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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真的没反驳,这点倒让他大感讶异。他原以为还得经过一番激烈抗争呢!
他哪知她是心怀鬼胎?她心想,既然此地有如此美食,她何需急着离去?干脆留他个几天,好好享受享受,临走之际再偷几个糕点去找老爹,让他尝尝人间竟也有如此美味。
一阵讶然之后,裴穆清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呢?当下只是笑了笑,也不点破,就任由丫环带她去“裴园。”
瞧她一脸倦容,一天下来也算是受了不少折腾,干脆先让她吃饱睡足。至于其他的……明儿个再说吧!
第三章
由一个香甜的好觉中醒来,那十足十的精神可恢复了泰半——又可以好好跟那裴穆清斗斗了。
想想,打从出娘胎以来,睡的净是残屋破庙,运气坏了一点,可能露宿街头也不一定。如今可就大大的不同了,软被温床差点让她舍不得起来,光是闻着枕里的熏草味,她就想赖着不起。当下灵动心思转了又转——干脆走时也一并带走这药枕,让老爹也舒服舒服……
“喂!小子!”有人不客气地用力踢着她,继而拎着她的耳朵,硬是强拉她起来。
“都已经快晌午了!你还躲在这里——”富海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她的女装猛瞧。
“听见我娘说起,我还不信你是个女娃儿,原来老娘真没骗我!”
“死小子!擅闯姑娘闺房,你不想活啦?”此时,富大娘端着一盅莲子汤走了进来。
“姑娘闺房?”富海啐道:“她还不配!也不知少爷是一时糊涂,还是怎么了?竟让这小子睡在‘裴园’上房。说到底也不过是乞丐一个,如今让少爷买来,既然做不成牧童,做丫环总成了吧?日前正逢冬儿生产去了,我原还怕她工作没人接替,不如就由这小子来负责冬儿的工作吧。”
“这可是少爷允许的?”富大娘搁下银耳莲子汤问道。瞧这小乞丐还睡眼惺忪,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双玉臂犹抱着软绵绵的枕头不放,让富大娘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娘,我这管事的职是白干的吗?若是拿这点小事去惊动少爷,只怕少爷还当我的能力太差了呢!小子!你还不快起来干活?”富海瞧见桌上的银耳莲子汤,愣了愣,道:“娘,她不过是个小乞丐,何必给她吃得这般好?”八成又是老娘滥用同情心!瞧见这小乞丐瘦巴巴的,就好心给她补补。幸亏让他瞧见了,在裴家牧场里可是恪遵各人本份的,若是让旁人知晓一个丫环竟也能吃此等补品,岂不是会笑他富海没管好下人?
当下一个决定,他二话不说,拿起莲子汤就是一口。
“阿海……”富大娘瞪大了眼,还不及说出那是裴穆清令她端来给小乞儿喝的,就只见那揉了揉睡眼、打了个哈欠的小乞儿一瞧见富海正咕噜噜地喝着汤,急忙从床上跳下来,又叫、又踢的扑向富海,硬是抢过剩余几口的莲子汤,就口灌了起来。
那股馋相可让富大娘大大开了眼界。
直到碗盅见底了,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恨恨地瞪着富海。
“我的老天爷!难不成就是饿死鬼投胎?”富海识时务地退了一步,免得她又扑上来了。别瞧她年纪小小的,又是弱女子一个,那又咬又踢的功力还真无人可及呢!
“呸!谁叫你抢了我的汤喝?”她龇牙咧嘴,活像一头小母狮,就只可惜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原来是饿极生怒。谁叫她一醒来便瞧见有人当着她的面喝汤,连一点渣儿也不打算留给她。
“你这丫头原来是饿了。”富大娘满面笑容。“厨房里还备有你的一份早点。回头我叫丫环端过来……”
她眼睛一亮,巴不得立时冲到厨房吃个饱。
坦白说,昨儿个私藏的绿豆糕本来是想留给老爹享受的。不过昨晚一时饿极,忍不住便先咬了几口——她发誓,昨晚真的只想咬个几口以饱口腹之欲。哪知一时受不住诱惑,一口接着一口,竟给吃得干干净净,连手指上的残屑都舔了好几回方才罢休,只可怜了老爹没这口福。其实倒也不一定,反正这鬼牧场中有这般多好吃的东西,她也不必急着离去,不如多逗留几日,吃他个够本,也算报了那巨人对她讪笑之仇。
“小子,你要吃可以,不过,在裴家牧场里可没有吃白食的人,你必须以劳力来换取食物。”
“劳力?”
“厨房里有个丫环坐月子,你就暂代她的工作。”富海接着又细数她所该做的事,举凡擦地、升火、洗锅,只要是厨房里该做的事全成了她的责任。
“做完了就有东西吃了?”她吞了口口水,巴望着问。
“当然。”富海很满意她总算听进他的话。
“那还等什么?”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扁了扁嘴道:“我快饿死了!”
裴穆清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跪在厨房的角落里,很努力地拿着块抹布用力地擦着地。由于昨儿个借来的那件过大的衣裳还穿在身上,因此过长的裙摆让她每次一走动便几乎要摔上一跤。不过这还不打紧,一个上午她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不是富海存心虐待她,她是有吃过早点——但那早点像是专门给鸟吃般的少量,当然满足不了她的胃。本来打算趁师傅不注意时偷吃几个馒头,偏偏裴家牧场的厨师可是早练就了眼观四方的本领,谁敢偷吃,准逃不了他的铁棍。
所以,她只有很努力地擦着地板,说不定一擦完又有饭可吃啦!
而裴穆清看到的便是眼前这景象。
他的眉头一皱:“这是在干什么?”冰冷的声音吓住了厨房里的每一个下人,尤其那厨师的铁棍也差点没吓得掉到地上。
“少爷,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到厨房——”厨房里的胖师傅本欲迎上前去,岂料裴穆清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大步走到小乞儿面前。
“小鬼,你在搞什么鬼?”他沉声问道。
她抬起头,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大爷!你有眼睛不会自个儿瞧啊?我可是不偷不抢、安安份份地在你这什么鬼牧场做事,你也亲眼瞧见了,倘若你想省了我这口粮,赶我出门,我可不依!好歹我也做了一上午的工,说什么也要拿几个馒头才行。但若是给得太少了,我也会跟你没完没了。”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吃!这鬼牧场看来还算气,不会连几个馒头都给不起吧?不过话说回来,一想到早上的那些鸟食,她就打定主意,若是这巨人舍不得给,她就用偷的!其实这倒也不算偷,想想她可是难得以劳力换取食物,总不能白做工吧?若是给老爹知道了,非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裴穆清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恼?
“喂!你听进我的话了没?”她叫嚷着,才不管一旁的下人早吓得脸色发白。
“谁让你来厨房做事的?”他问。
“不是你还会有谁?”她含怒瞪他一眼。
“小鬼——”语气之中似有恐吓之意。
“是那个猴子脸。”瞧他一脸茫然,她立时补了一句:“就是昨儿个老跟在你屁股后头转,爱说大话的汉子啦!”不雅的言词引起惊喘声——不是裴穆清,而是在厨房里工作的丫头们一时忍不住。她们没料到小小年纪,长得还挺俏皮可爱的丫头竟会说出这般肮脏不雅字眼,尤其竟也敢对主子如此放肆!倘若换成她们,只怕瞧见裴穆清那张冷峻淡漠的脸庞早就给吓昏过去,哪还敢对他舌战一番?
对于此点,她们倒是挺佩服的。
“富海?”
“八成是他,瞧他骄傲的神态活像只孔雀!你瞧过孔雀没?趾高气昂的!一个上午就会指使我做东做西!不过是抢了他的汤喝,就对我百般虐待,若不是我度量大,早就让他尝尝我的厉害,哪还容得……喂!你干嘛?放我下来啦!”牢骚未发完,她就发觉自个儿被人给拎了起来,一路走出厨房。
“喂!你想干嘛?”她叫嚷着:“别以为你人高马大,就想欺侮我,若你敢伤我一分,我可是会还你十倍哟!你最好别乱来,顶多——顶多我不骂那个猴子脸便是了啦!”既然在人家的屋檐下,当然得收敛三分,免得真给他欺侮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哪知这裴穆清竟充耳不闻,一路上任由她叫骂不停,让下人看得好不讶异。一时间全停了手头的工作,愣愣地瞪着这副奇景。经过旁院时,富海本以为是她做错了事,惹得主子不高兴,正欲上前探问,这裴穆清非但未停下脚步,反而对他投以冷冷的一瞥。那一眼中仿佛有许多的责难和不满,吓得富海出了一身冷汗,拚命思索自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进了书斋,他也没事先警告,便直接放下了她,害她跌落地面,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好不痛苦。
“你想谋财害命不成?”她咕哝道。偷瞄了他一眼,决定还是先收敛一下,免得他一个不开心,又把她从裴园一脚踢回厨房了。
“谋财害命?”严厉的脸庞稍稍软化,裴穆清甚至有些啼笑皆非。“丫头,若真要谋财害命,只怕你还不够格。”
她红了红脸,拍拍衣裙,站了起来。
“你笑个什么劲?我不过是个小乞丐,没有自个儿的家,也没名没姓,当然不如你这般天生显贵,成天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过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胜我一筹,这也不过是老天爷赐给你的福份。”
一抹温柔神色浮上他的脸庞。
“从今儿个起,你就有名有姓了。”
她睁圆了眼,先是惊愕,继而好笑。
“你当我三岁小孩不成?打从出娘胎,爹就不曾为我取过名字,我哪儿来的名字?倒也不是我说你,外表看起来吓死人,原来只是草包一个,亏得你还掌理这个什么鬼牧场,依我看三天没垮掉就不错啦!”见他未动怒,她的气焰可嚣张不少。
“这里是裴家牧场。”他道。
“我才不管这里是‘赔’还是‘赚’呢!总之谁敢招惹我,我小乞儿就让他不好受。”她半威胁着,毕竟曾在江湖中打滚数年,胆子也练大不少。不过这一切也得是在裴穆清未动怒的前提之下,她才敢恶声恶气的和他说话,尤其瞧他现在似乎心情颇佳,不趁此时立个下马威,还待何时?
“从今而后,你不叫小乞儿,你姓裴。”
“裴?”她愣住了,顿了顿,努力回想老爹是否曾说过他自个儿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