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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曹淳说的却不是他们想要的,沈思齐整了整衣裳,回头看了曹淳一眼,出了牢门。
“从此以后,必定有很多人要问你,曹淳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话……”雷定豫在送沈思齐走的时候说道。
“让他们问好了,雷大人要不要搜一搜我?”
雷定豫摇了摇头,“我们雷家,从来都是皇上的人。”皇帝是谁?重要吗?也许,但是雷家总能赌对,“沈世子你也是皇上的人,旁人问你,你只管转身就走就是了。”
“多谢指点。”沈思齐却知道,曹淳这一番作为,除了磕那三个头之外,也是为了让冯家有所顾及,他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沈吴两家,他甚至可以想象,曹淳会借此恐吓冯家,他随时可能会翻供,让冯家陪他一起死。
果然,第二日沈思齐就听说曹家除了曹淳的母亲宁氏留下之外,妻子冯氏带着两个儿子哭着出了京,直奔山东而去。
三日之后,曹淳对所控罪名供认不讳,当堂夺了衙役的腰刀,自尽身亡。
其母宁氏收敛了儿子的尸骨之后,将儿子葬在一个尼庵旁,自己在尼庵出了家。
曹淳亡故的那一夜,吴柔在佛前点了一柱清香,不管她如何记得那个少年,那个少年早已经将她忘在脑后,她所谓的报复,也只不过在他活埋他的棺材上填了几块石头,曹淳从一开始就是洪宣帝为顺和帝留下用来收买人心的工具。
恂亲王不容他大半也不是为儿女私情,也是为了在宗室立威,天潢贵胄不容他人羞辱?吴柔冷笑,那些羞辱天潢贵胄的不都是所谓的亲人吗?
她从佛堂出来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人已经坐在她屋里的正位上了,她福了一福:“妾身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
保全是个敏感的孩子,吴怡经常能无意中捕捉到这孩子眼睛里的不安,可是除了加倍的疼爱,时常搂一搂他,吴怡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有些时光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她没能守在保全身边看保全一点一点的长大,这一段缺失,是怎么补也补不过来的。
保成似乎感觉到了在母亲眼里更重视大哥,变得更加的粘人了,经常在保全面前搂着吴怡撒娇,吴怡上辈子是独生女,这辈子穿过来的时候已经七岁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问题,最后也只好用笨办法,以爱宝需要照顾为由,把保成扔给保全,两个儿子的教育扔给为人父的沈思齐。
沈思齐似乎懂得一些法门,对待保全更像是对成人,虽有疼爱,多半还是以教导学业为主,经常对保全讲一些大人话,对保成就是让他以保全为榜样,事事处处让他学哥哥,一来二去的,这父子三人竟有了些默契。
从天牢回来,沈思齐经常会一个人沉思良久,保成不喜欢这样闷闷不说话的父亲,几次想要引起沈思齐的注意未果,就拿了玩具找奶娘玩去了,保全却开始往沈思齐旁边凑。
沈思齐搂了大儿子,摸摸他的头发,“前几日我见了一个曾经对不起我的朋友。”
“是曹淳吗?”
“你知道他?”
“祖母曾经骂过他,说他是白眼狼,先生也说过,曹淳有才无德,难怪会身首异处。”
“曹淳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保全惊讶的看着父亲。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读书,骑马,给先生捣乱,曹淳鬼点子最多,胆子也最大,遇事从不慌乱,是我们那一小帮子人里的老大。”
“那他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这要从他父亲去世讲起……”沈思齐把曹淳的故事斟酌着讲给保全听,“这人啊,整个命运就是为了一件事而变的,为了所谓更高的志向,出卖了身边的原则,然后跨过那条线,越走越远,我原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不好的事,可你是沈家的嫡长子,吴家的外孙,有些事避无可避,知道一些事理,总是好的。”
“父亲,父母仇、不共天,是错的吗?”保全想,如果有人杀了父亲,他会不会也去复仇,答案是肯定的。
“不是。”沈思齐摇了摇头,“可是曹御史希望曹淳为了复仇,攀附权贵、构陷大臣,恶事做尽吗?他把自己变成了像是仇人那样的人,甚至更坏。”
“父亲,这事我要想想。”保全说道,他没有直接回答沈思齐的问题,他是知道失去父母的滋味的,虽说锦衣玉食祖父母溺爱,那伤痛却是抚不平的,他跟一般从小被祖父母养着的孩子不同,毕竟那只是不在一处住,还是能时常见到父母的,就算父母去外地为官,也是知道父母是去做大事了,可是沈思齐夫妻确实千里流放,在外生死不知,保全虽然年龄小,心智却因此早熟极了。
沈思齐也知道,这些连他都没办法完全想透的问题,让保全想透太难了,“你想一想吧,以后外面有什么事我都会讲给你听……”
“好。”
吴怡的生活慢慢恢复了平静,皇后胞姐,侯府世子夫人,这样的光环让她的生活简单至极,肖氏所盼的也无非是儿子跟她贴心,再多几个孙子、孙女就更好了,保全渐渐大了,沈家盼了几代的嫡出女爱宝确实个可人的,长得漂亮嘴又甜,连带的,肖氏也觉得吴怡越来越好了。
秋姨娘没了,老侯爷面上不说什么,人却一天一天的萎靡起来,肖氏私下里跟吴怡说,要备着后事了。
那年秋天,老侯爷因贪凉多吃了几块瓜,腹泻不止,后来虽止住了腹泻,身体却彻底垮了,没过中秋人就没了。
虽说老侯爷是七十而亡,在古代看是喜丧,无论是丧葬器皿,还是棺材寿衣,都是早就备好了的,吴怡也只需要依例而行,却依旧忙个不停,从布置灵堂通知亲友,一直忙到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发丧,接下来又是各种的祭礼,给众亲友的还礼,老侯爷虽没留什么私房,但也有指点要给亲友做念想的物件,吴怡都要一一的安排妥当。
所幸沈思义娶进门的四奶奶韩氏是个晓事理的,在家里被教得也好,里里外外没少帮忙,让吴怡觉得轻松不少。
至于黄三奶奶……三爷沈思仁的那些姨娘妾室就够让她头疼的了,男人若是重视嫡妻还则罢了,若是男人不重视甚至看不起嫡妻,姨娘们纷纷揭竿而起,实在是常见小事。
吴怡的另一份心思则是沈思礼的事,本来他也不小了,谁料想刚订亲就赶上国丧,国丧还没国就是家丧,这孩子也算是倒霉的了,身边的通房倒是高兴的,五奶奶晚一天来,她们就高兴一天,虽说身在丧期不能同房,可谁又能守得住?
吴怡几次把熬避子汤的唐嬷嬷找来,三令五申一定要看紧丫头们,千万不能搞出丧期怀孕的丑事。
身在丧期,别说是丫头们,就是她自己也是在喝“补药”以免怀孕。
这一日吴怡见那唐嬷嬷回话之时略有躲闪,不由起了疑心:“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你若不是稳妥的,我也不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你,你有什么事也尽管说。”
“奴婢……”唐嬷嬷咬了咬牙,“奴婢身负重责自然是处处小心,那熬制避子汤的药包都是一份一份包好的,奴婢不识字,只能每天清点查数,用绳结记数,不敢有丝毫的不谨慎,谁知道竟然少了好几包……”
“你说什么?”避子汤又不是什么好喝的补药,有人偷避子汤无非是做了丑事怕怀孕——所谓世家不怕礼崩乐坏就怕勒不紧裤腰带,若是出了败坏门风的丑事,真的是一家子都要跟着受罪。
“奴婢的柜子都是锁得严严的,头一回发现药少了,奴婢以为是奴婢年老糊涂记错了,可是这药还是丢……奴婢这才起了疑心,可是我那屋子除了我跟我的干女儿之外,没有人……”
“你的干女儿是谁?”府里的老嬷嬷认干女儿也是常例了。
唐嬷嬷哇地一声哭了,“奴婢的干女儿在大奶奶的屋子里做事,今年不过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冯氏——吴怡的心一揪,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的院子里有人要避子汤,自是说她的门户不严,真的是要人命的事……
“你悄悄的把你干女儿叫来,只说是你得了好东西,要送给她……这事若有半点泄露,小心你们全家的性命。”
“是。”
唐嬷嬷的干女儿叫小玉的,确实是个一看就还没长开的小女孩,圆脸小眼,一团的孩子气,见干娘把自己带到了一间空屋,屋子里坐着的是掌家的二奶奶,立刻就吓哭了。
“二奶奶,二奶奶别割奴婢的舌头,别割奴婢的舌头……”
“谁告诉你我要割你的舌头的?”
小玉捂了嘴,一边哭一边摇头。
“你好好的把事情告诉了我,我让你干娘领你回家,你若是不说,我让人伢子领了你走,远远的卖了!”
“二奶奶,二奶奶别卖奴婢!别卖奴婢!”小玉磕头如捣蒜。
唐嬷嬷推了推她,“傻孩子,二奶奶是菩萨一样的人,只要你说了,定不会为难你。”
“是……是大奶奶的陪房的儿子梁二爷,他和若珍姐姐、锦佩姐姐都好,可是二奶奶看管门户看得紧,他运不进东西来,只能让奴婢去偷……”
“梁二爷?”吴怡皱了皱眉,若珍和锦佩都是沈见贤的姨娘,本来没有叫姨娘守着的道理,可是这两个人都是生过孩子的,若珍还是宫女出身,所以就一直养着了。
“就是原先厨房采买梁嗑巴。”唐嬷嬷说道。
古人取绰号都是极形像的,唐嬷嬷这么一说,吴怡就想起来了,是一个其貌不扬,因为母亲是冯氏的陪房一直做厨房采买的梁嗑巴,看起来倒是个老实的,菜帐也是准的,并不十分的贪,加上有冯氏的面子,吴怡一直到拨钉子的时候才免了他的差事,把他派去守夜……
却没想到他是个胆大包天的,竟然偷人偷到了沈见贤留下的生过子的姨娘身上……
吴怡把八两叫了来,偷偷吩咐了一番,又找来夏荷,让她连夜把小玉送到自己侍书两口子管着的自己的陪嫁庄子。
她又琢磨着这事要不要跟冯氏说……冯氏身子本来就不好,又是个脾气耿直的,如果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怕是能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