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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美指着为莫北加油的神采飞扬的女大学生们讲:“看到没有,这就是差别,你醒醒,晓得吗?醒醒,不要昏头。”
她以为她为一个男人而昏头。那是错的。
那天,她看到另一面的莫北,积极向上,朝气蓬勃,满身阳光。她赌气又好胜地想,我为什么不可以?
她摸了摸肚子,莫非在里面第一次动了。
于是有种力量应运而生,让她更加坚定。她对范美说:“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范美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只怪物。她知道她们做这种事情的,最忌讳被嫖客睡大肚子。她想,她不应该有这种忌讳,因为她想要重新获得阳光。
范美或许知道了莫北就是Mace,当年她揪着她去看的那个打篮球的大学生。
她的心思,莫向晚想自己能琢磨得到,想一想,觉得不需要理会。
没有人有义务原地踏步不动,范美是懂得前进的人,她会调节好。
她可以不同她生气,因为她们之间,原本就无账本。
莫向晚忽然很想打电话给莫北,她想,她与他,如今同样身披一身阳光,朝气蓬勃,可以期待明天,携手共进。
这样的情绪澎湃着,又收敛着。
她毕竟含蓄,还是没有将号码拨出去,反倒收到莫北的一条短信,他问她:“晚饭要去就到师大食堂解决,我们学学大学情侣,免得以后有麻烦。”
莫向晚看完就笑了,想起上一回在师大的遭遇,有种甜蜜上到心头,她答:“行啊!但是非非怎么办?我们还是早点回家。”
莫北消息很快过来了:“惨不惨?我们谈个恋爱还要顾着小拖油瓶,我会把他交到崔妈妈那儿的。”
莫向晚看后又想想,突然就有个念头,如果莫非有爷爷奶奶在身边,就不用常常寄人篱下地求照顾了。这念头是电光火石的,就一瞬,莫向晚定下心神,决定不可操之过急。
她收好手机,择明道路,走向目的地。
管弦的“MORE BEAUTIFUL”隔壁就有一间小西餐厅,老式洋房改造的,环境静谧又优雅,但莫向晚来此地的次数并不多。她前来此地,总是直接趋至管弦的酒吧。
今天管弦把她约在这里,或许也是对她近日的疏远有了些敏感的心思,小心地不唐突她。
这会让莫向晚稍动恻隐之心。
朋友之间,求同存异。她丁是丁,卯是卯,很容易让友情过钢易折。凡事不可片面下决定,且听一听管弦的解释再说。
因此走入小西餐厅的莫向晚,是带了些歉意和期待的。
管弦已经坐在靠窗处的小圆桌等着她了,这个座位相当雅致,窗外有错落的夹竹桃,稀疏的树影倒映在橡木的桌面上,静静不动,能安人的一颗私密又想要透秘密的心。
莫向晚坐下来,管弦便说:“我叫好了拿铁,这里的多拿滋堪称沪上一绝,你也试试?”
莫向晚照例没有意见。
自认识管弦一来,她的任何决定,她一贯都无甚意见,除了秦琴那件事情。也就除了秦琴那件事情,管弦在万事万物上都坦诚地帮助她。
莫非出生的那天,她羊水早破了,但懵懵懂懂,还照例要去劳作。管弦见状,心急如焚,二话不说就叫了车送她去医院。
一路上,她临产的恐惧终于全部生出来。
她说:“管闲事姐姐,如果我死掉了,你能不能带大我的宝宝?”
管弦拍拍她的肩,又摸摸她的肚子,想要尽力安抚她腹中躁动不安的孩儿。她说:“别怕,只要你别怕,什么关口都能闯过去。你下了决心就别退让,这才是好汉一条。”
这样让莫向晚有了心理支柱挨过了死门关。
莫向晚在管弦的对面坐好,她叫一声:“管姐。”
管弦把细眉一挑,有责怪意味:“我听说你最近在谈恋爱。”
莫向晚不隐瞒她:“是莫非的爸爸。”
管弦抚掌:“这多好,有始有终才是最大的幸福。我听说他天天送你到公司门口,小姑娘,你终于要幸福了。”
莫向晚笑一笑,不响。
管弦说:“幸福的小姑娘,那么你是不是能原谅我呢?”
她依旧这样直接,莫向晚丝毫不意外。管弦这样的人,做事情向来干净利落,脆生生毫无拖沓。
莫向晚也就直接地说:“我从来没有想到会这样。”
管弦微笑:“这是圈子里的规矩,我说过我的店里不接这样的事情,他们出去解决全不是我的权责范围内。”
“那你是提供平台了?”
“沙龙的作用之一,不是吗?”
她太坦荡,莫向晚不禁会吃惊。她是个直接的,可说这样一件事情过于坦率了,她好似不认得她。
管弦叹气:“小姑娘,一直以来,你只愿意了解你想了解我的那一面。你把所有的事情往好的地方想,你需要良性的生活方式催眠你自己。你想想,你是不是这样的人?”
莫向晚瞬时间呆一呆,这么坦白的管弦,逼得她也快要撕破自己糊好的美好糖衣了。
服务生上了咖啡和多拿滋,香甜的气息下,管弦这样同她说:“小姑娘,我帮你就是帮了,这是我愿意的。你做事情踏实努力,你懂得感恩图报,你愿意和我倾心结交,我才把你推荐给于正。你需要一份薪水不赖的工作,我也需要一个我的好朋友在他身边。”
莫向晚抿一口咖啡,轻吁一口气:“管姐,我晓得的。我们,某种意义上,也是互不亏欠的各取所需了。”
管弦摇摇头:“不,我不逼你的。如果你同意和宋谦交往,我们才是真正的各取所需的合作。不过那样我们的友情就蒙尘了对吗?”
莫向晚放下咖啡,这里咖啡的确香浓,但她不太留恋这样的香浓。
“如果我和宋谦能够在一起,对于于总来说,有更贴心的帮手,对不对?”
管弦的眼里有遗憾:“可惜事实上不是这样。”
“我和于总的合作,只是上司和下属,你感到很遗憾?”
管弦也抿一口咖啡:“确实。但这也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保持这样的距离感,小姑娘,你也不是一般的精明。”她又说,“你,实在和当初的我很像。一步步算计着走,不太肯吃亏的。”
莫向晚低头,轻轻说:“管姐,我是保护我自己,我有儿子。”
管弦笑:“所以我才是大刀阔斧的那个。”
“管姐,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管弦当即否定:“退一步满盘皆输。”她缓缓说道,“我邀请秦琴绝非存心,那边的人指明要见她,我只是满足友人需求。”
“他们给你什么?或者,给于总什么?”
管弦笑笑:“他们给的什么,不会因为一个秦琴就不给的,秦琴扫面子顶多只是一时间的不愉快。于正在外注册的公司老早运作,资金到位之后,在香港即能正式注册。这么多年,他终于完成原始积累,可以重获自由。这一点,你虽然没有直接问过考虑过,但很早以前就警觉到了不是吗?”
“那么林湘呢?”莫向晚一想到林湘,不由声音就高了八度。
管弦听了,蹙眉正色:“你不要质问我,这个圈子里诱惑比比皆是,谁是龙谁是虫,没有多少天就能见真章。我说过沙龙只是平台,有好朋友问了,我传一个话,各人接受与否,和我不相干。但林湘,棋手无悔——她——在这个圈里混得还不到位。”
“管姐,你收手吧!”
管弦摊手:“这个名利场,个人有个人的角色,进来了就遵守规则。”
莫向晚认真同她说:“我礼拜一就向于总递交辞呈了。”
“做的好,你现在脱身,最好不过,回头有深情似海的男主角等着你,这个时机真真好。”
“管姐——”
管弦摆手:“其实我的事,你知道的并不多,你选择知道的不过是你想要知道的那部分。我一直是个赌徒,进了这个赌场,有些手,是收不住的。”
“为了于正?他不止你一个女人。”
“你以为现在的于正,之于我,难道就单纯只是一个男人?”
莫向晚惊骇地望住她,仿佛不认得她了。
“我和于正青梅竹马,青梅竹马抵不牢上海滩的五光十色,浪奔浪流,看是谁输谁赢。于正如果只是回来念个书,被家里安排进机关任个职,再和我结个婚,就此碌碌一生就过去了。但是,凭什么?
“他们家于直读书读不好,就直接送国外去,回来轻轻易易就可以开公司,搞事业。于正连创业基金都没有。”
莫向晚面前的食物,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她骇笑:“你别告诉我,正因为这样,他才去娶了祝小姐?”
“祝小姐在家里的尴尬位置,比于正好坏强一些,她伟大的父亲愿意提供关系和资金给她创业。我们一步一步进步,一步一步积累,大家赚才是真的赚,不是吗?你以为他们这种门楣到处都讲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吗?不,那是做给外头人看的,实际上他们讲究男女沟通无碍,搭配干活不累才是真谛。”
莫向晚惊骇到无以复加:“难道祝贺根本就知道一切?”
管弦还是微笑:“入局的人,都要清楚自己的定位。祝贺,她是爽快女人,可最后还是为了于正不爽快了,想要翻盘了。愿赌服输,不服输就再赌,赌到赢为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管弦是在微笑,但微笑的姿态稍稍狰狞。莫向晚还是低头,不愿意看,但是如实说:“管姐,你这样,很难看。”
管弦把微笑转成无奈的笑:“小姑娘,你的自我保护才可爱。什么都看不到的人是最幸福的人。”
莫向晚勉力地,将面前的食物一口一口吃掉了。
有这样片刻的静谧,她们在稀疏的夹竹桃的阴影下,各自为阵,各自将面前的食物解决。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