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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许安平动一根手指头。临走时把冰箱塞得满满的,记下安平爱吃的菜,回去查菜谱学了稍微有点空就赶过来给安平充当大厨。小妹往返奔波,半个多月下去可爱的苹果脸瘦出了尖下巴。安平两颊添了些许红晕,肤色也透出光泽,不再是先前的惨白,打眼看去竟有几分夺目。
小妹洋洋自得,嘴里啧啧感叹著,绕著安平打转检查自己的饲养成果,“不错不错,小妹出马果然一个顶俩。平哥,你现在能评选最美丽的孕妇了!啊不对,是孕夫!”
安平跟著笑,笑著笑著眼角酸涩,忍不住抬手摸摸小妹尖尖的下颌。
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小妹一摆手封住他的嘴巴:“行了行了,甭再给我磨叽那些老掉牙的道理。我这麽聪明,那点小儿科的课程怎麽可能难倒我!跟我客气就更不应该了。我是你妹妹啊,能放著你不管吗?你要偏这麽不开窍,总这麽老奶奶一样唧唧歪歪的,我就把这事给爸妈说,让他们来整治你。”
明知道小妹不可能那麽大嘴巴,安平还是被唬得一个激灵。小妹幸灾乐祸放声大笑,连忙扶安平半躺在沙发上,给他按摩浮肿的小腿,“怕了吧?老老实实听我指挥就对了。不然……哼哼,平哥你就有好果子吃了。”
灵巧的手指在各个|穴位捏揉游走,不一会儿肿胀的小腿就如脱了铁靴子般轻松舒适。经过几日的高强度集训,小妹俨然已是半个专业按摩师。只可怜了那双二十年不沾阳春水的纤细手掌,短短时日掌心磨出了茧子,现学现卖给安平改善夥食,手背还被油星溅了两颗疤。
安平握住小妹忙个不停的双手,指腹在还新鲜的疤痕周围轻挠著给小妹止痒。
他好半天没说话。小妹一见他那副神情就知道他又在给自己下套子钻,当即抽回手敲他一记爆栗,“又瞎想什麽呢?小心宝宝会被你影响得得抑郁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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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完安平的肚皮一侧兀地突出来一小块,很快恢复原状,另一边又接著鼓了一下。
“啊啊,宝宝在做操!”
小妹兴奋得哇哇大叫,偏头紧贴著安平的肚腹专心致志听宝宝的动静。刚巧宝宝在里面打了个滚,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隔著安平的肚皮擂在小妹耳朵上。
“哈哈哈,真有趣!多可爱的宝宝,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妈总说我是小猴子转世,在她肚子里就会翻筋斗。宝宝跟我一样也是小猴子!”
小妹仰著脸看安平,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安平笑著揉揉她的头发,“女孙悟空吗?还真挺像的。七十二变全能小超人。”
小妹经不起夸赞,得意得小辫子翘上天。眼珠子滴溜一转又有了鬼主意,“平哥平哥,我功劳这麽大,总得给点福利吧?将来宝宝出世,要用我这个姑姑的名字做小名哦。这样宝宝从小就能记住我了!”
“好,都依你。”
用小妹的名字做|乳名,那就是“妹妹”了。还蛮可爱的。
安平想象喊声“妹妹”,一个梳羊角辫的小丫头就一蹦一跳地蹿到自己怀里,软软香香地糯米年糕一样黏著自己撒娇。真是幸福到牙齿都会甜得化掉。转念又一想万一是个男宝宝……
“小妹,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就不行了。你再给重新取个名字?”
“谁说不行!男孩叫我的名字才过瘾呢!”小妹两眼放光,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激动得鼻头上直冒小汗珠,“你想啊,宝宝肯定也长得跟我一样漂亮,再叫上我的名字。啊啊啊,从小到大得有多少小男生把宝宝当成小美女而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天啊天啊太带感了!我不管我不管,就要叫妹妹,就要叫妹妹!”
小妹摩拳擦掌双目幽蓝,明显进入了另一个奇异的次元。安平莫名其妙地端详著她,脸慢慢皱皱成一只苦瓜。抚了抚又在闹腾的小家夥,默默祈祷宝宝千万不要那麽命苦。
小妹接连三个星期没有回家,也没跟男友见面。她自小野惯了,家里人并不担心她,但这麽长时间不约会,男朋友难免心生怨言,一不留神在电话里抱怨了两句。小妹是典型的顺毛驴,哄著顺著多说点好话怎麽著都行,倘若跟她使性子,她就非得加倍地闹腾回来。
安平见势不妙急忙上场救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婆婆妈妈唠叨了小半天,总算勉强让小妹回心转意收回分手宣言,心不甘情不愿地赏赐给小何老板半天时间去逛街吃饭看电影。
出门时小妹还别扭著,脸黑似锅底。安平在家里担心得坐立难安。小何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为人大度,身材长相也没得挑。偏偏家境不好,又命苦摊上个小肚鸡肠的後妈,高中没上完就被迫辍学,在自家的小饭馆帮忙赚钱供弟弟读书。
这两年家里条件好些了,小妹又考上了一本,小老板也著急忙慌地发奋自考拿文凭。
小夥子用心良苦,生恐如今两人身份差距过大会被女友嫌弃。小妹现在虽懂事不少,但到底年纪轻,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小何心底的苦楚不直接说出来,她便未必能体谅男友的焦灼和担忧,反倒会埋怨一个大男人年纪越大越小气。
若他们真为了自己闹到一拍两散的地步,安平这辈子都没脸再回青衣巷见小何了。
心浮气躁地等到中午,小妹打来电话,声音甜蜜娇嗲,腻地安平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小情侣闹分手果然不能当真,前一秒风雨满楼,下一刻便雨过天晴。安平心情大好,肚子也觉出饿了,把方才剩的大半碗饭温一温,就著小妹做的松鼠鱼细嚼慢咽。吃到一半无端端又想起裴宿恒。想他最爱吃自己做的松鼠鱼,每次一个人就能解决掉整盘鱼肉。又想不知他身体恢复到什麽程度,若又想松鼠鱼吃了,有没有能做的那麽合他口味。
眼泪断了线一般扑簌簌滚进饭碗里。安平仰头掩著口,让泪水倒流进眼里。
情绪剧烈波动影响胎儿正常发育。回国以後他每时每刻都在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裴宿恒。他若忧思过度损害了宝宝的健康,将来那青年知晓後,定然会深重自责。
不管为了谁他都要坚强。把他们的宝宝健康平安地生下来,他才有资格去守候自己的爱情。
小妹电话里说傍晚才能赶回来。这段日子采买购物都由小妹包办,闲的骨头都要生锈了。安平吃完饭闲著没事,决定去超市逛逛。
买了些小妹爱吃的零食水果,返回时路过一家新开的时装店,又进去给小妹挑了件羊毛连衣裙。拎著东西小心谨慎回到小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在单元门口碰到楼上的邻居。热情善谈的大姐主动跟他打招呼。
小妹生性爽朗,能说会道。之前几个月安平闭门索居,偶尔跟邻居碰面通常头一低淡淡地擦肩而过。小妹唯恐自己不在时赶上安平身体不舒服,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来了没几天便提上礼物去拜访楼道里仅剩的两户邻居,麻烦他们多多关照自己不善言辞的“姐姐”。
她给安平编造的身世凄惨又离奇,安平听了笑得直嚷肚子疼。谁想每日固定蹲守八点档苦情戏的大姐大妈们居然很受用,感动得热泪连连,从那以後楼上的大姐每次见到安平都笑得无比慈祥。
安平含混地应了一声,垂著眼睛往楼上走。
大姐走了两步又喊住他,“哎呀,差点给忘了。大妹子,有个男的找你,在你家门口站了大半天了。看模样不像坏人。是不是你老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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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猛然抬起头,脸上霎时血色全无。
大姐赶紧伸手搀住他,“别急别急,就在楼上呢,这回跑不了了。千万别著急,别把孩子吓出个好歹来。”
“男……男的……”
安平紧张得声音尖细。大姐不疑有他,欣喜地连连点头,“是啊,男的。那样貌,真是一表人才,比电影明星还好看。大妹子,好福气呦。”
宿恒!
安平来不及告别扭头往楼上冲。大姐在身後喊著让他慢点。安平浑不在意,一根筋地只知发足狂奔。
平日五层楼的高度,今日竟似有五十层那麽高。他一气跑到最後一层楼梯的缓步台上,紧握著扶手,怯怯地抬头向上看。
昏暗的房门前,果真站立著一个男子。夕阳斜进楼梯间的窗口,只照亮一半的空间。那男子的面孔看不清楚,但那副挺拔的身姿,却如雪中青松傲然醒目。
“宿恒……”
安平抖著唇,声音破碎语不成调。
他按著隐隐作痛的腹部,一步步往上挪,每一步都似踩在自己心上,满腔的思恋,满腔的渴望,满腔的委屈。
楼上的男子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踟蹰地向前迎过来。阳光终於落到了他的脸上。
一蓬刺目的眩光轰然炸裂。
“你好,我是宋杨。”
二十四年前的那个午後,白亮的日光下,温婉清秀的少年对他仰头轻笑。
一声尖锐的鸣叫刺破耳膜钻进脑髓。扎眼的白光腾空遮住整个世界。安平惊恐地瞪著一片空茫的双眼,不觉松开扶手向後仰去。
四十一
十月金秋,小城中的茶花次第开放。道路两旁,学校操场,家家户户门前的庭院里,或粉润或浓豔的花朵,簇拥著探出金白的雄蕊,嘻嘻闹闹如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织就一城与朝霞一般绚烂的五彩锦云。
安平看到少年的自己推开小木楼二楼的窗子,探身看楼下的茶花树。粗壮的枝桠有一只伸到隔壁院落,最大最美的那朵茶花就缀在那杆枝条顶端。
母亲在卧房午睡,父亲在单位加班未回。安平觑著那嫩红花朵,眼珠贼贼地转了两圈,轻手轻脚下楼去。
他自出生身体便与平常男孩不同,母亲拿他当女孩样娇养,傻小子玩儿的粗鲁游戏坚决不许他碰,磕破点皮都能心疼半天。熟不不知他这母亲跟前的乖宝宝,在外面撸著袖子与人干架,翻墙爬树样样精通。
三两下攀到树顶,横卧在斜倾的树枝上探手去够枝头的花魁。朗朗读书声清洌洌乍然而起,指尖一滑,那花朵擦过手指,荡悠悠坠在一册打开的书页间。
“我的花!”
捧著诗集鲜花的主人仰起脸。
玉白干净的面孔,竟比白山茶花还要秀丽。
“你好,我是宋扬。”
少年唇角弯弯,灿若春花。
多少年过去,曾经的美好都被打碎,蒙盖上层层羞辱,蜕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