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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你的东西?他少了什么?提着东西进门,那好看吗?一副动机不纯的神态,动机不纯啊。”我想想也是,这天晚上就空着一双手去了。
走到门口我的心有点跳,董柳牵着一波,倒没一点紧张。我把左手往脸上一抹,算是戴上了面具,心里沉着了些。保姆开了门,沈姨在看电视,连声喊:“小柳子,小柳子。”倒也不提调动的事。董柳走上去拉着她的手,话还没说出来,鼻子就一抽一抽的了。沈姨说:“小柳子高兴的事你还哭什么。”渺渺出来了,很大方地牵了一波的手,带他去看自己的钢琴。我见了马厅长不在家,有点失望,也坐了下来。我说:“沈姨你要是知道董柳她这几天怎么惦念着你就好了,她半夜醒来还要把沈姨沈姨这两个字念几遍,想了好多年的事,做梦一样实现了,她都不相信,刚才走在路上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她都哭过好几回了。”我仰起头,学着董柳哭的样子。沈姨说:“我交待耿院长给你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他把你放哪里了?”董柳说:“老干病室,要再好也没有了。”又说:“下次沈姨有什么事直管叫我,白天叫白天到,半夜叫半夜到,别的不会,打针还是会的。哪怕守三天三夜,五天五夜……”我说:“沈姨家也不能老有人病吧。”我左右瞟了几眼,沈姨说:“老马在书房里审阅什么文件。他一天到晚就是工作工作,我看他有一天会被拖垮的,二甲三甲也不是那么容易甲的。什么时候他把这副重担甩了就好了。”我说:“马厅长是工作第一,你看我们省里卫生系统这几年的变化,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他的事业心不是一般的强。全省卫生系统十几万人,够他操心的。”沈姨抱怨说:“总要留点时间给家里人吧。”董柳说:“全省几千万人的健康,都是操心的对象,哪里只有十几万人。”沈姨说:“省里部里指标压下来,上面的人只知道要数据。哪里知道下面的人要豁出命去拼打?慢一步别的省就抢到前面去了,那他就咽不下这口气。”我说:“有的省我是知道的,我有同学在那里,他的数据怎么出来的,计算机打出来的!像我们省里这样实实在在煮干饭不熬粥的,全国不知也有那么几个省没有?”董柳飞快地把舌尖地嘴唇上一卷,她想着我讲得太过了。经过几次交往,我觉得在沈姨这里不必那么谨慎。果然沈姨说:“是的呢,老马的责任心太重了,太重了。”说了一会董柳又说:“那天我还以为沈姨跟我开玩笑呢,没想到沈姨说的话一句是一句,好像观音口吐莲花。”我说:“一句是一句,结结实实,往墙上一扔,能把墙打个洞。”沈姨很兴奋说:“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下次有什么事,我不一定有这么立杆见影的。”她见我和董柳这么说,以为我们还有什么事要开口,有了一点警觉。我和董柳几乎同时用舌尖在嘴唇上舔了一下。董柳说:“还敢麻烦沈姨,这一次已经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说:“有些人你给他个面子,他还要顺着杆子爬个没完,我们不是那种蛇吞象的人。”沈姨说:“那样的人我见过,你就不敢给他一个笑脸,你开一条缝他就拼了命要挤进来。”我说:“谁想到沈姨还有马厅长会主动为下面的人想一想?我们做梦都想不到!”董柳说:“现在当官的人,有几个还把老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有这种想法的人都不多,有几个人像马厅长这样?”沈姨叹息说:“真的没几个像老马的呢。”我说:“要是马厅长管的范围再大一些,就是全省人民的福气了。”沈姨望了我很神秘地笑了一笑。那种笑有着特别的意味,我却不能给出一种准确的理解。
这渺渺和一波牵着手出来,董柳说:“看他们一见面就跟老朋友一样。我一波不太合群,怎么见了渺渺就这么投机。”沈姨说:“现在的小孩太单了,真的可怜,以后你多带儿子来玩。”我试探着说:“我们一年来一次都太打搅了,还敢来几次?还让马厅长喘口气不呢?”沈姨说:“他在书房工作,不碍事的,小柳子你只管把儿子带来,我渺渺有个伴,我也有人说话了,我们还谈得来。”渺渺说:“奶奶给我和一波哥哥照一个结婚照。”就把一个纸做的照相机塞到沈姨手中。我说:“一波你还想吃天鹅肉吧。”沈姨说:“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呢。”就找来一部相机,给他们照了两张。沈姨要渺渺背唐诗,她背了两首,董柳说:“你渺渺怕是个天才吧,会背唐诗还会弹钢琴呢。”一波也想表现一下,望着董柳说:“我也背一首好吗,妈妈?”董柳装作没听见说:“去,跟渺渺那边玩去!”
这时马厅长从书房出来,我和董柳马上站了起来。马厅长说:“池大为来了。”手指头那么往下一点,我和董柳通了电似地坐下了。董柳按在家设想好的说:“我特地来谢谢马厅长的,晚上自己来着也不太方便,就让他陪我来了。”说着指一指我,我点点头。董柳说:“我真不知道怎么谢谢才好,我跟池大为一结婚就城南城北地跑,想着要跑这一辈子了,没想到还真解决了,做梦一样的,没想到真没想到。”马厅长说:“这次是把董柳作为人才调过去的,好多人家属在外地都调不进来,本市按规定是一律不予照顾的。”我说:“这几天她老念着马厅长还有沈姨,昨天半夜醒来还念了好几次。”马厅长不说这个话题,问董柳:“工作安排得怎样,是不是有人有想法?”董柳说:“耿院长准备把我安排到老干病室,别人可能会觉得我太顺利了。”马厅长说:“做什么事总有一两个人要说一两句话的,怕别人说干脆就不要做了。”又说:“池大为是第一次来吧?”我说:“那年送柚子来过一次,还是那边的老房子。”他说:“工作还好吧?”我说:“挺清闲的。”我差点脱口说出“都清闲几年了”,“一年到头就那几件事,没事就看看业务书,写了几篇文章到北京发表了。”他很有兴趣地问我写了什么文章,发在哪家刊物,说:“跟我研究的方向也相去不远嘛!厅里搞行政还没放下业务的,就那么几个人吧。”沈姨说:“再怎么忙,老马一年也要写几篇文章。”我说:“马厅长研究员早就评了,书早出了,整天忙着工作,还在写文章,这是很难想象的。什么时候马厅长您当上博士导师了,我就来考你的博士。”好在我准备充分,把他的书和文章都找来仔细看过,讨论起来非常熟悉,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他显然没料到这一点,有点惊奇地望着我。这时候气氛就活了,我想着怎么把话题转到预定的轨道上去才好。可厅里的事,又岂是我可以妄议的?正想着董柳说:“把池大为调一个科室也好,那个尹玉娥嘴巴太多了,一天到晚都是小道消息。”马厅长看看电视不做声,我想着又卡住了,正在想怎么住深处走,谁知沈姨说:“都有一些什么小道消息?”我把心一横说:“还不是议论厅里的事,她丈夫是计财处的,消息也多,我也弄不清真假。”提到尹玉娥的丈夫马厅长引起了注意,偏过头来说:“有那么多小道消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我咬了咬牙说:“大好形势在他们看来总是这里那里有毛病。”马厅长说:“有什么毛病?说不定真的有毛病,我们自己看不到。”我就把尹玉娥平时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讲了一些。马厅长说:“有些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啊!”没想到马厅长这么说,我真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我想起晏老师的话,人对自己是有偏见的,大人物也不例外,难道马厅长他竟是个例外不成?这样想了我说:“我觉得她不但是鸡蛋里挑骨头,简直是空气里挑骨头,有些话我真的好气愤的,一个人说话总要实事求是,不能按自己的情绪去说。”沈姨说:“她丈夫就是有情绪。”马厅长望她一眼,她就住了口。马厅长说:“一个国家干部,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实事求是,这是我们党的基本原则。把情绪当作事实,那样是会犯错误的。”他这么一说我就放了心,我说的与他平时的感觉是吻合的。果然大人物也不例外,有人说他的怪话他还高兴,那可能吗?马厅长说:“厅里的工作要改进的地方很多,要靠大家努力,但不是在那些方面。”我抓住这个机会说:“我觉得厅里还可以把自己的声势造大一些,理直气壮!我们太谦虚了,别人不谦虚,那些没下功夫扎实工作的人反而浮到上面去了。还有我们厅里实在有必要设立一个展览厅,一个小型的博物馆,把厅里的发展道路作为历史记载下来,让后面的人看一看创业的艰难。”马厅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做声。我觉得可以走了,但马上就走,就好像是来说这几句话的。于是又跟沈姨说起渺渺,说起小孩子的不同性格。董柳说着说着忘了情,一个劲说一波怎么好。沈姨说了渺渺一件趣事,她马上说一波一件趣事。我几次把舌头卷了上去舔舔嘴唇,她才感觉到了,让沈姨多说。
回家的路董柳说:“本来我是真心真意来感谢他们的,怎么一来你舌子卷一下,我舌子卷一下,真的都变成假的了,我心里很对不起沈姨的。”我说:“只能这样,不这样又还能怎么样呢。”她说:“好像效果还是可以的。”我说:“说真心真意就不能带一点功利性,你要讲效果这两个字,那就没有办法真心真意,那是表演。好在马厅长他们也习惯了,他当厅长那么多年,他不知道周围的人都在表演?问题是他需要这种表演。那么长年累月演着,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比起来我们多少还是有一部分真心真意吧,一个人不拢那个边则已,拢了边又拒绝表演,那怎么可能?你跟大家都真心真意实话实说吧,卖了你你还不知道怎么被卖了被谁卖了。”她说:“你今天就把别人卖掉了!”她这样说我心中不舒服,可也是这么回事。我说:“总算我没造谣吧,也没添油加醋,话都是从尹玉娥自己口里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