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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面对面坐在一起,你不好问一问?”
贵先生脸上掠过一抹红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见了元子就有点羞怯,不一定是怕她,这种感觉很微妙。
有时说说话他就会突然脸红,以至于有点怕跟她多说话,但又是很想跟她说话。见不到她的时候心头着急,迫切想见到她,及至见到了又有些慌乱。
香香见他不说话就问是不是闹别扭了,贵先生说:
“别问这么多,你只管去说动她。”
香香叹口气:
“倒成了我要央求她。”
贵先生在这边竖了耳朵听,听见香香叩开元子的门,两人叽叽咕咕一阵。一会儿香香回来说:
“得我去她才肯去。”
贵先生问:
“没说为什么吗?”
香香说:
“人家一个姑娘,带上你这个既不是领导又不是下属还不是搭档的小伙子去赴宴,算什么?”
贵先生恍然大悟,笑着说:
“我也觉得不太合适!那你一定要去啰?”
香香说:
“下回你们的事不要往我身上扯,我不喜欢多认识不相干的人。”
卞红亮总经理已接近四十岁,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
皮肤不见一丝皱褶,白皙光亮。眼睛大,鼻梁挺直,嘴巴方正,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笑时还有两个浅酒窝。
头上打了摩丝,根根往后梳,露出额头宽阔饱满。竖领蓝色衬衣,鲜亮服贴,罩一件白色高档夹克,潇潇洒洒。
他显得很兴奋,讲不完的话,不时妙语连珠,还不耽误向客人敬酒挟菜,让人人都不会感到气氛沉闷或被冷落。
卞红亮尽挑好听的话说,从元子香香到贵先生,人人都被他捧了个够。
他不是那种肉麻地吹捧,而是恰到好处地将你某一点特别衬托出来。
见元子吃鱼翅时问小姐要豆芽,红亮总经理对财务科长钱方大说:
“看见了没有?这才是大筵席上走过来的人!吃鱼翅必须配豆芽,我估计崦嵫大小饭店没几个厨师懂得这一点。”
他一脸净是赞许神情,又问元子:
“还要不要添点什么?”
元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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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再添点白醋。”
红亮总经理轻敲一下桌子:
“这就是不一样嘛,对啦,应该是加白醋!”
转过脸他对着小姐说:
“懂吗?要白醋。我只是在广州吃过一回正宗的,今天见了缸里的东西总觉得不对,就不知道哪儿不对,元子这一说就对啦,少了豆芽和白醋!”
元子被捧高了一截,香香就被衬矮了。红亮总经理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立即就要把香香也捧上去。
他突然问香香是不是搞艺术的。大家只向他介绍过香香是贵先生姐姐,他怎会知道是搞艺术的?元子笑着说:
“看你会不会算命。”
红亮总经理说:
“即使不是以艺术为职业,那也是天生的艺术家。”
元子问:
“有什么特征吗?”
红亮总经理以一种不让人尴尬的眼神看着香香说:
“她跟我们不一样,你看她的姿式!一般人吃饭的时候总是耸肩弯背松腰缩脖子,她却是始终挺胸收腹垮肩伸长脖子,这是练舞蹈的人才有的习惯姿式。
“再看她的眼神!一般人的眼神是散的飘的,你觉得他(她)是在看什么东西吧好象又不专注,你觉得不专注吧他(她)又长时间看一样东西。搞艺术的人不一样,一旦要看什么马上就把全部的情感调动起来,聚集在眼睛里,所以他们的眼睛是传神的,不是飘忽不定的,也不是散乱的。”
说得香香羞涩地勾下头,元子却嚷着:
“让我看看,怎没留意呢?”
香香瞪她一眼,她乐不可支地说:
“还真是这么回事,满眼都是情。”
气氛很快就活跃了,红亮总经理这才谈正事。
他说准备去海南圈块地,只等涨价后抛出去,一定能够大赚一把。净赚的钱除了支付正常的利息外,还可以按百分之一另外多付一块。这块额外的钱如果个人收下不方便,那就付到指定的帐户上。
贵先生问:
“怎么知道一定会涨而不会跌呢?”
红亮总经理说:
“圈里的人都在分析,‘八九’后政策有收的倾向,但是放的呼声更加强烈。如果要放,深圳海南肯定会炒得更热,炒热的主要指标就是地价会猛涨。根据内部消息,‘八九’到现在两年多了,小平同志没有说过要收。北京出了万言书,是左大爷搞的,但是被控制住了,说明左大爷的力量还是不够大。”
元子笑起来:
“捕风捉影的东西还是丢一边去吧!”
红亮总经理继续说:
“不让你们承担风险!我们开发的红彤彤住宅小区,建筑面积三十万平方米,已经投进去五亿资金,全部抵押给你们。”
元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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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小事,最好你要先跟我们的领导沟通。”
红亮总经理说:
“先得过你这第一道关呀!”
贵先生一旁接过话:
“我们都得照领导的意思去做。”
元子不喜欢贵先生这种自轻自贱的口气,抬高调子说:
“我看可以,领导那边我去说。”
红亮总经理喜出望外,再三拜托。
散席后,红亮总经理要拉贵先生去一天一天红娱乐中心洗澡。
贵先生一听这名字就像被蛇咬一口样心惊肉跳,决不肯去。
红亮总经理说,一天一天红老板拖欠他上百万工程款,不去消费了也讨不回来,因此叫他们都去帮他消费。不管需要什么就去一天一天红,不用付款,签个字就行,并给他们三张免费消费卡。
贵先生忽然想到之丙姑娘,问红亮总经理:
“一天一天红老板你认识?”
红亮总经理说:
“没有交情,但是他不能不给我面子,有什么事吗?”
贵先生看元子香香已经进了前面的电梯,便故意掉在后面,拉了红亮总经理去一旁说话。
他说有个朋友的姐姐叫安之丙,在一天一天红做小姐,本人不愿意做了,但是老板卡住不放。
红亮总经理把名字记下,说明天就叫老板放人。
贵先生觉得不会这么容易,叫红亮总经理再关照老板一声,不要为难她。红亮总经理大包大揽说:
“一点问题没有。”
当晚回宿舍后贵先生又溜出来,找公用电话告诉之丙姑娘,他已经托人找老板了,估计明天就能放她。
之丙姑娘说声“谢谢”就泣不成声了,呜呜咽咽叫贵先生再别帮她忙了,再别打电话找她了,沾上她会坏他名誉的。
第二天贵先生坐在办公室等之丙姑娘电话,猜想她获得自由后会来个电话的。
但是一直没有等到。
他打电话去问,接电话的小姐说安之丙不在,贵先生请她再找找。一会儿另外一个小姐来接电话,说她是之丙姑娘的朋友,之丙姑娘已回家去了,留下话说万一有人非要找她,就代她说一声谢谢恩人。
贵先生黯然神伤。元子从外面进来见了,惊问出了什么事,贵先生慌忙搪塞过去。
元子在为红房公司贷款去海南炒地皮的事忙碌。贵先生见她过份投入,不无忧虑地提醒她:
“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吧,一个亿可不是小数目。”
元子发脾气:
“人情是你做的,硬要把我拉去,这会儿釜底抽薪,什么意思?再说啦,后面还有科长、主任、行长把关,我就是提个建议,要多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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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先生不再争辩。元子将贷款调查表填写好后叫贵先生看看,贵先生看后建议在“信贷员意见”一栏写得含糊点,为自己留条退路。
公孙主任突然通知元子贵先生到珠海去,总行在那里开办了一个信贷人员培训班。
公孙主任说,是光震行长点名让他俩去。
元子的工作暂时移交给金煌,贵先生的工作暂时移交给水至善。
元子本想将红房公司这笔贷款报批后再走,时间来不及了,就只得关照金煌代她报批。
一个月后从珠海回来,金煌告诉元子忠房公司一亿贷款上报后,批复下来变成三亿,所以就照批复的金额发放了。
元子愣住了。
看贷款调查表上的信贷员建议一栏,贷款金额已经由一亿涂改为三亿,信贷员签名一栏仍然是纪元子原来的签名。
后面的审批人签字,商淇科长签的是“同意信贷员意见”,公孙主任签的是“同意信贷科意见”,吉离副行长签字“同意营业部意见”,光震行长什么意见都没有只盖了个私章。
元子问金煌:
“我的意见是只同意贷款一亿,谁涂改的?”
金煌说:
“上面。”
元子问:
“上面谁?”
金煌反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
元子找到商淇科长,拿出贷款调查表问:
“我的意见是只同意贷款一亿,谁涂改的?”
商淇科长说:
“上面。”
元子问:
“上面谁?”
商淇科长反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
元子拿着贷款调查表找公孙主任:
“我的意见是只同意贷款一亿,谁涂改的?”
公孙主任说:
“只会是你们下面。”
元子说:
()
“有人涂改了。”
公孙主任问:
“谁涂改了?”
元子反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
元子意识到中了一个圈套。
她直接去找吉离副行长。此时她已经不能平心静气了,将贷款调查表往吉离副行长桌上一摔:
“你们设好圈套来害我!”
吉离副行长很喜欢元子,两人经常没大没小嬉闹。吉离副行长按她坐下说:
“你们报上来就是三亿,谁改你的了?”
元子气得快掉眼泪了:
“我只报了一亿,给人涂改了。”
吉离副行长问:
“谁涂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