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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话到了这里,琳怡也很想知晓琳芳和林正青想要说什么。转头吩咐丫鬟奉茶。
暖暖的茶握在手里,琳芳又去看林正青。
林正青表情温和,眼睛里却带着让人难以觉察的疏离和冷漠。琳怡总会觉得奇怪,只是新婚之夜那短短的几分钟,她竟然这样了解林正青。
琳芳抿了口茶,有林正青在身边让她眉宇飞扬。“姻家能没事真让人松口气,听说郡王爷和姻家政见不一。家里都在担忧……”
与其说担忧,不过是等着看笑话。
琳怡微微一笑要抬起头来说话,却发现一抹打量她的视线。
是林正青。
那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好奇和审视,让琳怡不难联想到之前林正青和她说的话——你嫁给他是想要报复还是忘记了从前的事?聪明人都知晓,千万莫要重蹈覆辙。
林正青嘴角浮起认同的笑容,仿佛回应着她的猜测。
琳怡微微一笑,带着和姐妹说话的轻声细语,“政事如何,作为内眷我们一点都不清楚,是不是四姐?”
一下子将她的嘴堵住。琳芳看着琳怡微翘的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正青浅酌手里的茶,然后放在石桌上,“不提政事,从今往后姻家会感谢郡王妃。若是姻家能在京任职,那再好不过。”
林正青这是在说她救了姻家,姻家日后也会回报她。关键时刻出手能换来最大的利益。
橘红这时候过来道:“郡王爷来了。”
琳怡去迎周十九,将林正青和琳芳留在亭子里。
长廊旁边种着大片金桂、银桂,在灯影下开的绚丽,琳怡闻着桂花香带着丫鬟一路向前。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
是林正青和琳芳跟了上来。
林正青道:“广平侯府的桂花开的虽好,没有家里后院的桂花香,”说着顿了顿,“桂树的果实入药有化痰、生津、平肝、暖胃的功效。”
琳芳听得这话很诧异,“大爷还懂药理?”
林正青仿佛早已经预料道琳芳会有此问,“我是从不看医书……说起来,我倒是忘了这话是出自谁之口。”
这话本应和琳怡没有关系,却让琳怡不由地多想。林正青自从上次之后。人就变得比从前还奇怪,这一次见面也是句句有所指。不管是说她和姻语秋先生的关系,还是暗指周十九从姻家身上获得利益,都仿佛在刻意提醒她一件事。
……
琳怡在院子里接到周十九,两个人先去长房老太太房里。
周十九吃过了饭,让陈允远拉去书房里说话,琳怡将郑家的事婉转和小萧氏说了。
小萧氏惊讶地半晌没说出话来。
“母亲觉得如何?”
小萧氏显然对这门亲事没有强烈附和的意思。“突然这样一说……也不知你父亲是什么意思,还是……思量思量。”吞吞吐吐,和方才摆箸时情形一样。
琳怡想要接着问,小萧氏却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我吩咐门房备车。”
到底是什么事要这样瞒着。
……
回去康郡王府,一路上琳怡脑子里乱乱的不知在想什么。
进了屋,梳洗干净。琳怡拿起桌子上的茶来喝,差点就将茶盖打落。
“在想什么?”周十九笑着看琳怡,伸手指指旁边的棋笼。
左右也是无事,现在又没有睡意,琳怡走过去和周十九摆起棋来。
“惠和郡主送了我一支金钗。”不用说太多,周十九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十九盘膝坐在炕上,身上的白袍如同窗外皎皎月光,“姻奉竹从海上回来应该会去福建任职。”
突然提到姻家。
琳怡静静地听。
“这是姻奉竹自己的意思,要真正替百姓做些事。”
琳怡抬起头来。“朝上同意了要开海禁?”否则姻奉竹去哪里不好为什么要去福建?姻家为民请命,为的是海边打渔为生的百姓,以姻奉竹的性子,请命不成,心里必然愧疚,会想方设法弥补。
许多话不用和她讲的太清楚,周十九接着道:“户部官员奏报今岁福建米价腾贵。皇上命江西运米往福建。皇上当朝说。福建今日米贵全因去年水患,本年漕米缓徵。再者福建地处海滨人多田少,日后缺米。可向邻省借支钱粮,如遇灾荒及时放赈,再行奏报朝廷。”
这样一来就为欲开海禁做足了准备,福建渔民也不必担忧日后生计。姻奉竹这次进京也不算白来,日后回去福建就更加容易上任。
琳怡回想今日父亲在桌上兴高采烈的模样,原来是因为福建之事高兴。在福宁那些年不要说父亲,连她都听惯了水灾过后流民携全家出走觅食的事。若是朝廷能如此,百姓便能得了实惠。
周十九道:“皇上命户部核算海禁之前市舶司每年交纳朝廷多少关税。”
琳怡眼睛一亮,真是好法子,都说开海禁,真正会如何没有人知晓,户部将数字报上来,朝堂上会有不少人惊讶。
朝廷有了这些银子,地方压力大减,首先轻松的是户部,户部定会大力推促整件事。
想到这个,琳怡道:“从前总听父亲说朝廷会在福建、山东、奉天等地设仓存储米粮,现在福建先行一步,接下来是不是各地也要动手筹备。现下正是秋收,各地奏折也该陆续送去户部……若是户部不同意开海禁,不上折子迎合,那么接下来皇上就要和户部要银子惠及各地,户部拿不出银子就成了众矢之的,今年只要有灾祸朝廷赈济不利,户部尚书就别想再在安稳做官,是余生都在大牢里度过,还是成为皇上身边的能臣,想必谁都能算出这笔账。”
周十九赞赏地看了琳怡一眼,“我怎么不知晓,什么时候元元做了阁老。”
这时候打趣她,“妾身不过是顺着郡王爷的意思说下去罢了。”《道德经》上有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虽然她不懂治国之策,不过周十九恰好说的是朝廷收支,这和中馈相通,政事谋略她不懂,不过最终的结果已经昭示,她还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皇上不是一时兴头要开海禁,而是已经谋划了许久,怪不得周十九一早就站在开海禁这边……这样的深思熟虑,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谁拦也是拦不住的。
周十九笑道:“听岳父说,御史要拿祖宗家法来压皇上。”
琳怡正好堵死了周十九一步棋。祖宗家法……前朝就已经禁海,是前朝皇帝的祖宗家法,还是大周朝的祖宗家法,只要皇上当朝这样问,说此话的御史就要吓得跪在金銮殿上。
不过她刚提起的是郑家,怎么会引出周十九这样一段话。琳怡思忖着,“郑阁老如今是愿意推行海路邦交外贸了?”
周十九道:“户部尚书和郑阁老交好。”
也就是说本来要致仕的郑阁老经过了这次会再得皇上重用。
琳怡微皱眉头,“郡王爷是觉得应该和郑家结亲?”
周十九摇头,“未必。开海禁成了定局,接下来皇上不免要着手另一件事。”说着深深地看了琳怡。
琳怡心里一跳。
周十九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只诞下了一位公主。从前帝后感情疏远,现在渐渐回温,借着这个机会也许皇上想到过继之事。皇后娘娘过继了哪位皇子。这个皇子就有可能……”
有可能成为储君。
“郑阁老曾教过二王爷。”
也就是说郑家和二王爷走动的近。
如果现在陈家和郑家结了亲,就可能会被动划为二王爷一党。
关系再亲近没有姻亲关系都还容易分开政见,可一旦有了姻亲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
周十九闲逸地半靠着圆枕,“这门亲事不是不能提,而是不能在现在提,你哥哥年纪不大,男子大可以晚几年再提婚事,到时政局定不是如今的情形。”
这番话纯粹是利益出发。等到政局变了,再看与哪家结亲对自己更有利。
琳怡想到祖母和郑老夫人的关系,再想想郑阁老帮衬陈家,然后是惠和郡主和郑七小姐……
“郡王爷以为郑家定会站在二王爷那边?”
周十九道:“那倒不一定,防范于未然。”
不无道理。这就是让人为难的地方。
琳怡抬起头看向周十九,她们才到京里来时,祖母第一个依靠的就是郑家……
纯利益的这种算计。她心里果然不能完全接受。
琳怡看向周十九。“郡王爷能不能先将利益抛开。”用郑家的时候不遗余力,不用的时候就在考虑郑家会不会带来麻烦。
周十九拿起茶杯来喝,垂下眼睛。神情自在,五官秀朗,“也好,”这些年他从未换过思考方式,“惠和郡主和我已经出了五服,郑七小姐性子虽秉直却并非骄横跋扈。你哥哥年长两岁,郑家和陈家门第上也能般配……两家谁也没有论亲……”
周十九说到这里。琳怡不禁笑出声,周十九擅用谋略,现在让他避开算计,他倒像是不会思量了一般,只会叙述如今的情形。
周十九看着笑靥如花的琳怡。
提及感情,周十九真的十分弱势,仿佛是看不透也不明白感情的意思,在这方面周十九如同白纸。
“惠和郡主没少担心郡王爷的亲事,如今我们成亲了,惠和郡主还经常让郑七小姐问家中情形,”琳怡说着目光看看窗外,惠和郡主是少数担心周十九在叔叔婶婶面前受委屈的宗室,“郑七小姐就不用说了,虽然辈分上矮郡王爷两辈,却将郡王爷当作哥哥一般。郑老夫人和我祖母是从小的手帕交,我们初到京里,谁也不肯伸手帮忙,是郑老夫人将我们带去国姓爷家。现在惠和郡主看上了这门亲事,也是出于两家关系和睦,我母亲待人温和,哥哥谦和有礼……想起来京畿闺秀虽有不少,可是能像郑七小姐一样豁达、善良的却是不多。”
周十九轻轻笑出声,“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
所以周十九觉得他无时无刻的谋划是最正确的。
不是所有人都在谋划。
琳怡道:“惠和郡主若不是以两家的交情出发,想要和郑家攀亲的不再少数。”
周十九道:“抛开你的感情呢?这门亲事还合不合适?”
她让周十九抛开计谋,周十九让她抛开感情,这是两个人处事不同之处。
真的抛开感情,也许她更倾向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