵人的赏识,未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