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峙逸咳嗽了两声,还不待说话,那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休得在公堂上喧哗!”小叫天这才闭了嘴。
那知府大人连忙拿眼去瞟峙逸,这艾峙逸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可不敢随便得罪。平素不过上朝时才能远远的望见这美姿容的侍郎大人一眼,只觉得倜傥风流不能言说,此时看他面色苍白,双目赤红,哪里还有平日里样子的百一,看来传闻终究是不可信的,这艾侍郎同他那恶妇糟糠感情还真不是一点两点的深啊!那知府还在看着峙逸胡思乱想,峙逸却侧头冲他作揖道:“多谢梁大人这般落力帮忙,小弟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提出来,小弟……咳……咳咳一定尽力相帮。”
那梁知府本是寒门出身,在官场混迹了十几年,也颇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早先想同峙逸搭上线却苦于无门,如今这么个好机会怎能错过?嘴上却不住谦虚:“侍郎大人说的什么话?这些原是下官的本分。只是如今尊夫人下落不明,下官真是惭愧啊……”
峙逸勉强扯了个笑低下头,一脸的忧心忡忡。
第五十四章
云凤被发现的时候,已是第三日的正午。
原是京城里最老字号的当铺里接了一单生意,那首饰精美无匹,前来典当的却是个面目狰狞的乞丐,掌柜的不放心,也就报了案。
受理案件的是京城守备里头最年轻的吴将军,原是有几把刷子,让那掌柜的不要声张,将钱兑给老丐,悄悄的就带了一队人马跟着那老丐去了。
那老丐买了些吃的七转八转,来到了一处破庙。
那破庙本是这老乞丐的住所,他一进去就赶紧关了庙门,吴将军透过那漏风的破纸窗往里头望,正看见那老乞丐喜滋滋的把自己的破棉絮什么的往云凤身上盖。
吴将军冷冷一笑破门而入,命手下当场就擒了那老丐。
那老丐头发花白,脸上如被滚油烫过一般,惨不忍睹,操着一口奇奇怪怪的口音,嘴角还泛着白沫,才挨了几下打,就絮絮说着自己昨天出去要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么个女子放在了破庙里头,许是可怜他没有媳妇等等乱七八糟的一席话,分明就是神智不太清醒。
吴将领忍着恶臭听他啰嗦了几句,打发了他滚开,就去看草垛子里的云凤。
作为京城人士,这么些年来对云凤恶妇的名声可谓如雷贯耳,吴将领在很早的时候就已先入为主的认为云凤一定是个恶形恶状的高大妇人,此时一看,却不过是个娇柔少妇,长眉长眼,圆圆小脸,白肤鸦鬓,姿色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另外有一番恬静柔弱气韵,静静的卧在那粗糙的棉絮杂草之间,发丝微乱,那模样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身后一个将佐道:“呵,莫不是搞错了?这传说中的恶妇竟是这么个柔弱美人,怪不得那艾侍郎如丢了魂一般。”
另一个道:“虽不差,却也不过中上罢了,你是没有去艾府见过,那里简直就是个美人窝,这等姿色原是不够看的。人家还说,如若那艾侍郎自己做了女人,怕是什么女人都比不上的……”
众人嘻嘻哈哈笑起来。
吴将领却皱着眉头弯腰试探云凤鼻息,老丐躲在门口远远的问过来:“……有气儿,也不知被人喂了什么,就是醒不过来。”
那吴将领心想着这腌臜的老狗莫不是在云凤身上沾了什么便宜吧,将遮在云凤身上的杂物统统拨了个干净,见她衣衫完整得很,这才略放心了些,脱了身上斗篷,将云凤连头裹了个严实,抱着她回身上了马。
那老丐躲在门边偷偷望着寒风中远去的人马,一双眼睛格外清亮,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哼”一声冷笑了出来。
云凤模模糊糊要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男人的说话声:“原是普通的蒙汗药,剂量也不算重,大概三天的样子,脉象也很平和,艾大人不必担心。”她认得,这是陈御医的声音,他脾气素来古怪,怎么如今说话倒这么温柔起来,好奇怪啊。
“多谢陈大人。”这是峙逸的声音,云凤的心忽而就被喜悦填满了。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想着峙逸就坐在她的身旁,云凤整个心似被浸在芳香的温泉中一般和暖舒适起来,却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剧痛在胸腔中回荡,让她几乎窒息。她几乎流出泪来。
“……艾大人自己还当好好休息才是。”
峙逸笑着同陈御医寒暄了几句,就吩咐艾维送客。
云凤听见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许久的沉默,峙逸轻声的咳嗽起来:“……明明醒过来了,做什么还闭着眼。”他的声音很温柔,却透着一股子虚弱,云凤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就看到峙逸坐在自己斜刺里的一张躺椅上。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她被打了个半死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坐着,还是那张躺椅。那时候他们一点都不熟悉,他待她如仇人一般,她当时厚着脸皮问他要钱来着……
往事历历在目,她想起那时候,却没有半点埋怨,反而有点想要偷笑,却也忍不住感叹时光真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只因它那双翻云覆雨手。
天气还有些凉,峙逸穿着一件云纹的厚袍子,显得很有气派,只是脸色很苍白,眼睛充血,
默默望着她,眼睛里分明有一种痴迷,嘴里却问道:“你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云凤的心猛烈震荡了下,脸上却掩饰道:“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三个歹人捉住了我……然后我醒来,就看到你了……他们是什么人……你知道吗?这是什么时候?”
云凤硬着头皮编着瞎话,但是她的脸却不能抑制的变得通红,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深深的隔开了她同峙逸两个,让他们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
只因她骗了他。
可是她不能不骗他。
以他的性格,若是知道了阿诚还活着,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来。
她这样算不算对不起他呢?
应该不算吧!
她是爱他的,她骗他不过不得已。
她原是没有做错的。
这么想着,越发坚定,迎向峙逸探寻的目光,不说话。
峙逸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似不经意飘向窗外,他原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又那么了解云凤,她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他只是看着她故作镇定的眼睛和那通红的双颊就知道她在说谎。
她一定遇到过什么人,是谁会捉走了她却全然没有半点伤害她呢?又是谁会让她死心塌地的说谎呢?
这一定是个熟人!
可是她的故人都已死去,会是谁呢?
峙逸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涌出一股子莫名的烦闷,他原是想着若是她回来了,他一定要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再也不放开,可是他此时却不能够,他不能不猜度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情。她究竟这般护着谁?连他都不能告诉?这么想着,疯狂的嫉妒啃食着他的心,让他疼痛不已,坐立难安。
峙逸站了起来,压抑着自己冷冷道:“你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转身就要出去,却迈不动步子。转身来看,却是云凤捉住了他的衣摆不放手。
“你……要抛了我去哪里?”她一双眼含着泪,哀哀的问道,那声音包含着哀戚的感情,峙逸的心都酥麻起来。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扑上去就紧紧抱住了云凤。
云凤眼中一酸,扑簌簌落下泪来,纤细的手摩挲着峙逸有些凹陷下去的面孔:“……你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吧,你都瘦了。”
峙逸狠狠抱着她,嘴里喃喃道:“……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如若是那样,那他这许多年挣来的繁华似乎就变作了一场绮丽的梦,他想象不到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让他真心开怀。
云凤感觉到峙逸的热泪滚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尽可能紧的回抱着他,没有半点缝隙。
峙逸叹息一声:“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再也不会……”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云凤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一双眼盛着泪水默默的注视着他,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峙逸不是没有被人爱过,兰璇或是云英都曾用深情的目光注视过他,他也曾迷离其中也曾冷眼旁观,却从不会像此时这边迷乱,内心暴涨着一种极乐与苦楚,不住翻滚,绞得他内心发疼。
他忽而就原谅了她,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他知道,她是个傻瓜,满脑子什么仁义道德,却连形势都看不清,他有的是方法掏出她的话,只要想着她是爱他的,他就满足了,满足得在内心叹息起来。
柳妈端着食案敲了敲门,却无人应,心里想着他们不会再做那种事吧,一个刚刚虎口脱险,一个形销骨立的,也不怕坏了身子,这么想着,也就毫不顾忌的进了屋。
却见到眼前两个人泥塑似的互相凝视着,动也不动,柳妈从惊骇中回神,不由咳嗽了声:“……老奴做了些肉粥,爷和奶奶都将就吃点吧!”
峙逸背地里又让人去那破庙里寻那老丐,却杳无音信,问了旁人,却说不曾见过这么个老乞丐。心中越发觉得可疑起来。面上却不显出什么,似乎没有这码子事情。隔了两日,刑部公堂就召云凤前去录供。
云凤将先前编好的瞎话又说了一遍。
梁知府皱了皱眉头,翻着卷宗小心翼翼的问着一旁峙逸:“若照尊夫人这般说法,这案子如今也就一下子全然断了头绪,不过……艾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加紧查探的。”峙逸知道这话原不过是敷衍,也就笑了笑。
但是云凤却当了真,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他知道她内心有鬼,暗地里免不了冷笑一声,神色也就阴郁起来。
梁知府只当峙逸是不满意衙门的办事效率,颤颤巍巍正不知要说些什么,峙逸又道:“既是如此,先搁置着,好在内人也没有什么损伤,这次找到她也多亏梁大人出力啊!”
梁大人一下子笑开了:“艾大人客气了,惭愧惭愧啊。”
峙逸笑一笑不说话。
那梁知府又为难道:“只是如今这喻氏的事情……她买凶害人未遂,依着艾大人的意思,该怎么判才是啊!”
峙逸笑一笑:“梁大人说笑了,虽然是鄙人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