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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那瑰丽的满天彩云已经变成了一堆堆平淡无奇的废品。
黄昏,令人忧伤地跌落在远山背后去了。
我的肉体因持续的运动而充斥着饱和的热力与能量,就像狂热的太阳对大地的辐射;如果在某个日子我能遇到你,我依然会拥有你的肉体,就像太阳拥有精赤的蓝天,丰盈的土地和健康的众生。
我已经习惯将肉体移植到洁净的纸上,炭精条粗重的颜色加深了我对艺术的彻悟。习惯使爱情越过了原罪之墙,来到我的房间,在极美的节律中扭动。
你专注于素描上人体的神气,使肉体摆脱了原有的构造,死气沉沉的质地。我的双臂拥戴着它,它流金的光泽和微香的气息,形成了艺术。艺术原本就是这样的。床铺,鲜美的形体充实了你的空虚,啊时间,年青的灵魂决不让你白白地做一回关于爱的看客,啊在审美也已成为习惯的时候光顾我们生命的风,纯粹的爱怎会让你们白跑一趟呢?
我愿意在幽默中诞生,去回吻你双唇轻抿的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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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在鬼魅的华灯下,我遇到了一个绝妙的人儿,她妖冶的笑容,魔鬼良心返照时替她捏造的身材,灵猫一样的步态,使我心旌摇荡,津液漫溢。我知道我已中了魔的法术,要进入无知无觉无心无肺的幻觉中去了。
我幽幽的肉体和那轻盈剔透的肉体即将相媾的那刻,我想到了你。我是如何从那阴宫中逃出来的?在人来人往的夜市中找不到一个人,你躲在黑暗的何处?你是不是以躲避来鞭挞我的良知?
繁星的轨道被截断了。夜晚,都市里的夜晚像一块馅饼,被欲望抚摩着的人们啃着,嚼着,撕着,一片片地扔掉。黎明时分,那些夜的碎屑变成病菌,使人们昏昏欲睡。
我为你流下了泪水……
淫雨有如使我们的肉体细腻却不悲烈的迷津,一个过去完成时,我们既然像身陷囹圄一般在这些上苍的唾液中无以自拔,那么彼此心照不宣或无法理解就是多么自然的事。
在雨伞下面的空间里,爱情那湿漉漉的齑粉般的软弱天性,正撑着乌云强大的压迫,寂寞一阵强过一阵的挤压。还要寻觅?还有等待?还要守护?无数已经没有注本的古典喜剧,正从鞋印的沟垄中长出后辈的庄稼、未来的词语的歉收。我们总幻想被遮蔽的,是一道不朽的使命,像晚风经久不息的咏叹。
一个九十度的弯道,连接四十五度的斜斜的长坡。交警的薪水簿上,水印着红黄绿的三只野物的眼睛;机械的手套指挥着指尖,刺向前途未卜的厄运;在肃穆的猫头鹰的眼神里,两个陌生人的迷路获得了他们夜晚的一丝灯火的引领和一只野猫对孤寂的诠释。两排英国梧桐之间,藏着一个季节的背影。招贴画是当代的,摄影比赛的橱窗里,我们失去了色彩和构图,只找到药水和棺材一样的机器;镜头定睛瞄准的前方,一只脏毛的鸟儿的木然使镜头如耕牛临刑前的汪然出涕。
十字路口像一个诡辩,由于没有足够的论据,它的秘密四通八达;年青的一条断腿,正被善良的几张纸币连接;苍老得已挤不出水的柠檬,在最后的秤盘里,和主人一样有着称量买卖的酸涩;音像店里,潮湿的音符从不为顾客的挑剔而恼怒,只有一个老人,在邓丽君婉妙的歌声里让青色布衣溢出了人味,或一个少年在“乡巴佬”丹佛吧嗒吧嗒的足音中回到了比肯德基还要芬芳的乡下老家,或我被古琴多情的弦索捆缚,让自己也动人一回。
这时候,形式的大街淹没在形象的天空之下,丝雨才灵光一现,成为会心会神的乐音,世界同乐音一样步入心底。
第四卷 第二章
“我必须在没有得到准允,尤其是要备受误会所惊扰的情况下为你写下这些东西,以期形成书信、日记或者诗歌,在没有任何目的和交易的晴天,将它们秘密而快乐地邮寄给你,那种感觉只有女人在分娩大功告成时才会有,那几乎不可运用语言和所有修辞学、文学或统计学的功用。可惜的是我只汇出过一只‘飞船’,它到达了你那里,比中秋晚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前,我在明月的地图上寻找你的方位,寻找你的形象与精神的投影,像头脑空空的人们寻找海市蜃楼,但我失败了。光明勃勃的月亮,一经出现在爱意缠绵之中,一切都无可挽回地失去了。
“龙眼树下是蛇的乐园,神圣的老树皮缓慢的变迁包容了一条冷冰冰的走向。许多没有多少趣味的事情盛开在凋谢了夜晚之卉的时辰,却那么让人惊吓,宛如上帝让三个人组合成爱情系统。在蛇的七寸上,我看比掐毙同类更具有神韵的太极的功力,以及蛇天赋的舞蹈的痛苦展现。苦胆明人双目,黑暗聪人双耳。人们快乐于另一类生命那欢快的结束,从一张皮上感觉那不会刺激在自己肉体上的痛楚的爽快。爱好!隐私!对蛇的恐惧!妒忌!粪臭一样的路灯!我像逃出一座厨房一样甩开了佳肴。阿鲁耶达,我爱你!在蛇的血迹的黑色中央两侧,生和死互相唾骂!
“我依旧初来乍到一样新奇地等待某些人的来信。缺乏交谈的生活,即使一两句就形成阴谋、战争,都会使人异常兴奋。我没有鼓捣难看的脸色,因为我始终浅淡却真诚地笑着。没有同身边的人成为朋友或密探者,是我的智慧,也是我的幸运;当你的时间和别人的时间重叠在一起,正同你的纯正掉入别人的机心,你无疑不会像上帝在十字架上死亡那样悲壮,那样荣光和坦荡。没有什么比你一个音节的响应而值得宽心地一笑;如果话筒割去了我的耳朵,你的词根与语素将使它再生。邮差的懒散的风范正使每一封来信暗蛰着你的清朗,我坐以待毙似的等待,等你走过的泥途长出香草野花,等你乐于接受清贫的小镇那妓女一样的肤色康复,等你到老了的时候,用迟缓的舌尖舔去上帝在我额上镌下的囚徒的印记……等你,在没有梦的情景莅临之前。
“在十分钟的无意识沉默里,我穿越了这座公墓或农贸市场一样的校园,一秒钟前从枯死中复苏的榕树在悲鸣的深处伸出双手,像一个人打开了天窗,亲手熄灭了天灯,而他自己已是无形。
“我坐在时间光秃秃的头上,心脏圆圆的阴影拒绝血液像灵感一样从淑女们曾经沐身的、而今业已干涸的河床上流过。在它的脑后没有头发的怒斥里,无数箭尖和铅正要从中心透射而过。谁来考证,把学术那污秽的奇迹摊开,被我悬吊在空中的双脚践踏?时间,这头没有毛发,没有生殖器,没有色斑和肚脐的怪物,在我的身下,被什么有形的力量追赶?别催促我下来,阿鲁耶达,你必须像我等待你一样,等待时间从人的双胯间爬过,在另一个地点,我才可与你相会。
“我要写下更多的文字,以弥补我不足的睡眠。双手离不开笑谈犯罪的肉,仿佛恢复疲累的绝望,在另一间屋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只被灯火饿死的蛾,是不可思议的谵语连连的神灵的再现。
“阿鲁耶达,我的意思没有述说完毕。腕关节僵冷了,腰酸了,大脑有些昏聩了,那就搁笔吧,我要到球场上去,那里是直觉、奔跑、单纯、跳跃,一条从双手到双脚、从臭汗到臭汗痛快万分的途径。
“只有一会儿再见了,你可以打个盹了。”
用幼芽制作的苦丁茶,嫩绿的冒着热汽的汁水把我从疲顿与松弛的边陲拉了回来。它们比该死的电话铃声把人惊醒更让人从容得多。
从苦役的创作状态中逃跑出来,我立即又进入另一种文字的运作状态。我是一名教师,学生们正在教室里等着。啊工作,令人亢奋的海洛因,给人能量的葡萄糖,我将它们输入“静脉”,猛吞进肚子里,之后,我看到自己无神的眼球,正为失去的光芒要跳出眼眶来了。
我更换了香烟的品种,很自然,谁愿意永远只吃一种饭菜呢?所以,爱情的伴侣有时是短暂,有时是无意的遗忘,我们不必为此而恼恨万分。
莎士比亚说过:“……不要随便和别人吵架,但既然吵了,就要给他一点厉害尝尝,让他下一次不敢碰你……”
我非常乐意实践这一条圆滑又实用的法则。那天,我真想抽那个浑身酸气的家伙一记耳光,我的手伸出去了,狠狠地推了他几下。我深信,那些暴怒或讥讽的言辞与这两下子就足以让他将我牢记于心的。
我愿意以这样的方式留给人一些记忆,因为,有的人只有在精神上刻下这道痕迹,才能使自己免于昏了头脑。
大江畔看船,原本就是观摩忧愁是如何流成一条大江的。
船上不会有你。江上,水光渐渐敛成一片烟。
我无心再漫步下去。在波浪拍击两岸的声音里,我又感觉到忧郁在聆听对远去的船桅的记忆。
我用一截柳棍在沙滩上勾出你头颅的形状,你立即从地球的另一端,越过时空的隧道,通过这样一支柳棍同我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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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就在这里,简笔画的功效,速写的精炼。
可我立即坠入因思念你而弥漫在灵魂四周的愁雾里,我几乎已经无法认识你的简练得如此逼真的形容。
我们是谁?
我们无法在违背江水的沙滩上捡回我们一经失手就会钻入地下的名字,以及那些仆役般伴唱的偏旁。
柳棍上沾满了事物经过接触后的沙粒,就像我们的肉体在相拥时也会偶尔产生世俗的气息。
我扔掉了柳棍。一条船飞速驰过,更大的波浪涌了上来,将你的简笔画的形象冲刷得没有任何痕迹,可你的模样却深刻地留在了记忆和思恋的每个地方。
莫要迷信你撞到的第一个笑容。
你要明白,婚姻肢解的最大恶果就是人们对初恋的始终如一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