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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林一正自郁闷。当看清百里川的身影时,使他颇为惊讶。而其随即恍然,顿时气得扔下了手中的玉壶。那位不是神道门背后的高人,又是谁?让自己耿耿于怀三十多年竟然是位故人!这事儿也太他娘的扯淡了……
不管这位百里先生是怎么来到的衡月州,今日都不容他插手神道门的这桩恩怨。憋了三、四十年的火气,岂是一句‘和为贵’便可以劝解的?首恶必诛,谁都拦不住!
故而,林一杀了九灵子……
日头西坠,天光黯淡,都城的远处已亮起了灯火点点,唯独王宫渐渐沉入黑暗之中。
大殿门前,太后依偎着吕都尉堪堪站稳了,神情中透着难言的萧瑟;角落里,往日威风凛凛的供奉们死尸般地横躺着;庭院中,林一昂首目眺远方。而百里川突遭质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从半空中缓缓落下身形,苦笑着说道:“衡月州各国皆有供奉,已成旧例。若乌干没有修士镇守,情形可想而知啊!将那些弟子放了吧!彼此难得重逢,且去别处说话……”
……
林一在杀了九灵子之后,还是放了被擒的神道门弟子,并让海辛子代管门中事务。百里川说的不无理,约定俗成的一些东西,并不以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而有所改变。只是他不想再理会那个太后,而是直接离开了都城。时过境迁,桑葚儿已不是那个青楼出来的小丫头,驴子也不再是那个山里的少年郎……
这是神道门以北三千里外的一个山谷,乃是这七年来百里川闭关的地方。
明月夜,短松冈,清风送爽。一块平坦的大石之上,林一独自盘膝而坐而一言不发。百里川在一旁好奇地端详着他,犹自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见对方依旧是神色不快,他自认理亏,只得娓娓道出当年逃离昊天谷后的一切……
百里川乃炼器大家,博古通今,对炼器诸多法门皆有涉猎。他曾炼制过一玉符,与神道门的《魂傀术》有三分相仿,自有保命之用!
当时,闻白子、墨哈齐等人遭难之际,百里川同样未能幸免。他用自己炼制的那块玉符幻出替身,在危急关头躲过必杀一击,得以趁乱逃遁而去。不过,那个南行子毕竟是炼虚的高手,还是令其身受重伤。
不得已之下,百里川一路急遁。沿途见到众多化神的修士,更是让他不敢停歇,便这么亡命逃了下去。直至穿越一片辽阔的大海,又穿过了一道百里长的罡风,这才到了衡月州……
见衡月州并无仙道的高手,百里川放下心来。在他急于闭关疗伤的时候,恰好遇见了神道门的九灵子。对方见其乃是一个落魄的化神前辈,顿时喜出望外,便以礼相待……
如此这般,百里川算是暂且安顿了下来。神道门的乌月峰乃鬼修之地,他便在都城王宫的静室中闭关疗伤,同时见证了乌干王族的夺嫡之战以及宫斗的种种残酷与阴暗。有关神道门的军营供奉被杀一事,其本人曾有耳闻,却并未放在心上。
九灵子始终想着要拜个化神的高人为师,一味刻意奉承。而神道门上下的种种让百里川极为厌恶,便一口回绝了九灵子的恳求,却又念及这番收留之情,会偶尔予以修炼上的指点。加上他恬淡而不喜多事的性情,彼此双方相处的还算融洽。
七年之前,一场旷世罕见的雷劫突如其来,不仅随之天生异象,还招致各方的关注。百里川发觉有仙道的高人现身时,吓得他不敢在王宫逗留,便寻了这处所在闭关躲避。而九灵子也怕惹祸上身,索性也埋头藏了起来。
当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百里川没有返回王宫。九灵子有所企图,依旧是不离不弃陪护左右。
这一日忽有弟子来报,当年那个林姓的小辈闯入都城并杀了两个元婴长老。九灵子大怒之下便召集人手赶赴王宫。不过,他多了个心眼,在临行之前转告百里川,说是神道门有强敌来犯,亟待前辈出手相助,等等。
衡月州之大,根本见不着化神修士的身影,又何来的强敌呢?一是好奇林姓小辈的由来,二是却不过九灵子的央求,百里川只得答应前来以壮声威。而尚在半途中,他便在神识中见到了林一的身影,不禁欣喜!而随后的一切,令其大出意外而措手不及……
第八百六十七章观人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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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曙光初现,晨霭淡去。)天地好似未曾醒来,四下里寂静依然。
山冈之上,一对患难的道友再次重逢,说了一宿的话之后,此时皆默然无声。或许,昨儿的夜色太过深沉……
林一背着双手立于晨风之中,远眺天际。百里川坐在那块大石头上,怀里抱着空酒坛子,独自黯然出神。
阴散人死了,闻白子与墨哈齐死了,没想到公羊礼与松云散人也死了!除了下落不明的公良赞与出云子之外,九州一行只剩下了眼前的两人。大伙儿怀揣着虔诚,不辞万苦朝圣而来,怎会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郁郁难消之际,百里川挥手叫道:“再来一坛酒……”话才出口,自觉不妥,他幽幽一叹。昊天谷外的惨状,实在叫人不堪回。任其道心稳固,还是不免为之乱了方寸啊!
闻得动静,林一慢步到了近前,随着手掌一翻,将一坛酒轻轻放下。石头上的空坛子已躺倒了七八个,可某位先生还是酒兴不减。
“今儿饮一坛,明日十倍还你……”百里川抓过坛子便猛灌了一口。酒水呛湿了胡须,淋漓而下,其犹自浑然不顾。片刻之后,一坛子酒点滴不剩,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抬眼打量四周。晨色迷离,叫人心生茫然……
见林一转身看来,百里川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道:“酒水难消惆怅,不妨浅尝辄止……”随即,他又是喟然一叹,说道:“只可惜了尘子那小丫头!元婴自爆,断了轮回啊!尚不知你又是如何脱身,可否为老夫道来……”
林一眉梢耸动,一言不。你再这般浅尝辄止,我可没这么多的美酒伺候!
不过,那丫头真的就此寂灭了吗?
心念一动,林一藏在袖中的手上多了一个碧翠玉镯。他暗暗把玩一下,又将其收了起来,走到百里川的一旁坐下,说道:“我用秘法杀了南行子,却被天威门的申岳与伏龙门的祖渊联手击成重伤。九死一生逃至衡月州,修为尽失,只得藏身边关军营,又遭致神道门弟子屡次欺辱。由此这般,我才于今日上门报仇,并要寻你这个高手的麻烦……”
百里川惊嘘了一声,随手丢下酒坛子站了起来。他退后两步,冲着林一上下端详,难以置信地说道:“南行子可是炼虚的前辈,天威、伏龙的门主更是衡天仙域的高人!你于三人的合围之下,还能斩杀强敌并逃出一条性命,这……”
话到此处,百里川忽又坐了来,身子趋前,带着满脸的疑惑问道:“我观你已是化神无疑,为何元神之力虚实莫测,且上下浑然一统,比起那些炼虚的高人还强上一筹呢?你究竟是何等的修为……”
看着百里川尚未从沉郁中走出来,便对自己的修为生出了好奇,林一面无表情地咧了咧嘴,说道:“勉强算是有了化神中期的修为吧,不足道哉……”
百里川微愕,随即一阵恍惚。这年轻人在元婴的时候便可以斩杀炼虚的高人,此时岂不是如虎添翼而愈的势不可挡!少顷,他略显无味地自嘲道:“时至今日,我尚在化神初期的境界止步不前!枉我自称老夫,实乃贻笑大方啊!”
这个淡泊无争的百里川,看似迂腐却不失精明,随遇而安中又带着不屈的执念,着实叫人无可指责!而他能逃脱劫难活下来,与他一贯的明哲保身之道不无干系!经过一番彻夜的长谈之后,林一心头残存的怨气早已没了,却还是带着不可捉摸的神情淡淡说道:“修为再高,又有何用?”
百里川摇头苦笑了下,起身踱了两步,迎着朝阳抚须而立。天际云霞似火,瑰丽而妖娆。其驻足片刻,对方才的话避而不答,轻声问道:“林一,此间事了,你又将如何……”
林一冲着远方深深一瞥,眸光中彩霞闪动。他毫不迟疑地说道:“你我一道杀回衡日州,灭了天威与伏龙两家仙门为九州同道报仇!之后,再寻出云子与公良赞算账……”
百里川虽有猜测,却还是被林一的话吓了一跳。他转身问道:“那……再之后呢?”
林一接着说道:“寻衡天门讨个说法……”
这是要与整个衡天仙域作对了?百里川忙摆手安抚道:“我辈中人,当安贫乐道,恬于进取,何苦四处树敌呢!还须和为贵,修炼至上……”
林一不动神色地问道:“你甘愿躲在此处耗尽寿元,当初又何苦离开九州呢?”
“事出意外,徒呼奈何……”百里川双手一摊,显然是不愿返回衡日州,更不想与某个惹祸的人掺和在一起。
林一无奈地一撇嘴角,说道:“我若留下了陪你,唯恐那场雷劫余波未平而殃及无辜……”
“那雷劫是你化神所致……”百里川神色一变。
林一老老实实地说道:“一体三婴渡劫,动静不免大了些……”
那场雷劫持续半年之久,还招来七星伴月的异象,当时便让自己坐不住了!何止是动静稍稍大了些?那可是天大的动静啊!百里川瞠目无语!须臾之后,他好似想起了什么,长吁了下自语道:“离开九州远行之际,织娘托我对你多加照拂!她说你秉性良善有担当,杀伐果断明道义,乃不可多得的奇男子!呵呵!我还不以为然,谁想后来还是在勾陈仙境中遇到了你……”
怎会扯出织娘来了?乍一听褒奖,还是来自一个女子,林一面皮一热,转而佯作他顾。怪不得在勾陈仙境的时候,百里川对自己的言行举止中透着莫名的暧昧,原来另有说法啊!
百里川接着说道:“自古便有观人之法,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藏哉?人焉匿哉?我自认道行高深,有识人之能,而明察善断尚不及一个女子……”
从前,修为有高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