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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体充满鸦片-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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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杯子,在这个时候同时举了起来,相互触碰了一下。音乐几乎在我们碰杯的同时响起,一个安静的盲女孩,坐在了钢琴前,脸上挂着淡而忧伤的笑容。音乐流泻着,像一些流动的水,或绸缎,或阳光,或鲜花开放的过程。恩看了看盲女孩,轻声说,这个弹琴的盲女,其实比我要简单和快乐得多。有时候我们要得太多,所以才会身心俱疲。小门,你也许不会相信,我曾经做过三陪,在爱琴海。
  我没有打断恩的话,恩以为我会有所表达,但是我没有说话。我的身子斜过来了,坐在椅子上,像要昏昏沉沉睡去的样子。恩知道我没有睡去,所以恩接上了先前的话题,恩说小门你知道吗,那段日子,男朋友离我而去。其实男朋友的离弃,在这个情感多变的时代,是太正常的一件事情,但是我却伤心欲绝,相信那时候我的心和我的身体我的记忆都变得支离破碎。那段日子,我的模特生涯出头无望,我的生计也陷入了困顿。这个时候我才想,我原来是脆弱的,也许所有女人都脆弱,在她想要靠一靠男人肩膀的时候,却找不到那副宽厚的肩膀。所以我才会买醉,不是想醉,是不知不觉就醉了。我天天泡在酒吧里,陪客人喝酒,穿着黑色的露肩装,披散着头发,有那种情欲的味道。在三陪的过程里,我频频使用着女人独有的眼神和肢体语言,令一个个男人都感到心里爬着一条虫,令一个个男人都躁动不安。我陪着男人上床,看男人在床上的猴急样子,看男人在床上的丑态,心里都会笑出泪花来。只是,我自己又是一个什么东西,如果男人在我心目里是一种丑态,那么我在男人心目里又是什么,一个把自己身上的肉和内心的灵魂同时出卖的女人。
  恩抿了一口酒,咂了咂舌头,很天真地笑了一下。我突然被她这种突然之间的天真所打动,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一个呵护她的人,她会是一头温情的小鹿。也许在很多的十字路口,另一个人的推一把和拉一把,会让你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路。比如恩。恩的中指仍然在我掌心里,恩的中指像是从我掌心里长出来的一棵小树。恩的手指又动了动,她轻轻笑着,侧着脸眼看我,说,你怎么看我。
  我说你是一个好女人,在我心里是的。恩又笑了笑。恩说我迷乱了,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成天泡在酒里,成开泡在男人的笑声和手掌里,黑色的衣裙,那肩上的吊带无数次地滑落。身体无数地呈现在陌生男人的面前。有许多时候,会在陌生男人的身子底下泪流满面,这样的时候,往往会令男人扫兴,会匆匆地付钱,让我赶紧走开。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对,我没有提供与他们付出的金钱等同的优质服务。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一个香港男人,他把我带到房间里。她让我洗澡,然后在房间里裸着身子跳舞。
  我的眼帘重重要合上了,耳畔仍然响着恩的声音。恩的声音,像一只细蚊的鸣叫,不太可能再会有旁边的人能听得到。我还听到了盲女制造的音乐,纯净如水的音乐。我的眼帘重重地开合了无数次,不是想要睡去,而是想要把自己的记忆隔断。恩的声音源源不断,她的坐姿仍然是笔挺的,这就使得她的腰显得更为纤细,使得她的屁股显得更为圆润和性感。我的手伸过去,落在她的腰间。腰间散发出些微的热量。恩的身子略略颤动了一下,像一棵雨中的小树在微寒中的颤栗。我已听不清恩的话了,只能从恩的话里看到虚拟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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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出现在一个香港男人的房间里。香港男人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他的一条腿,斜叙地架在另一条腿上。他的上身微侧,窗口因为窗帘没有拉严,有一丝淡的光线落在他的腮帮上。他的腮帮上本来长着茂盛的胡子,但是已经被锋利的剃刀刮得青青。他的一只手托着腮,仔细地看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从洗手间里出来。女人就是恩。恩的腰上围着白色的浴巾,恩的手臂和背,和小腹,还残留着没有擦净的水珠。恩在香港男人面前站住了,他们对视了很久。在对视的过程中,恩想起了自己和这个男人,已经在酒吧里喝了很多酒,碰了无数次杯。酒精像一条条火蛇一样,在恩的身子里蹿。其实恩和男人在酒吧里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男人的一个眼神让恩意会。所以推开酒吧的门时,我们可以看到的是恩的手就挽着男人的手,他们一起走向一辆奔驰车。现在,香港男人的手离开腮部,手指胡乱地弹了一下,然后手又托在了腮上。手指的颤动,是一个简单的命令。恩笑了一下,她的一只手落在腰上,轻轻地碰了碰浴巾上系着的那个结。结松开了,疲软而破败的结,在顷刻间瓦解。浴巾像一只飘落下来的风筝,落在恩的脚边。然后恩开始跳舞,恩匀称饱满的身子适合跳舞。恩开始了一场没有音乐的舞蹈,她跳到了男人的身边,把脚抬了起来,踩在男人的腰上。她的腰仍然扭动着,男人宽大的手掌就落在了她的腰上。男人的手从她腰间落下,他抚摸着恩的脚,一双漂亮的脚。然后恩就坐在了男人的身上,轻声说,你想要怎么样。
  男人笑了笑,他好象对女人的反应太过冷静,不显热烈。男人的手指又在空中毫无意义地弹了一下,说,我想包下你。我给你五万块钱一个月的花销。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你就像我公司里的员工一样,每月领去薪水。你用不着再去酒吧里陪酒了,你只要陪好我就行。当然,在你领工资期间,不允许有另外的男人接触到你的身体。恩在那一刻马上就同意了,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笑。好久以后,她心底里才发出了一处巨大的声音,声音说,成交。
  我的眼帘再一次重重要合上了。我想在这个暗夜里,在这个充满音乐和啤酒的酒吧里,我一定做了一回吴哥窟上一个无名的小洞,而恩对着小洞做了一次畅快的渲泄,像电影《花样年华》里的周慕云在吴哥窟的倾诉一样。我的眼帘再次合上,仍然只是为了隔断记忆。恩笑了起来,眯眼的那种笑,这样的笑容令她的鼻子上部出现细小的笑纹,她的眼角也出现了淡而细小的笑纹。然后恩举起了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的杯。我的手仍落在她的腰间,隔着黑色的衣裙,我可以感受她腰间皮肉的丰腴。我没有蠢蠢欲动的欲望,只有想要抱住她的冲动。我的手轻轻地用了一下力,再用了一下力。恩终于落在了我的怀里。我抱着她,她的面容和我的面容如此之近。我的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触了一下,轻声说,恩,你就像是暗夜里的野花。恩笑了,她喝了我杯中的酒,说,我的故事讲完了。我不知道明天,我的方向是什么,是一场雨的降临,还是一片明媚的阳光……
你的身体充满鸦片
  我抱着恩。我们一直都在喝着酒,我相信一直喝一直喝,会把我们两个都喝得醉过去。她的头发黑而蓬松,她轻轻转头的时候,头发就在我脸上拂动,像小虫爬过脸颊的感觉。我的鼻子贴着恩的头发,恩裸露的脖颈。我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那是一种久远了的并且正在越走越远的气味。这是一种冰薄荷的味道,这种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苦柠檬以及葡萄柚果的气息。后来,那味道渐渐化成了灰琥珀、杉木与檀香的混和,那是前者悄悄变幻后的后味。
  我的嘴贴着恩的耳朵,恩的双手环着我的脖子。我轻声说,恩,你用的是什么香水。恩眯眼看了看我说,鸦片,你知道鸦片吗。鸦片是法国圣罗兰的第一瓶世界级香水,诞生于一九七七年,七七年你多大?我没有回答,而是把脸贴在了她的胸口,然后屏住呼吸,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有一种气味,奔跑着跑进我的鼻腔。恩的两只手松开我的脖子,抓住了我的两只耳朵。恩说,你干什么,你在闻香水的味道。我抬起了头,像小孩子似的腼腆。我点了点头。恩把我的头按了一下,我的脸就重又落在了她的胸口。我的呼吸有些困难,我听到了恩的声音,从上空落下来,像一片风中的鹅毛。恩说,鸦片香水的创始人伊夫?圣罗兰出生于一九三六年八月一日,出生地是法属北非的阿尔及利亚。他的家境很富裕的,但他天生就是一个为女人而存活着的人,他不断地为女人制造着香氛。鸦片香水的造型参考了中国鼻烟壶的造型,是暗红色的,你说暗红色是不是充满了危险与神秘的诱惑力,我就喜欢暗红色。它的香氛是东方琥珀调的,前段是柑橘的果香调,中段以芍药和茉莉为主调,最后则以香草为基调。外盒包装上的色彩和流苏,以及精致的瓶身,像一件精巧的工艺品。
  我把脸努力地抬起来,说,恩,你也像一件精巧的工艺品,用鸦片香水的女人,是女人里的女人。而你的身体最深处,本来就充满着鸦片。女人就得像鸦片一样,妖娆而迷离。你看过一场叫做《闻香识女人》的电影吗,电影里的史法兰中校,靠闻对方的香水味能识别对方的身高、发色乃至眼睛的颜色。他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却比别人更懂得去欣赏女人。我不是史法兰中校,但是,我也喜欢这样的味道。
  酒吧的门轻轻开合了一下,有一些音乐漏出去但很快又被合上的门赶回到酒吧里。一个年轻的男人脸带笑容出现了,他是那个弹钢琴的盲女孩的哥哥或是男友。他走向了盲女孩,然后牵着盲女孩的手一步步走向门外。门又开了一下,我不知道下雨了,但是门缝里钻进来雨潮湿的味道。我轻声说,恩,下雨了,外面下雨了。我突然想起了那个雨夜,南山路上的一场厮杀。我不是想刻意去记起那场厮杀,而是记住了一个迷离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她身上散发着特有的气味。这种气味,和恩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那么那个神秘的黑衣女人,用的是不是也是鸦片香水?
  我和恩继续喝酒和呢喃。我轻轻吻了一下恩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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