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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为一个女人绝望至此。
而他的绝望,却是他亲手酿成的。
若是时间重回到那天,他是不是会放弃救沐非晴,安全地将颜依依送离归魇教?
他无解,在亲眼目睹了他周身笼罩的浓浓的绝望之后,他竟对那日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是他亲手摧毁了他对他的信任,甚至是亲手摧毁了他所有的求生意志,若非那日他将颜依依临去前的话转告于他,他不知道他是否会绝望得随他而去。
“嫂子在车上就察觉到了今日的危险,她让我带句话给你,若是……她不慎有什么意外,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等她回来!”
那日,看着他了无生气的脸,他哽咽着将她这句话转告他,然后看着他绝望的脸上慢慢注入一丝生气,或许是守着最后一份微弱的希望,这半年来,除了差人不停歇地沿着那河流两岸打捞搜寻,他的心思也回到了正事上来,而本应熬不过最后一次蚀心散发作的他,再次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前两个月他体内的蚀心散再次发作,毒性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所有人都以为他熬不过来了,可是在打开房门之时,除了虚弱一些外,他挺过来了。
“我要等她回来。”看着他脸上掠过的不可思议,他平静地应着。
要等她回来,等她回来……
可是,半年过去了,除了寻回来的那块断了线也碎裂的碧玉佩,却什么也没找到,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的消息,若是还活着,依她对他的眷恋,又怎么会舍得让他独自一人伤心绝望?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这话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罢了,挺着那么大个肚子,又是受了伤毫无防备地被人从这么高的悬崖击落,便是武功高强如楚沐风,这么纵身跳下去,亦是落得一身伤,更何况是她。
是他和沐非晴亲手杀了颜依依,楚沐风没有杀他,却也没留他,只是昔日的兄弟,却再也回不去从前。
他本无脸继续留在归魇教中,只是看着那样的他,他却无法这么离去,赎罪也好,寻求心安也罢,在他亲子开口请他离开之前,他只能厚着脸皮留下来,尽心地助他,若是有幸等到她的回来,那便再好不过。
因颜依依那日将毒引到柳寒烟身上,逼得柳寒烟不得不交出解药,沐非晴身上的毒已解,醒来时也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也没脸请求楚沐风的原谅,只是默默地沿着那河道,去寻颜依依的踪迹,半年来也依然无任何消息带回。
柳寒烟虽是拿解药解了沐非晴的毒,自己却无法服上解药,楚沐风亲手缴了她所有的解药,将身中销魂散之毒的她扔到了乞丐堆中三日三夜,受尽□之后才命人带回,亲自喂她解药,而后软禁在水牢里,看着她日夜因那三日三夜的□生不如死,却没有让她求死成功。
他亲自看着他做这一切,他将对颜依依的痛化作了对柳寒烟的恨,他不知道他亲自毁了这个从小呵护着长大的异姓妹妹时会不会心疼,甚至会有一丝的心软,但知道,他只能借由此来缓解心底的绝望。
他本就心狠手辣之人,素来无怜香惜玉之心,颜依依大概算得是唯一唤起他那丝柔情的人,柳寒烟却亲手彻底摧毁了。他在她的身上,将心狠手辣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那般的冷血,无情,叫所有人心惊胆战,视他如魔魅,不敢靠近半分。
柳香儿早已不敢再靠近楚沐风,在柳寒烟被抛入乞丐堆他勒令任何人不得救时,便已对他产生了巨大恐惧,她的求情差点让她步上柳寒烟的后尘,她亲眼看着自己自小尊重的姐姐怎么与那群饥渴肮脏的乞丐□作一团,之后又是如何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只能默默地收回所有的眼泪,独自离开了这个从出生起便住下的地方,好好的一个家,早已因柳寒烟的偏执而毁得彻底。
柳易天在柳寒烟对颜依依的所作所为及楚沐风对柳寒烟的寒心之举之后,怒火攻心,本就如风烛般的身体瞬间似是被抽空了般,撑了不到三个月便撒手人寰。
好好一个家,虽算不得温馨无比,却也曾是楚沐风在那一连串近乎毁灭的打击后觉得温暖过的地方,就这么被毁得一丝不剩。
昔日的温暖与欢乐,早已不复存在,此时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岁那年,从云端坠入地狱,家破人亡,孑然一人,兜了那么一大圈,却终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最后一丝温暖,终是被无情剥夺。
如今的局面,说不清是谁中的因谁受的果,他,楚沐风,柳易天,柳寒烟,柳香儿,沐非晴,甚至是颜依依,对今日的局面,都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你出去吧!”许是沐非尘盯着他失神的时间过长,楚沐风收回恍惚的神色,望向他,淡淡道,神色依然淡漠得犹如隔着曾纱,飘渺死寂。
沐非尘默默收回视线,低声应了声“是”后退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隔绝了他望向门外的视线。
楚沐风的视线慢慢落回掌心捏着的玉佩之上,看着原本碧润无暇的玉佩上那一道道弥补不了的裂痕,神情又开始恍惚开来。
“等等,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我一命,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叫颜依依,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别轻易向人承诺什么,我今日救你只是顺手,没想着要你报答什么,即便有心要,你也报答不起!”
“我能!你救我一条命,我欠你一个承诺,无论你要什么报答,我日后一定会还你,我颜依依说到做到。”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日后我怎么报答你?”
“我只是取个证物而已,日后你若是后悔了想要索取我的报答,你只要告诉了我这玉佩是什么样子背面刻有什么字我就知道是不是你了。”
“楚沐风,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新娘子……”
“我以为……你是他。”
“唔……楚沐风你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楚沐风,你个疯子!”
“楚沐风,我现在栽在你手中,你要对我怎么样我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你要怎样我随你便是,但是,请别在里面,我不想孕育你的孩子。”
“若是迷宫有任何不测,我不介意毁了你的孩子!”“楚沐风,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了?”
“楚沐风,你别以为每次一声对不起就算了事了,每次自己心里开心就把人当珍当宝地哄着,心情一个不好就把人弃若敝履,随便晾在一边,等你心情好了再来哄回去,我颜依依没这么下¥贱。”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楚沐风,还是君天澈?这么耍着我很好玩吗?或者,你要防我防得如此重?既是如此,你还非得带我回你们楚府干嘛?给你生孩子,替你们楚家延续香火吗?楚沐风我告诉你,我就是把孩子生下来了我也不会把他留在楚家。”
“这个,也还给你,你的东西统统还给你。”
“楚沐风,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你要做你的西泽三皇子还是做你的魔教教主与我无关。”
“当年我无知,夺了你的玉佩,现在,我将它物归原主。”
“楚沐风,我要离开!”
“楚沐风,我想和你一起天长地久下去。”
“楚沐风,我们别再闹了好不好?以前都是你主动放下架子来找我,这次换我放下架子主动来找你了,你能不能也给我点面子?好歹,我还是个孕……”
“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不会为你守寡,你的儿子要叫谁为爹你也管不着了。”
……
相识七年多,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每一个眼神,或哭或笑,或怒或嗔,从未入此时般明晰,只是再回首时,人却已不在。
“楚沐风,我想和你一起天长地久下去。”握着玉佩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起,楚沐风轻喃着她昔日曾说过的话,“依依,你的天长地久呢?”
低沉的声音隐约有些哽咽,半年了,却依然音讯全无,当日的绝望,再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一滴地蚕食着心脏,所有人都知道,从那样的地方落下,活下来的几率几乎等于零,可是她让沐非尘转告他,等她回来!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会回来的,一次次地受伤,一次次地挺了过来,她有着异于常人的生命力,所以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只是这半年来的搜寻和等待,慢慢地由希望再次转为绝望,却依然等不到她的回来,哪怕是差人捎来的一个音讯。
若是那夜他也如以往的强势,硬是逼着她多留一日,那么结局是否便会完全不同?
或者,若是他在察觉柳寒烟对颜依依生了嫌隙时,便能不留情面地将她囚禁,是否便不会有后来的风波?
答案是无解。
碎裂的玉佩锋锐的棱角刺入掌心,血丝沁出,楚沐风却恍似未觉,只是不断地收紧,心脏撕疼得似是被人用刀子硬生生地剜着,却已分不清是因为颜依依的不在才如此,还是蚀心散再一次发作了。
自两月前那次二十年大限之后,这两月来,蚀心散发作的频率由以前的半年一次锐减为半月一次,每一次疼到极致想要就此放弃时,“楚沐风,记得等我回来!”恍惚中她似乎就站在身边,一次次地在他耳边温柔地重复着这句话。
高大的身形在心脏骤疼的瞬间往旁边的桌上倒去,大掌用力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整颗心脏似是被毒蛇一寸一寸地啃噬着般,剧烈地绞疼着,握着玉佩的手早已蜷紧成一团,玉佩划开掌心,部分因那紧握的力道嵌进了肉里,大滴鲜红的液体从指缝间溢出,染得整只手触目惊心。
“教主!”
在外面守护的司马蛟听到里面的动静也顾不得礼数,急急地推开门便见楚沐风神色痛苦地趴伏在桌上,大掌无意识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一只手掌鲜血淋淋。
“教主,你没事吧。”司马蛟疾步上前,扶着他的肩。
疼得恍惚间肩上似是有一只手落下,几乎想也没想,楚沐风已倏地转身,“依依!”
沙哑的二字已跟着唤了出来,却在看清眼前人时再次落空,眸中的神采瞬间寂灭,不是她!
089。依依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