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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个,我想——”
“你想什么?”
丹尼亚多说:“由于太古历史是我的业余嗜好,和裴洛拉特博士一样,我有时会翻查些古老的文件,找找看有没有任何提到太古时期的记载,比传说更可靠的记载。去年,我发现了一艘古代太空船中的纪录,那些纪录几乎已无法解读。它的年代非常久远,当时我们的世界还不叫康普隆,而是使用‘贝莱世界’这个名称。我认为,我们传说中的‘班伯利世界’,可能就是从那个名字演变而来。”
裴洛拉特兴奋地问:“你发表了吗?”
“没有。”丹尼亚多说:“正如一句古老格言所云:在我确定泳池有水没水之前,我可不愿意往下跳。你可知道,那个纪录中提到了一件事,那艘太空船的船长造访过某个外世界,还带了一名外世界女子离去。”
宝绮思说:“可是你刚才说,外世界人不允许他人造访。”
“没错,这正是我未将纪录发表的原因,听来实在难以置信。有些暧昧不明的传说事迹,可以解释为外世界人的故事,包括他们和我们的祖先‘银河殖民者’的冲突。这类传说事迹不是康普隆的特产,在许多世界上都有大同小异的故事,但有一点完全一致——外世界人和银河殖民者绝不会在一起,双方之间没有社交接触,更别毯蠼性间的接触。可是纪录中的殖民者船长和那个外世界女子,却显然因爱情而结合,这实在太不可思议。我不相信这个故事有可能被人接受,顶多只会被视为一篇浪漫的历史小说。”
崔维兹显得很失望。“就这样吗?”
“不只这样,议员先生,还有另外一件事。我在太空船残存的航行日志中,发现了一些数字,代表的可能是几组空间座标,但也可能不是。假如真是的话——我再着复一遍,怀疑论者的荣誉心使我必须强调,也有可能并非如此——那么,内在证据使我得到一个结论,它们是三个外世界的空间座标。其中的一个,或许就是那个船长曾经登陆的世界,他就是从那个世界带走了他的外世界爱人。”
崔维兹说:“就算这个故事是杜撰的,有没有可能座标仍是真的呢?”
“有这个可能,”丹尼亚多说:“我会给你那些数宇,你喜欢怎样利用都可以,不过你很可能一无所获——但我有个很有趣的想法。”他又露出了短暂的笑容。
“什么想法?”崔维兹问。
“如果其中一组座标代表地球的位置呢?”
27
康普隆的太阳射出耀眼的橙色光芒,看来比端点星的太阳还要大,但它在天球上的位置相当低,因此只能送来微弱的热量。还好风并不强,不过吹在崔维兹脸颊上,仍然令他感到冰冷刺痛。
他的身子瑟缩在电暖大衣里发抖,那件大衣是蜜特札·李札乐送给他的,她现在就站在他身旁。他说:“总该有暖和的时候吧,蜜特札。”
她很快瞥了太阳一眼。站在这个空旷的太空航站里,她未曾显出任何不适。罩在她高大身形上的大衣比崔维兹的还薄,也许她对寒冷并非完全麻木,伹至少她一点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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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们有个美丽的夏季,虽然为时不长,但农作物都能适应。作物品种全部经过精挑细选,能在阳光下迅速生长,而且不容易受到霜害。本地的动物都生有厚实的毛皮,一般公认全银河最佳的羊毛产自康普隆。此外,康普隆的轨道上还有许多太空农场,上面种植各种热带水果,我们还外销风味绝佳的凤梨罐头。大多数的人不知道这些,只知道我们是个寒冷的世界。”
崔维兹说:“我很感谢你来为我们送行,蜜特札,并感谢你愿意跟我们合作,让我们能继续完成任务。然而,为了使我自己心安理得,我必须问一句,你会不会为自己惹上大麻烦?”
“不会!”她骄傲地摇了摇头,“不会有任何麻烦。第一,不会有人来质问我,一切运输系统由我控制,也就是说,这个太空航站和其他航站的法规,以及有关入境站、船舰来去的所有法规,全都由我一个人制定。总理靠我全权处理这些事情,他不必为任何细节烦心,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就算我受到诘问,也只要据实相告就行了。政府获悉我未将太空船交给基地后,一定会为我喝采;如果让民众知道也无妨,他们的反应想必一样。至于基地,则根本不会晓得这件事。”
崔维兹说:“政府也许愿意见到基地没有如愿,但是你放走了我们,他们也愿意赞成你的决定吗?”
李札乐微微一笑。“你是个高尚的君子,崔维兹。你为了保住太空船,下屈不挠地奋战到底,现在你成功了,却又开始为我的安危操心。”
她试着向他靠近,彷佛忍不住想做个亲昵的动作。然而,显然在经过一番挣扎后,她终于克制住这个冲动。
她又恢复了率直的口气,说道:“即使他们质疑我的决定,我只消告诉他们,说你一直都在寻找最古世界,他们就一定会说我做得很对,的确应该尽快摆脱你们,连太空船一块赶走。然后他们会进行一些赎罪仪式,以弥补当初准许你登陆的错误,虽然我们原先无法猜到你在做什么。”
“你真的担心由于我的出现,为你自己和这个世界带来不幸吗?”
“的确如此。”李札乐生硬地答道,再改用较缓和的语气说:“你已经为我带来了不幸,我认识你之后,康普隆的男人会显得更加索然无味。我的渴求从此再也无法满足,惩罚者已经决定让我万劫不复。”
崔维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并非希望你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我也不希望你被无谓的忧虑困扰。你必须知道,所谓我会带来不幸的这种说法,其实不过是迷信而已。”
“我想,这是那个怀疑论者告诉你的。”
“他不必告诉我,我也一样知道。”
李札乐伸手抹了下额头,她突出的双层上沾积了层细霜。 “我知道有些人认为这是迷信,可是最古世界会带来厄运,却是千真万确的事。过去已经有许多实例,不管怀疑论者如何巧言善辩,也无法否定既有的事实。”
她突然伸出右手。“再缓笏,葛兰。进太空船跟你的伙伴会合吧,免得你那娇弱的端点星身子,在我们寒冷的和风中冻僵了。”
“告辞了,蜜特札,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再见到你。”
“是啊,你答应过会回来,我也试着让自己相信。我甚至告诉自己,到时我将飞到太空,在你的太空船中和你相会,这样厄运便只会降临在我身上,不至于殃及我的世界——可是你不会再回来了。”
“不!我会回来!你曾带给我这样的快乐,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此时此刻,崔维兹坚决相信自己是认真的。
“我不怀疑你浪漫的冲动,我可爱的基地人,但是那些冒险寻找最古世界的人,全都永远回不来了——回不到任何地方,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崔维兹尽力不让牙齿打颤,虽然只是因为天气寒冷,他的牙齿才不受控制,但他不愿让她以为那是由于自己胆怯。他说:“那是迷信。”
“不过,”她说:“那也是事实。”
28
回到远星号驾驶舱的感觉真好。将它当成一个房间实在太挤了些,也许它只是无尽星空中的一个小囚笼,然而,它却令人感到那么熟悉、友善而温暖。
宝绮思说:“我很高兴你终于上来了,我正在想,不知道你还要跟那位部长厮磨多久。”
“没有多久,”崔维兹说:“天气冷得很。”
“我有一种感觉,”宝绮思说:“你曾考虑要留下来陪她,而将寻找地球的行程延后。我不愿探触你的心灵,哪怕只是轻轻一碰,可是我关心你,而你受到的诱惑似乎感应了我。”
崔维兹说:“你说得没错,至少有那么片刻,我的确感受到了诱惑。部长是个不同凡响的女人,我从来没遇到过第二个。你加强了我的抵抗力吗,宝绮思?”
她答道:“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不能也不会以任何方式干扰你的心灵,崔维兹。我猜,你是借着强烈的责任感,自己战胜了这个诱惑。”
“不,我倒不那么想,”他苦笑了一下,“不可能那么崇高、那么戏剧性。我的抵抗力的确被强化了,一来是由于天气太冷;二来是我有个不详的预感,假如我继续跟她在一起,不出几回合就会要我的命,我永远无法跟上她的步调。”
裴洛拉特说:“嗯,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安全返回太空船了。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
“眼前要做的,是以轻快的速度离开这个行星系,直到距离康普隆的太阳够远了,我们再来进行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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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我们会被拦截或跟踪吗?”
“不,我真心相信部长渴望我们尽快离去,而且永远不要回来,以免惩罚者的报复降临这颗行星。其实……”
“什么?”
“她相信报复一定会降在我们身上,她坚决相信我们不会回来。我得说明一下,不是因为她料到我可能会背信,她没有机会估量我的信用。她的意思是,地球是个可怕的不祥之物,任何人试图寻找它,都一定会死在半途。”
宝绮思说:“康普隆有多少人去找过地球,才使得她这么肯定?”
“我怀疑没有任何康普隆人曾经试过。我告诉她,她的恐惧只不过是迷信。”
“你确定自己柑信这点吗,还是你也被她动摇了?”
“我知道她所表现的恐惧纯粹是迷信,但是她的恐惧仍然可能有根有据。”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试图登陆地球,放射线会要我们的命?”
“我不相信地球具有放射性,但我的确相信地球会保护自己。还记得吗,川陀图书馆中有关地球的资料全被移走了;而盖娅虽然拥有惊人的记忆体,行星的每个部分都参与其中,甚至包括地表的岩层和地心的熔融金属,却也无法回溯到够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