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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软弱”、“认命”之类的词汇绝不会在卓倚天身上出现,陈默觉得她在货轮沉没时必定会做些什么,即便只剩最后一口气。
陈默从不信神佛,信她。
这片海滩跟电视上见过的大不一样,没有沙,也没有螃蟹贝壳之类能吃的东西。巨大的体能消耗让陈默感觉到了饿,而且越来越无法忍受。海岸线很直,他走了一段路,站到高地看了看,发现除了延绵的山脉以外,找不到其他东西,似乎这世上就只剩下了自己跟白小然。
在船上求存的过程,不过是跟人斗,现在对手却换成了天。光是如何解决肚子问题,就已经足够棘手,而让陈默更加头痛的是,白小然极有可能会恶化的伤势。
回到小丫头身边,他摸了摸对方的口袋,唯一的收获是张被水泡得缩成一团的纸。在温暖的阳光下,他随手摊开纸面,发现上面画的似乎是舱内地形图,旁边有几个模糊不堪的小字。
“白小然,加油。”
陈默怔住,望向女孩惨白的脸颊,眼神一点点变得异样。
一个小时过去,白小然睁开了眼。陈默正将她背在身后,沿着坡度陡峭的山腰往上攀爬,阴暗的林间丛生着茅草和荆棘,以及一蓬蓬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三月的天气,这片大山却闷热无比,腐殖土层蒸腾着泥腥气息,远远传来的鸟叫让密林显得更加寂寥深远。
陈默走得很慢,手里握着一支显然是刚折断的青竹,不停在草丛中敲敲打打。
“陈默哥,你是要算命吗?”白小然虚弱地笑了笑,在他耳边问。
“刚醒就敢贫嘴啊,我可没扮瞎子。打草惊蛇的道理都不懂吗,竹子是蛇的祖宗,一物克一物,蛇一闻到竹子味就得溜。”陈默有意逗她开心,摆了个造型道,“老衲有了打蛇棒在手上,小师太就不用担心被咬了。”
白小然果然“噗嗤”一声,想到卓倚天,却又怔怔掉下眼泪。
陈默感觉到水滴落在后颈上,脸色微黯。
良久后,白小然抽了抽鼻子,强自平静下来,“陈默哥,我们这是上哪儿去?”
“后面是海,往前走终归会有人家的。也没别的路,就只能翻山了。”陈默回答。
“你累不累啊,我下来自己走。”白小然听他喘得厉害,有点心疼。
陈默摇头,脚下不停,“你都是独脚老鼠了,怎么自己走。我累倒是不累,就他**的有点饿……”
白小然帮他擦去脸上的汗,喃喃说:“陈默哥,我真没用,做什么事都做不好,只会拖累你。”
“少扯淡,那根钢筋要是插在我腿上,我说不定都尿裤子了。”陈默道。
这次白小然没能再笑得出来。
她是亲眼看着陈默连中数枪的,后者到现在还没有倒下,无疑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甚至可以称之为奇迹。在此时此刻,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奇迹能存在下去,他最终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大山,哪怕只是一个人。
陈默翻过第一道山岭才肯休息,当真靠着竹子祖宗,在草丛里打到了两条蛇,其中一条乌公梢足有杯口粗细。
陈默取下白小然的发卡,在石头上磨尖铁片,剥了蛇皮后将肉段切成小块。白小然光是看着就面如土色,又哪里肯生吃蛇肉,见陈默眼睛一瞪,不得不张开小嘴。然而冰凉生腥的肉块刚被塞进齿间,她就哇哇大吐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默哥是野人我不吃,我死也不吃”
白小然腿上伤口极深,一旦开始发炎,恐怕连几天都捱不过。陈默只盼她现在能多吃一点,打点底子,眼看如此不禁火冒三丈,单手将她如小猫般拎起,在屁股上甩了两巴掌,“你再吐一个我看看?”
他小时候常用这招对付陈静,此刻故技重施大是挥洒如意。白小然只听两声脆响,吓到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小小一张俏脸红得如同要滴血,除了就范以外再也没了别的念头。
“难道没有野果子吗?”白小然强忍着反胃咽了几块蛇肉,眼泪汪汪地望向陈默。
陈默冷笑一声,将剥出的蛇胆吞下肚去,“还有西瓜呢,你吃不吃?”
当晚两人在山涧边露宿,陈默采了些芭蕉叶,半垫半盖,帮白小然弄好了睡的地方。等到小丫头鼻息沉沉,陈默看着她那条愈发肿胀的小腿,思忖片刻,摸出发卡铁片,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极深伤口。
阿瑞斯机器人的细胞修复功能已是他唯一还能指望的了,但伤口裂开后却没有半点鲜血流出。他怔了怔,又划一记,仍然不见血液。
陈默并不算十分清楚这次所受的枪伤有多重,事实上阿瑞斯机器人毫无休止的修复工程,早已达到了白热化程度,甚至连变种吞噬者都全体参与进来,清理起他体内的坏死细胞。全面防御是现阶段纳米平台发出的最高指令,陈默划开皮肉的同时血管就已经被封堵,两种机器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无视了宿主的本体意志。
陈默傻了眼。
原打算死马当活马医,照搬洛璃的办法,却没想到连血都不出。戒指已经丢了,现在怎么才能救白小然?
半夜时陈默被一阵细微响动惊醒,借着林间稀疏的月光,他看到白小然正艰难地站起身。
“你起来干啥?是不是饿了?”陈默问道。他下午摸了窝野鸡蛋,相对而言比蛇肉更容易让小丫头接受,但也确实不怎么顶饿。
“我……我没事,你不用管我。”白小然的语气有点古怪。
陈默莫名其妙,想了一会,这才明白过来,“是不是要上厕所?我扶你。”
白小然从未如此羞恼过,山涧里的水很干净,她喝了不少,这会儿醒来本想悄悄解决问题,哪知道刚有动作就被对方发现。
“陈默哥,你走远点呀,再远点”白小然站在草丛后迟迟不肯蹲下,只怕有一点点动静被对方听见,那可真是没脸活了。
陈默依言又走出十几步,忽然将视线投向密林深处。
那里黑沉沉的仿佛无底空间,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在刚觉醒不久的活体感知中,陈默却已清晰无比地捕捉到了一头庞然大物。它从头到尾足有三米长,整个身体轮廓同样是深红色的,跳跃着野性生命的煌煌火光,碧油油的眸子正望着这个方向。
煤矿周围的大山没有芭蕉,也没有那些蜿蜒如巨蟒的树藤。陈默知道自己离延城很远,或许离祖国也很远,但毫无心理准备,会在山里遭遇如此巨大的猛兽。
伤势仅仅还在控制期,大量血气流泻令整个身体处在油尽灯枯的地步。他是靠意志上的强撑,才能背着白小然来到这里。没路走的时候就自己找一条路,这是他习惯的生存方式,而现在物种之间与生俱来的威胁感应,却让他发现面对了真正的嗜血霸王。
“沙”的一声轻响,落叶层被踏动,陈默望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刚刚钻出了第二头。
正文第九十二章野性对话
第九十二章野性对话
白小然完事后远远叫了一声,声音很轻,透着难为情。
两头庞然大物同时退去了,隐入浓厚夜色。陈默看着它们消失的方向,良久不动。
这晚过后,巨兽没再出现过,但陈默却始终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几天很快过去,重山仍然绵绵无尽。
未曾进过大山的人永远也难以想象这里是怎样的世界,白小然逐渐发现,山脉本身正是古老的宿主,身上攀附衍生的一切,注定随着它的意志而兴衰存亡。
其中或许也包括他和她。
白小然腿上的伤口确实如料想中那般恶化了,红肿发炎,不断往外渗出脓液。她开始发起低热,四肢无力,总觉得昏沉沉的想睡觉。陈默下了几次狠心,想要把她腿上的烂肉用铁片剜去,但终究还是因为伤口太深而放弃。
记不清多少道山岭被翻过,陈默在途经一片向阳地时,发现了无数茎叶肥大的马齿苋。他能认出的草药就只有寥寥几种,而马齿苋是其中最熟悉的,揭不开锅的年头,常有妇女拎着篮子去野外挖来炒着吃。
在药用方面,马齿苋有着清热解毒,化肿消炎的功效。陈默见了以后大喜过望,将几株嚼成糊状,敷上白小然的伤腿裹好,又脱下外衣打成包裹,采了满满一包备用。
他还能做的实在不多。在如此环境下,白小然的腿伤很要命,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她自己能不能挺得住。
换过几次草药后,白小然腿上不再出脓水了,又过了一天,肿胀也消了许多。然而发热还在持续,且逐渐严重,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陈默在翻山过程中休息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成了不知疲倦的机械。
“陈默哥,你歇会吧。”每次白小然醒来,都会这样说。
“我不累。”陈默总是笑着回答。
他能感受到生命力正在女孩体内一点点虚弱,比起以前的活泼模样,她已变成了一朵正在枯萎凋零的小花。到了晚上不得不找地方歇脚时,他常会直盯盯地看她很久,睡着后哪怕是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便会立即跳起,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出什么岔子。
始终没有消失的那份威胁感,仍在后方丛林中游荡着,尾随着。它们似乎是从未遇见过直立行走的兽类,在保持着谨慎的同时,竟一路锲而不舍。
陈默现在连找食物都把白小然背在身后,不敢让她有一秒钟远离自己的视线。极度的戒备和紧绷已将他打熬成了纯粹的偏执者,无休止的体能消耗使得整个人疲累不堪,但意志精神方面却反而达到了一个空前强度。
这天白小然迷迷糊糊醒来,看到陈默在剥一只小兽,让她吃惊的不是那团血淋淋的物事,而是他现在的模样。
陈默瘦得脱了形,衣裤破烂到不成体统,黝黑的脸膛和头颈上全是被荆棘划破的伤口。他嘴里叼着那支磨利的铁片,正将小兽的整张兽皮从头颈处往下扒,眼神狰狞,看上去活像个茹毛饮血的野人。
那些耸立在长草丛中的石雕,很快吸引了白小然的注意力。她仍在深山之中,被古老巫庙的遗迹包围着。倾颓的立柱和残垣支撑出了足以遮风挡雨的空间,她躺青石板上,身下垫着芭蕉叶,视线正对的半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