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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也有一双媚眼-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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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梅也立马随声附和,“就是嘛,你是想得太多了。”她把手放在原田的胳膊上,她预感到丈夫的酒已经喝到了临界点上了,她很清楚接下来的节目该是什么内容,很清楚。
  原田站起来,就像站在弹簧床上一样摇摇晃晃。他瞪着因毛细血管充血而通红的眼珠,傻乎乎地凝望着铁木儿,用狱审似的口吻问道,“写诗的,你说呢?”
  铁木儿显然不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场面了,所以特自然,甚至嘴角上还挂着一丝的微笑,“柯本说得没错,彭哥不会不高兴的——我敢起誓。”
  “那么你呢,还有你?”原田几乎把屋里所有的人都审问了一遍,得到的回答基本上一致,这让他舒服多了,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又坐了回去,“如果彭哥没有不高兴,那我走得就比较安心了。”
  讨厌的是苏怀,原田刚刚消停,他却又节外生枝,他晃着修长的腿,一脸品味苦涩的表情,很像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笔下的闲适文人,“原田,你别信他们的,他们都是骗你的,彭哥已经死了,谁都无法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了。”
  “彭哥死了?”原田仿佛才听到这个噩耗似的。
  苏怀居然还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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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死了?”
  苏怀又思索了良久,好像才接触达尔文的进化论,不能一下子消化似的,非得动动脑筋才行,“哦,真的。”
  我想,接下来就该是抱头痛哭了,果然,两个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一行鼻涕两行泪的哭起鼻子,简直无法自持。幸亏我对他们了如指掌,所以毫不惊讶。只有花枝被吓得手足无措,紧张得不行,于是我将她揽到怀里,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雷阵雨之后天总会晴的。
  梅梅、铃子和铁木儿她们也都袖手旁观,看他们哭,就像看简?奥斯汀的充满柔情和苦涩的小说,心很静。
  只是他们俩的一番嚎啕,还是让我挺难受的,仿佛掉进了一片伤心的泥潭,那泥潭很深很黑暗,而且杂草丛生,非得拼命挣扎才能摆脱它。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躲到一边去,拿起电视遥控器,胡乱地搜索着频道。
  他们俩哭累了,好像所有的内存都消失了,瘫软得跟一摊泥差不多,我们将他们拖到床上,很快就睡去了,呼吸却都不均匀,像两个支气管病人。不管怎样,总算告一段落了,我们也可以松上一口气了。
  我抱歉似的对惊魂未定的花枝说,“情理之中。”
  花枝却抚着自己的胸脯回了一句,“意料之外。”
  转天上午,送原田的时候,为避免出现过于煽情的场面而感到难为情,我们都表现得十分节制,都因昨天在女人跟前的失态而羞愧,羞愧的背后还有一种在化装舞会上被突然摘掉面具的那种仓皇。原田两口子什么都没带走,下楼时还把钥匙丢给我,说什么时候想看电影了我随时可以去他那,然后,潇洒地挥挥手,大踏步地向自己的车走去。
  走到车跟前,他才发现我和苏怀用蜡笔在他的车窗上写下的一行字:如果你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就给我们滚回来!最后是一串触目惊心的惊叹号。他回过身来,伸手将我和苏怀紧紧地搂在一起,动作很像那些个上高中的男孩儿,我甚至能感觉到原田在我耳边的呼吸,就像是吹单簧管。“彭哥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兄长,你们是我最好的弟弟。”他说。我擂了他一拳,一脸的笑傲江湖,“快上路吧,别缠绵了。”我知道,铃子、铁木儿和花枝她们到在看着我们,太那个了会尴尬的。
  目送着原田的车像爱斯基摩人的雪橇似的驶过了村道,拐到了柏油路上,渐渐淡出,直至消逝为止。花枝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原田叔叔啊?”
  我尽量不表现出沮丧的情绪,平静地说,“每个周日都可以见到,因为那天我们要聚会。”
  花枝充满稚气的脸努力地做出一个微笑,特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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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76
我们的“田园生活”变得越来越寡淡,只有苏怀能分担孤寂和无聊。我们每天一起喝下午茶,或是在他那里,或是在我这里,喝着浓浓的红茶,就一两个胡桃派,谈一谈罗纳尔多如何不在状态,更多的时候,只是嘴唇机械地翕动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这时候,我的心里就特别的难受,仿佛皮肤被剥开,露出白花花的骨头,伴着剧烈的疼痛。我不知道苏怀是不是也这样。
  历来喜欢人家赞美她漂亮的脸蛋、苗条的身材、时髦的穿着和优雅的风度的铃子,也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像个孤独的牧羊人,即便是铁木儿故意跟她攀谈,她也只是淡然一笑,敷衍过去。
  偶而铁木儿耐不住寂寞,会提议听听音乐什么的,苏怀他们就懒洋洋地跟在我们后面亦步亦趋,根本提不起精神来。铁木儿的车上有一套非常不错的音响,我们便驾着车,一边兜风,一边听歌,那天下起了冬雨,雨滴打湿了窗玻璃,滴溜溜地像卡通片里的角色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滚。铁木儿挑选的那张盲人歌手雷查尔斯的新专辑很悦耳,可是在我听来,却犹如一只掉进烟囱中的小鸟扑打着翅膀的呼救声,无望而又凄凉。
  一车的人,个个都好似漂浮在一片空虚中的泡沫。
  只有铁木儿一边晃着脑袋一边跟着哼唱,挺享受的样子,我禁不住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嘿,你是不是吃摇头丸了?”铁木儿说,“哪有你们这样欣赏音乐的?整个一匍匐在林中空地的笨熊,对外部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看看苏怀,苏怀的确没什么反应。
  铃子也是这样。
  他们两口子就像两扇门,虚掩着,虽然没有上闩,可是想瞅瞅门后面有什么,视线又被挡住了。
  我想,我明天该跟他们谈一谈才是。
  结果,没等我去找他们,他们却先来找我了,更准确地说,是铃子第二天早早就来了,说是要跟我单独谈一谈。我给铁木儿丢了个眼色,便随着她慢慢地走向山坡,绕过一条水渠,可以看到很大的一片枣树林从这里往远处延伸。我的胸中仿佛揣了一只兔子,直扑腾,我猜等待着我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我的预感通常很准。
  “我要离开苏怀。”铃子说,说出的每个字仿佛都被她浇铸上了重金属,特别有力量。“你要回娘家吗?”我问。她摇摇头。“或者跟圣虹姐一样,出去旅游?”我又问。她还是摇头。我懵了,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手搭着凉篷朝草地、树林以及山那边辽远的天空眺望,我想,也许她是在寻找什么,也许她什么都不寻找,只是在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终于,她转过头来,更清楚地告诉我,“我要跟苏怀离婚。”我把眼镜往额头上推了推,用狐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经过一番“目测”之后,才磕磕巴巴地说,“你当真,不是开玩笑?”“当真。”铃子静静地说,我觉得她非常的沉稳,而以前很少有这种感觉。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苏怀知道了吗,哦,我是说关于离婚的事?”铃子说,“还不知道,不过,今天晚上我会跟他谈的。”
  我无话可说了,只是若有所失似的看着她,发呆。铃子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红杏出墙的是我,要离婚也该是苏怀跟我离,怎么会我主动提出跟他离呢,对不对?”铃子咄咄逼人地问道。我没言语,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快叫苏怀逼疯了。”她说,说得毫无感情Se彩,好像麻痹了似的。我隐约感觉到,不管她是否还能意识到痛苦,但痛苦确实是客观存在。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说。
  她把耷拉到脸上的波浪形的头发撩开,拢到脑后,“自从我做了那件蠢事败露之后,至于是什么蠢事,我想我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了吧,你都知道。那之后,苏怀确实没有责怪过我,一次都没有,为此我特别感激他,我当时想,我要用我的后半生认认真真地爱他,疼他,服侍他。”


  “这不是很好吗?”我说。
  “可是,最让人忍受不了的是,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忘不了那个该死的跟我睡过觉的男人,他喝酒的时候就会问那个人喜不喜欢喝酒,喝什么牌子的酒;他颈椎疼的时候我来给他按摩,他又会问我是否也给那个人按摩过,等等等等,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仿佛是‘十万个为什么’,而且他永远是和蔼可亲,软语温存。渐渐的,我一见到他天真无邪似的微笑,腿肚子就抽筋,就紧张,就晕,因为这终究不是一件应该微笑面对的事情啊。”铃子说。从侧面看铃子,她的眼窝很深,颇有一点异国情调,但是,我知道,那是因为长时间的失眠造成的。
  我开始同情她了。
  “我们早已不在一张床上睡了,从那天起,就分开了。他对我的信任指数一下子跌到了零。可是,每天的早晨,我一睁开眼睛,便看见苏怀跪在我的床前哭,显得特神经质,总是让我胆战心惊。我开始每天做梦,自然是噩梦,我最经常做的一个梦就是苏怀把我钉在十字架上,用锤子往我的手背上楔钉子……我彻底崩溃了,我知道,我从此在他面前永远都只会自惭形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铃子用几乎听不见的沙哑声音说,“你说我怎么办,我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走了,苏怀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据我所知,苏怀属于那种比较脆弱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我挽起她的胳膊慢慢地往回走。
  “时间是一剂最有效的药,可以治愈他心灵上的一切创伤,而我继续地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非疯了不可,到头来还要他来照顾我,结局肯定会是这样。”她说。
  “金丝雀由谁照料呢?”
  “苏怀爱孩子,他断然不会叫我把金丝雀带走的。”
  “好端端的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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