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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喉头发紧,几度不能说出话来,伊兹密也不再说什么抚慰的话了,只静静拢了一下她的头发,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放在她头边,轻轻说:“看看你的儿子,看看你的女儿。”凯罗尔的泪流了下来,左右望了一眼,双眼迷朦,却并不答话。过了好一会,她问:“曼菲士下葬了么?”埃及的葬礼需要很长时间预备,木乃伊制作更繁杂无比,如今是战争期间,她不能不去想象曼菲士被草草安葬的情境。伊兹密深吸了口气,隐约想起那个唯一能和他匹敌的战士,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回答说:“没有,听说木乃伊还在制作中。”
凯罗尔苦苦地一笑,轻声说:“如果我要求和他合葬,你会答应么?”伊兹密沉默了,凯罗尔看着他,夏日的风从帐幕外吹来,那是埃及沙漠特有的的声响,但为了让她恢复的缘故,帐幕是内外隔绝的,传到耳里已是模糊了。帐内用铜鼎燃烧着木炭和香料,阳光和火光烛光都凝聚在这人的面颊上,有一忽儿她觉得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又一忽儿却觉得这人不象是真的。透明的银发上飞扬起雾霭似的轻烟,雪色的肌肤有一种澄澈的清亮,他的袍服是深蓝色,但袍下藏着金色的盔甲,那些精致的闪光仿佛又一层围裹着他的烟雾,而袍尾下隐约能看见穿着夏季凉鞋的双足,粉红色的趾甲仿佛白色树林中藏着的花朵。凯罗尔忽然想起了那个野蛮如巨熊的吉坦达修,想起那人说她长得连“那个女人似的表弟”还不如,恍惚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她说:“我要死了。”伊兹密终于叹了一口气,说:“活下来不好么?”凯罗尔阖了阖眼,半是自语半是哀伤地说:“我不想再留在古代了。”到这个时刻这个人也不会挽留她,甚至连说谎安慰她说爱她都不肯,而埃及和曼菲士也被她伤得彻底,世界之大,但容不下她这样一个陌生人,赫梯不可能是她的归宿了,这个人的怀抱也不是,她茫然了片刻,轻声说:“你为什么爱路卡?”
这时路卡候在门外,帐幕里只有他们和两个孩子,伊兹密的手轻轻抚摸着孩子,专注地看了一会,这才回答:“因为他让我幸福。”凯罗尔哭出了声:“那我不能吗?伊兹密,我们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能重头来过?”伊兹密默默看着她,凯罗尔没什么力气,虽然哭得不成样子,但哭了一会也不大哭得出来了,伊兹密才回答:“你能让烧尽的蜡烛重新完整么?”他也半是自语半是凄凉地说:“凯罗尔,我对你的爱,在我几乎死去那时,已经烧尽了。”她又哭了起来,而他的眼睛仿佛失尽力气般落在虚空处:“曾经有千万次,我自问能不能忘掉对你的爱,答案是,这份刻骨铭心的爱,天地间仅你一人。那时,只要我一想到你,疼痛就贯穿全身,我的痛苦也好,爱也好,都在你身上,我愿用我的生命去换回你,天上地下只爱你一人,为你我死也无憾……”凯罗尔又一次哭出了声。
王子的声调是虚渺的,空洞而燃烧尽了所有热情:“我对你的爱,就是你哥哥加诸于我身的那一道神秘伤口,时时都会迸裂开来,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也不知怎么才能痊愈,只能一次次地渴望你的拯救。可是,我所得的只有死……”他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好在世上还有别的神明,还能活生生地到来解救我,是爱之女神救了我,她把路卡交在了我的手上。我之所以能活着,是路卡舍弃他的性命来换回我的命,他一心一意只要我活着,只要我幸福快乐,而那时你并不在乎我的生死吧。”他的唇边叼着一个自讽的微笑,然而却有心碎的哀伤,但渐渐地那种哀伤的神色开始褪去了。“原来神的女儿给予的伤口也是可以痊愈的。”
帐篷里本该很热很暖,凯罗尔却觉得寒冰彻骨,几乎叫身子打起摆子来了。沙漏中流沙被火光映成金黄,柔和地朝下流淌,发出细微的声响,凯罗尔从不知道寂静也是有重量的,而那个仿佛用纯银的月光所浇铸成的王子却是哀伤又宁静,浅淡得也象一弯被破开的新月。“我爱过你,凯罗尔,但我从这爱里所得只有痛苦,是路卡让我幸福。我尝过了幸福,尝过了他的爱情的欢笑与快乐,尝过了他对我的全心给予,我就没法子再忍受痛苦了。凯罗尔,我不想骗你,如果你愿意活下去,我会好好待你,但我不会再拥抱你,不会再爱你,我这辈子要去爱去拥抱的只有路卡。他才是我真正的爱。我的幸福只在他身上。”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每句话每个词都清晰无比,并不急促。听在凯罗尔耳里仿佛有重听一般,引起隆隆的回响。她回到三千年代之前的寻爱之旅,终于是彻底破灭了么?曼菲士因她而死,她无颜再面对埃及人,伊兹密不爱她,她也无法在赫梯安顿后半生,如今她看似高贵无比的神之女儿、赫梯王妃,却只是一个不再有人爱的流囚罢了。三千年代的时空之前,再也无她容身之地。
她擦了擦眼泪,尽力振作最后的尊严,不让恳求的话再度流露出来。他们之间的帐目已算清了,她还能挽留得到什么呢?她不是能让他幸福的人,直到这个时刻她才看清了这场回归远古的冒险也许只是那位爱之女神的恶作剧。她轻声说:“你让路卡进来吧,我有话对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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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路卡进来时,凯罗尔前所未有地认真打量他。路卡的容貌和一年前她所熟悉的样子有了变化,从前那短而蜷曲的头发如今飘逸而垂到半腰,修剪合宜,虽然在军中也常常润泽香油,顺肩滑下,在火光下闪耀着光泽,恬静的目光从容不迫,举动间虽非世家的那种极度优雅,却得体而灵敏,有种渐渐显露的安然。他全身装束简约,只穿了一领白色细亚麻袍子,因为这一向都在照料婴儿,连甲胄也没穿,凉鞋也是厚底系带毫无装饰的那种,全身上下极为朴实,只有一处能看出王子对他的宠爱,那就是他束发的带子,纯用珍珠镶成。凯罗尔想起路卡从前在埃及时一年到头就一身衣服随手用布带束发的样子,又瞧了瞧王子眼里的宠溺,顿时明白了这带子大约也是王子送的。她没说话,但婴儿们却仿佛有什么感应般地醒了,开始“哇哇”的哭闹。
路卡很自然地抱起两个小孩子,放在膝上,一边抚摩一边轻轻地哄弄,这一来衣袖下又漏出一对宝石镯子,凯罗尔的眼光溜过去,立刻看出了上面铭刻的赫梯王家图腾,心思又苦涩了几分。
她不说话,路卡也就不说,王子也不说,三个人都在等着,孩子们很快就不哭了,在路卡的抚摸下反而发出愉快的声响,虽然只是婴儿的乱哼换嚷而已,但路卡的手抚摩在他们的头上时,他们甚至能露出笑脸,路卡点着他们的小下巴,感慨地说了一句:“尼罗河女儿,你看,他们会笑了呢!”伊兹密配合着他把孩子们举起来给凯罗尔看,那两个孩子还不并不明白大人是在逗他们,但却也学会了看着大人笑,那小小的眼睛有时转动一下,有时弯弯的说不出的可爱。
凯罗尔一阵心酸,想哭却又不愿哭出来,只勉强举起手做个拒绝的姿势。她是再不能看到他们了,如果看得更多也许她真会舍不得。她低低说:“这个女孩子,就叫米达文吧……”伊兹密面色一变,忽然就冷了眼,凯罗尔也不看他,低声说:“你一直认为是我杀了米达文,可我说的是真的,米达文是在王宫神殿里被爱西丝烧死的,就在祭台上,当时我和女官纳芙德拉都看见了。她被爱西丝派人骗去关在地牢拷打,不知怎么逃出来找到了爱西丝,我看见她拿着匕首满身血迹衣服破碎地去找爱西丝复仇,却被爱西丝推到祭台上点火焚烧。她临终前的话是……”伊兹密的脸色铁青,把孩子的胳膊都捏重了,孩子大哭起来,他这才意识到急忙松开手,凯罗尔苦笑地看着孩子,半是出神半是痛苦地说:“记住啊,爱西丝,你会毁灭的!我父王来攻击埃及你就死定了……”
伊兹密的手颤抖几乎捏成了拳,凯罗尔低声说:“你到了德贝就找人把纳芙德拉叫来问吧,我没有说谎。”路卡连忙搭了一只手在伊兹密的手上,伊兹密这才稳定下来,发觉险些把孩子摔了,感激地看看他,又转眼盯着凯罗尔:“遗体呢?遗体怎么处理的?”凯罗尔摇摇头,声音更是轻微:“……我不知道,米达文被烧死后,爱西丝发现了我们,正盯着我看的时候,天狼星出现了,爱西丝就跑去了神殿外的露台上,我……我和纳芙德拉……跟了过去……”
路卡也是震惊之极,他和米达文的关系虽不如伊兹密那般紧密,但也是陪着她长大的,如何不悲痛,只觉伊兹密全身都颤抖起来,生怕他气得心疯,连忙轻手轻脚把手中孩子放下,又把伊兹密手中的孩子接过来放下来了,却听伊兹密“哈哈”大笑了三声,仿佛有些失心疯了一般,路卡心中一紧,慌忙看去,伊兹密却停止了大笑,猛然说:“那米达文呢?米达文的遗体你有没有去收殓?”
凯罗尔嘴唇更是抖瑟,枯黄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我……我想起……尼罗河的泛滥……我第一次看见……就……就……”伊兹密冷笑一声:“就站在露台上看风景,忘了吧?”凯罗尔心头如重锤擂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本是想招认出所有的事实,但这刻却发现坦白比隐瞒更是可怕。她想说,她不是为了看风景而看风景啊,她还留心着想逃出王宫啊,可是,她却又无法隐瞒,那一刻她看着平生第一次见到而在现代历史上已消失了的古埃及尼罗河泛滥,的确是沉醉着忘记了米达文了。
路卡盯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是这样的人。上一刻看着米达文活生生被烧死,下一刻却能欢天喜地去看风景!他见过她被爱西丝赶落海中而流产、悲痛欲死的惨切,也见过她之后把这事全然抛到背后对爱西丝再无怨恨的模样,他一直以为那是她太爱曼菲士所以能容忍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