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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自从跟了三爷,就打定了主意,要跟三爷一辈子,三爷走哪儿奴家去哪儿。”
吴怡心里面暗暗埋怨,艳福三哥享了,坏人却要她这个妹妹来当,“你想必也知道我们吴家的底细。”
“堂堂吏部天官之府,太子妃的娘家,自然是人人知晓。”
“那你可知道我几个嫂子的来历?”
“吴大奶奶是欧家嫡次女,吴三奶奶是原户部尚书如今的两江总督孙大人的亲侄女,父亲是钦天监监正,吴四奶奶赵氏也是三品官家的嫡出长女。”
“我们这样的人家,讲的最是嫡庶分明,规矩森严,就算是纳个通房也要正房的奶奶禀名了我母亲,我母亲点了头才算是名正言顺,更不用说纳妾了……”
“五姑奶奶您放心,进了京那怕只给个通房的名份,我也认了。”
“你认了,我吴家却不能认,无论是宠妾灭妻,还是在外任偷娶妾室这个罪名,我三哥都担不起。”
方玫玉冷笑了,“谁不知道如今吴家权倾天下……”
“却也一样树敌不少,若是有人一本奏到圣上那里,我们吴家虽无大碍,却是……”吴怡没说出口的是犯不上,为了她这么一个商家女,犯不上,吴家不怕麻烦,也不怕有人找麻烦,但总有个犯得上和犯不上,“与名声有碍。”吴家现在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书香门弟,规矩森严之家,子是忠臣女是贤妇,太子妃出自吴家,实在是皇家幸事,在这个时候出嫡次子在外偷娶的事,就算明面上不会有人说什么,暗地里却是扇了吴家一个响亮的耳光,背后笑破肚皮的不知道要有多少。
“五姑奶奶的意思是说,吴家不会认我?”方玫玉也是久经商场的,岂有听不出吴怡话里有话的道理。
“我是我家太太生的,旁人我不知道,我家太太必定不会准你进门。”
虽然心里已经明白七八分了,吴怡这话还是让方玫玉从头凉到脚,“三爷他……不会回来了,是吗?”
“你们从广东而归,万里迢迢,回京日期却是死的,回去晚了是大罪一桩,我三哥自是要轻装简从快马疾行回京。”意思就是方玫玉这个“辎重”被抛下了。
方玫玉眨了眨眼,却觉得眼睛干涩,半滴泪也流不出来,之前的恩爱缠绵,几年相处,竟跟梦一样,“这些话三爷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
他跟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一样,都是龟孙子呗,“他怕你难过。”
“怕我难过?”方玫玉冷笑出声,“是怕我大吵大闹,丢了他这个朝廷命官的脸面吧!”
“我三哥走前曾经说过,方姑娘如果不乐意要这孩子,生下来之后自会有人送进京里,寄在姨娘名下,我吴家没有不认骨肉的道理。”至于要看刘氏点不点头这一条,吴怡还是决定不说,“方姑娘若是想要留下孩子……”她拿出了吴承宗留下的银票,“姑娘随身带的东西不算,这五千两银子送给姑娘做安家之用。”
方玫玉看着这银票,除了笑真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了,“这些我都不要,我方玫玉一不卖孩子二不卖身,我回广东就是了。”
“你如今肚子大了,怎么回广东?”广东也好,福建也好,这些偏远却富庶之地,早已经是势力盘根错节,她带着吴家的子孙流落在那里,简直是把把柄送给人。
山东却是刘家的势力范围,孟安县又是沈家的势力范围,方玫玉留在孟安县城方圆百里,保她平安还是成的。
“回不去我就死在路上。”方玫玉说道,她心里想的却不是回广东,而是——
“你想一想吧,京你是进不去了,广东你也回不了,你要是留在这里,我至少能保你们母子平安,你若是……”
“多谢五姑奶奶了,我主意已定,明日启程。”
看见她这样,吴怡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那好,这银子你收着,你以后养孩子,总是要花钱的。”
方玫玉看着那银票,没有收,却也没有扔回给吴怡,她自然知道无论是进京还是回广东,她都需要钱。
吴怡回了自己的屋子,红裳给她打着扇,夏荷拿着药油给她揉腿,“二奶奶,您真的放她走?”
“她若是留在这里,我还能把路大有打发了,她若是要走,我管不了了。”各人有各人的路,她能管多少?她还能把方玫玉锁在院子里?她和方玫玉还没有这样的交情,为了救她硬把她留下,如果吴承宗此刻再有信请托还则罢了,现在吴承宗就在刘家,要说他对路大有来接方玫玉不知情,打死吴怡也不信,到现在吴承宗都没有信,不是被外祖看起来了,就是已经默认了。
外祖这样的官场老油条看得比她要深远的多,她这次劝方玫玉一回,已经是尽了人事了,无论是做为吴承宗的妹妹,还是方玫玉未出世孩子的姑姑,她都尽责了,这一页揭过去了,日后的事各凭缘法吧。
到了第二日,方玫玉听说刘家派人来接她,明知道事情可能不好,还是为了赌那一成的机会,上了刘家的马车。
162、沈晏出嫁
五日之后,沉思齐回来了,问也没问方玫玉的事,两口子就像没有这事一样,把这事揭了过去。
吴怡也安心备置产房,沉思齐派人寻了产婆、奶娘,都早早的请回到家里,等着吴怡生产。
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吴家出了丧事,吴老爷和吴老太太,竟然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吴怡既将临产,也没办法守丧,只是换了素衣,烧了纸钱,望着京城磕了头。
三日之后,吴怡顺产一子,沉思齐张嘴就取了个小名——保成。
吴怡想着这个小名怎么这么耳熟,洗三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个短名的清朝太子,清穿文铁杆炮灰胤礽小名可不就是保成……她想了想也只得劝自己,这个小名好,那是经过老康认证的,却还是觉得别扭。
到了孩子满月时,京里来了信,老侯爷亲拟了名字——沈岱,吴怡也不爱叫他保成,就是二山子,二山子的叫着,沉思齐听着好玩,也跟着这么叫。
沈家派了沈三爷和沈三奶奶黄氏过来探望,吴家正在居丧,来的人是吴凤。
吴凤再嫁之后,过得不错,至少眉眼是平和的,看见吴怡,姐妹两个执手相看泪眼,一时一刻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姐可好。”
“好。”
“大姐夫可好?”
“好。”
“孩子们可好?”
“好。”吴凤连说了三个好,却在说起孩子们时,脸上才有了笑容,“萧驸马是个好脾气的,也不爱理庶务,内宅一律交给我打理,孩子们受不着委屈,我们夫妻初一、十五才见面,一直是相敬如宾。”萧驸马有个长公主,吴凤心里也有公孙良,就这么过吧,“五妹啊,你可好?”
“好。”吴怡这个好字说得真真切切,“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放出京里的大笼子,高兴得很,只是总惦记着孩子,却回不得京。”圣旨是说他们夫妻在山东静养,没有赦令,他们连山东省都出不去,何况进京。
“唉,你也不必惦记,太太把我跟你大哥哥留在京里,也是一留就是几年。”
吴怡也是点头。
“我跟你一样,离了京也觉得身上松快,老太爷和老太太没的,让我……”吴凤从小就在老太太身边长大,老太太也最疼她,老太太没了,她的伤心可想而知。
“他们到底是怎么没的?”吴老太太一直是痴呆,没了也正常,吴老太爷却是身子不错的样子。
“祖母这一年来身子倒是还好,就是脑子越来越糊涂,连一直陪着她的承佑都不认得了,又爱打人,明白的时候还能说几句话,不明白的时候说得话谁也听不懂,谁知道去世那天忽然清醒了一样,还知道收拾自己了,穿得漂漂亮亮的,晚上睡得也好,丫头们被她折腾得惨了,见她睡着了,一个个的都打了磕睡,睡醒时竟见她的床是空的,出门去找,却见隔了几道门的老太爷的屋子里有了火光,老太太她年轻的时候在自己的院子和老太爷常居的外书房留了暗门,没想到久病清醒,竟然记起了这一道门,去找老太爷,老太爷年纪大了,为了夜里睡不好,开了安神的药,房里还点了安神香,竟没人听见她去了,听说老太太拿了灯油撒满了屋子,把守夜的丫头叫醒打了出去,在里面锁了门,点了火,跟老太爷同归于尽了。”
“老太太她竟然是这样……”清醒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跟吴老太爷同归于尽,宋家的女人对感情竟然是这样的激烈。
“老太太临走之前留下了信,说是她的私房分做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承佑,她说我寡妇失业的不容易,承佑是庶子更不容易,旁人都是什么都不缺的,更不缺她这点银子,只给我们留钱傍身。”吴老太太还不知道吴凤又再嫁了,吴凤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她这一辈子啊……”
“大姐既然出来了,就多呆几天,好好散散心。”
姐妹俩个正说着话,红裳咳了一声,“三奶奶来了。”
“请进。”吴怡坐直了身子,吴凤也擦干了眼泪。
黄三奶奶这些年圆润了些,倒比刚嫁进沈家时瞧着好看了,也会穿会戴了,看起来比吴凤这个豪门贵妇不差什么,只是一双眼还是精光外露的。
“我刚去看了孩子,保成侄儿长得可是真好,秀秀气气的像女孩一样。”黄三奶奶对吴怡再产一子,心里是最不是滋味的,如今侯府的爵位在长房,长房的两个嫡子沈见贤是个废人了,沉思齐流放在外,长孙沈崇却是个伶俐健康的孩子,嫡长孙沈寿身子虽不好,病病歪歪的也长大了,还是个会读书的孩子,过目不忘,他们俩个一个是冯家的外孙,一个是吴家的外孙,隔代传位总是行的,黄三奶奶虽瞧着眼热,却也只能暗地里咬牙,如今吴怡再产子,万一沈寿没了,过继给沈见贤两口子却是成的,如今她父亲虽然已经是巡抚之贵,却再怎么样贵不过冯吴两家。
“那孩子就是胆小眼生,在前庭没哭吧。”
“哭了,哭得可大声呢,却没想到二哥白面书生的样子,却是疼孩子的,亲自抱着孩子哄,孩子被亲爹抱着,也就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