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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翎伸着懒腰走出屋外,从内堂通往药房和书房的道路都已被清扫出来,可她却刻意地往那一旁的雪堆里踩,薄薄的鞋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冰凉的寒意从脚底处渗上来,她却开心地笑着,毫不在意。
身后突然传来木门开启的声音,夏翎转过身去,便见轻袍缓带,玉冠束发,腰缀银流的曲临渊从西侧内堂走出来。
阳光推开乌云洒在他脸上,映着满地折射的雪光,朦朦胧胧仿佛轻纱幻影,流光溢彩。
这世间果真就有那样一个人,只需站在那里,眸光轻动,便能极尽天地间最灿烂的芳华,最隐秘的奢望。
夏翎呆呆地看着明显与平日装扮不同的男子,方才玩雪时的笑容还挂在嘴角,一时整张脸却僵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曲临渊眼中倏忽闪过一阵懊恼和别扭,眨眼却只剩下无波无澜的清和与平静。
他慢慢走向夏翎,长睫微垂,淡淡道:“风佑说这几日城郊回风桥附近有冰雕展示,你……要不要与我去看看?”
夏翎微微睁大眼,脱口道:“你还会对冰雕感兴趣?”
曲临渊微抬起眉眼,如墨玉般通透明净的瞳眸中清清楚楚倒映着她的脸:“感兴趣又如何,不感兴趣又如何,不感兴趣就不能去?”
“没……”夏翎口拙,“我没这么说,也没你那么强大的神逻辑。”
曲临渊侧过头,低声道:“我们现在赶去,下午也可……”
“抱歉,我不去。”夏翎打断他道,“这几日我都有很重要的事,恐怕没时间陪你去。”
曲临渊俊秀如远山般的双眉微微一蹙,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
夏翎却没有发觉,她掰着手指数,嘴角含着淡淡的笑:“不只是我,这几日风佑,浮香,文洹,纸音我都要借用了,所以,如果你想去看冰雕展,恐怕得自己去。”
夏翎一抬头望见他眼中凝结的冰寒,心口一悸,下意识退后一步道:“或者你可以找三公主陪你,我想她一定会乐意的。”
曲临渊突然欺进一步,猛地拽住她右手腕将她拉近,力道大的几乎让她趔趄跌倒。
夏翎毫无防备的撞在他身上,牙齿嘴唇嗑在衣衫的木质纽扣上,火辣辣的疼伴随着铁锈般的腥味在唇角蔓延。
她有些发懵,抬头却只瞧见曲临渊平静疏离至乎冷淡的眼,只是那眼底深处却仿佛蕴藏掩盖着最浓烈炙热的火焰,随时随地都会爆裂焚烧出来。
“我说过我会救你弟弟,今日可以,昨日也可以。”曲临渊缓慢地用如玉通透的声音平静叙述,“我已答应你救他,为何你还要……还要……”
他猛地松开手,冷声道:“反正我本来就对冰雕没什么兴趣。”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夏衡的病房走去。
夏翎呆愣在原地,忽然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神色大变,情急之下一个飞身跃到他面前,抬手拦住他去路。
还未及说话,曲临渊绷着脸道:“你以为你的武技是谁教的?你能拦得住我吗?”
夏翎就差没抚额长叹了,解释的话就打转在嘴边,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
眼前的这个男子,活了三百多岁,医术出神入化,天赋惊才绝艳,相处三年却从未见他发自内心的笑过。
他总是用最漫不在乎的口气指点着大家进步,用公事公办的冷漠挽救着旁人的性命,用下意识的嘲讽和毒舌掩饰着自己的内心……这个人早已将独自忍受痛苦和寂寞当成了习惯,变为了本能。
所以,自己是那么那么地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想要看到他平静冷淡外的其它表情,想要看到他发自心底的笑容。
夏翎拽住他的手笑道:“你答应了我七天后再去医治夏衡,如今可才过了一个晚上。”
曲临渊低头望着她嘴角的笑容,突然伸出手,指尖擦过她唇角的伤口,快要凝结的血珠被他指腹轻柔抹去。
“我不与你吵。”他将呈呆滞壮的夏翎轻轻抱入怀中,声音低哑温柔却又如发誓般执拗倔强,“我永远都不会与你敌对,永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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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神神秘秘地把我们都叫过来,到底要做什么?”穆浮香瞥一眼夏翎便即转开眼,脸色不豫,显是余怒未消。
穆浮香,风佑,文洹,纸音,这些都是她在绝灵域中牵绊最深,最值得托付的朋友。
夏翎只是这样看着她们就觉得胸怀温暖,心意坚定。她取出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道:“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浮香,你能否制出这样几种药?”夏翎将一张纸摊到二公主面前,“我的医理药理不及你,有许多知识也已经记忆模糊,所以只能向你描述它们的效用和性状。”
二公主看着纸上详尽却凌乱的描述,惊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做这个有什么用?”
夏翎将食指竖到嘴边,摇头笑道:“秘密!总之,此药不求名贵,但求易得有效,可大批量供应,能做到吗?”
“你在问谁?”二公主骄傲地一扬头,唰一声接过那张纸,冷笑道,“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弟子。”
“纸音,你帮二公主搜集她所需要的材料,注意避开先生,别让他发现你们在做什么?”
“诶?诶?”纸音有些傻傻地摸头,“要瞒着先生,这……这……好吧,既然是夏姑娘说的,我想一定不会害先生的。”
风佑一手揽上夏翎肩膀,仔细观察了她半晌,狐疑道:“小丫头,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夏翎理都不理她半分,将另一张画着平面四方图的纸递给文洹:“我希望你能找一个干净的空房,离这里不要太远,房中的摆设和要求我都已注明。”
文洹含笑接过那张纸,看了片刻,脸上神情微微变化,有惊讶也有疑惑:“你……这个,是为先生准备的?”
夏翎依旧只是笑,轻声道:“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那我呢?”风佑晃了晃夏翎的肩膀,不豫道,“连文洹你都算上了一分,居然没我什么事?”
夏翎仰起头,侧望着风佑,灼灼闪亮的目光对上风佑微微眯起的丹凤眼:“风佑,我要请你与我冒一趟险。”
风佑总是懒散的双眼陡然一亮,直起身看着她。
夏翎道:“达蓬国东侧的萨乌林中有一种强大的变异炎兽叫做燎獠,他们拥有最耐热耐腐蚀的坚韧骨架和最具可塑性的皮脂,我希望你能与我一同去猎杀一头燎獠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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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曲临渊晨起推开房门,便看见夏翎笑吟吟地站在门外。
他微微一愣,眸中流光溢彩,却又马上黯淡冷静下来:“七日已到,我既答应救你弟弟,自然不会食言。你大清早堵在这是怕我反悔吗?”
夏翎总是苍白的脸上泛着粉嫩的桃红,仿佛雪地上掩映着红梅花香,她唇角吟吟挂着笑,笑意是那样的浓烈期盼,仿佛要满溢出来:“既然你不反悔,就跟我走吧。”
她自然而然地拽住曲临渊的手臂,拉着他往大门的方向走。
曲临渊双目低垂凝望着她唇角的笑容,不甚在意道:“这不是通往药房的方向?”
夏翎没有回答,带着他穿过一个巷口,很快便停在一个不起眼的简陋大门前。
曲临渊眉梢微微扬起,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夏翎的右手轻轻按在门把上,可却没有推开,她低着头,轻声道:“阿修,这三年来,你教会了我们太多太多东西,给了我们太多太多的帮助和希望。我们打从心底里感激你,尊重你,喜爱你,却从来没有全心全意地为你做过什么。”
曲临渊冷淡道:“你们倒是喜欢妄想,还爱自作多情。”
夏翎额头贴着木门,忍不住痴痴笑了两声,抬起头时眉梢眼角都蕴含着薄嗔喜怒,清秀容颜眨眼变得如诗如画,动人若斯:“阿修,你一日不毒舌会死吗?”
曲临渊侧过头不看她,如凝脂白玉般的脸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你不爱听我说话便不听好了。反正你这几日都避着我,与他们聚在一起,开心得很。”
“阿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不信我们是真的喜爱你,关心你。不过,那些都无所谓。”夏翎背对着门,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曲临渊,贴着门的右手轻轻一用力,木门咯吱一声缓缓地被推了开去,“那些都无所谓。阿修,用你的眼睛,你的心好好来确认一下,感受一下。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全心全意为你准备的。”
老旧的木门吱呀呀打开,木门后狭小的院子中站立的是身穿束袖白衣,戴着燎獠兽皮脂所制手套的风佑和文洹。
两人单手握拳举到胸口,弯腰躬身,行着达蓬国最尊崇的大礼,声音清朗而坚定:“先生,我们等候你多时了。”
曲临渊望了他们奇怪的装束一眼,又看夏翎:“你想做什么?”
夏翎带着他走入小院子,这个不起眼的独院中只有三间房,其中一间向阳的主室前摆放着一盆淡蓝色的水,水中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艾叶,金银花,砂仁,丁香……”曲临渊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药味,皱眉道,“为何配比如此稀薄古怪?”
夏翎执起他的手,将那双如冰晶雕琢而成的冰凉双手浸入水中彻底清洗,轻声道:“你知道为何腹腔手术过后,如不用回阳诀病人依旧会死吗?”
“腹腔手术?”曲临渊从怔忡中清醒过来,侧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知道原因?”
夏翎看着他俊秀的脸上露出如孩童般求知欲旺盛的表情便觉得好笑:“那是因为,伤口会感染。”
“我们所生存的世界上有许许多多肉眼看不见的病菌,我们呼吸的空气中有,我们所接触的桌椅碗筷中也有。”夏翎低着头慢慢地仔细地清洗着他修长的手指,“当然,你握刀的手,手中的针线上都无法幸免。这些病菌一旦通过伤口侵入人体内,就会引发伤口感染,体温升高,严重的甚至会休克毙命。”
曲临渊双目陡然一亮,熠熠生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