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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太后冷声道:“他们为何不下车,难道没人告诉他们宫内禁行马车的规矩吗。”
“哪能啊,是皇上派了身边的人,特地拿了一块金牌去领他们进宫,也让他们不必下车。”老太监道:“虽然宫门口的禁卫已经被替换成了娘娘的人,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没胆子和皇上御赐的金牌过不去,所以没敢拦。”
“既然如此,就让那些箭手回来吧,原本哀家也没觉得靠几个放暗箭的就能将他们料理了。”太后听完,又不动声色地正过身去,继续望着铜镜里自己白皙的脸,“其实料理那些胆敢戏弄哀家的人不过是小事而已,他们便先借着皇上的金牌耀武扬威一番吧,若今日大事可成,别说一块金牌,就算十块金牌也救不了他们的命。”
“是呢,到时候全宫上下皆以太后为尊,没了皇上从中作梗,要发落那些家伙不过是太后一句话的事。”老太监挤眉弄眼地拍了夏太后一记马屁,随即又压下声音道:“朝臣们都已经入宫了,李将军也已经按照太后的吩咐带人埋伏了起来,只等太后一声令下。”
“知道了。”夏太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虽然哀家是未雨绸缪,不过也许今日用不着李将军出动也能成事呢,皇帝还是太年轻了,今日哀家便好好教教他,如果不能学会杀伐决断,是没办法坐稳龙椅的。”
马车内,宁渊对着窗帘轻声细语道:“你说这路边上有箭手埋伏?”
“若非有探子证实此事,我又何必拿了金牌亲自前来。”一道低沉温润的声音隔着窗帘向宁渊回道:“可惜宫内太后势大,安插探子极为不易,不然若是能探查清楚那些箭手的埋伏位置,咱们倒能够先下手为强,只要拿住一两人,说不定还能以此为由头反制太后一把。”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见说话之人正是护送着马车前行的那名高大武士,脸虽然被面甲遮住,可光凭着那一双眼睛,宁渊就立刻认出来了他是呼延元宸,于是两人便隔着一道车帘小声交换起情报来。
“能被太后安插行刺他国亲王的箭手,想也不想肯定是特地培养的死士,就算抓到也是无用,不过看起来,连这样的招数都使得出,夏太后也算是对咱们恨之入骨了。”宁渊笑道。
呼延元宸低笑了一声,“她被你们如此作弄了一番,如今朝野上下虽然明面上没人说,暗地里却有许多人在议论,贸然开战却又无功而返,对她如今的威信是个不小的打击,要是这样还能不生气,当真是有鬼了。”
“这也不正是你和夏帝陛下所想要的结果吗。”宁渊不以为然道:“其实若是让赵沫他们全歼了那支先锋,也许效果更好呢,你们可说了,那支先锋军尽是夏太后和慕容家的嫡系。”
呼延元宸沉默了一会才道:“原本陛下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普通士兵何辜,他们也不过是听从上殿的命令行事,说到底也是大夏的子民,无论是陛下还是我都不忍心,只能连带着也放那些吃里扒外的军官一把了。”
“这位夏帝陛下还真是一位仁君,如此看来,我们也没帮错人。”宁渊轻叹了一口气,“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我只想赶快将事了了赶回华京去,许久不见娘亲和馨儿,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
“等此事了了,我也陪你同去。”听宁渊此言,呼延元宸似乎也起了兴致,“虽然我同我那皇帝侄儿关系不错,可等他坐稳了江山,我怎么都要留个心眼,想来想去,为了免得兔死狗烹,我还是抛掉一切功名利禄,跟你回大周去被你养着算了。”
“这等没出息的话你偏生也说得出口。”宁渊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罢了,现在的时机也不宜说太多玩笑话。”呼延元宸摆正了脸色,“总之今夜绝对不会太平,我与陛下都猜测,太后之前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性急之下,十有八九会借着此次宴会之机发难,我们虽然也有一定的准备,可若情势所迫难免顾此失彼,你与熙王一定要小心至上,我已经交代了闫非带着我的一队精锐暗中保护你们,假如状况有变,他他们应当足以护送你们逃出皇宫了,到那时你们也不用再回驿馆,直接跟着闫非由暗道出城返回大周。”
“那你呢。”宁渊问道。
“陛下现在还十分仪仗我,如今呼延氏式微,皇城之中只有我这么一个皇叔,我可不能临阵脱逃。”呼延元宸道:“难道以我的本事,你还怕我出事不成?”
“这可不一定,你也不想想到底是因为谁一直没消息,我才千里迢迢从华京跑来这里。”宁渊说完这最后一句,便闭口不言了,呼延元宸则眼神一窘,悻悻笑了一声,看见前方有一队宫人迎过来了,便没再说话。
马车已经驶到了宫内的开阔地带,周围一览无余,自然也不会再埋伏什么箭手,在那队迎宾宫人的招待下,宁渊与司空玄相继下了马车,朝不远处的高大殿堂行去。
呼延元宸直到他们的背影安然消失在大殿门口,才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一进到大殿,又有另一个太监打扮模样的人凑到司空玄和宁渊身边,压着嗓子道:“熙王殿下,您的位置在前边,请随着奴才来。”
宁渊一眼便认出了这太监是闫非乔庄的,装扮得也是颇像,不光嗓音拿捏精准,甚至脸上还简单易了容,若非不是宁渊对他早已熟稔,还不见得能认出来。
看来呼延元宸说得没错,特意将闫非派过来,今夜铁定是太平不了了。
两人随着闫非一路走到大殿的前方,在紧挨着皇帝龙椅的右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殿内文武百官已经来了大半,有些人在互相压着嗓子窃窃私语,有些人则脸色微沉的正襟危坐,似乎是各有各的心事。
或许未免别人看出破绽,将司空玄与宁渊带到位置上坐好之后,闫非便垂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要同宁渊说话的意思,不过他手掌垂放的腰带附近,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微微鼓起来,似乎藏着兵器,俨然是做好了应付一切变故的准备。
等了约莫有两刻钟后,待所有应当出席的大臣都到齐,夏太后和夏帝才在太监的高喝声中缓缓从后殿的方向绕了出来。
这一对母子虽然因为皇权之事在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可明面上又没有撕破脸,碰到这样的场合,还必须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来,年轻的夏帝龙袍加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同样年轻的夏太后,而夏太后对着他亦是满脸笑容,可那笑容里有几分真和几分假又是说不定的事了。
这两个大夏朝地位最崇高的人一出来,满室朝臣纷纷起身拜了下去,三呼万岁,司空玄与宁渊等人身为外臣,倒是不用跪,却还是要躬身行礼。
“平身。”夏太后果不其然又越俎代庖地帮着夏帝招呼了朝臣们一回,然后走到龙椅旁的凤椅上坐下。
夏帝也一言不发地跟着坐好。
宁渊注意到呼延元宸打扮的护卫武士也紧跟在夏帝身后入了场,一身明晃晃的盔甲极为惹眼。
众大臣从地上爬起来,安安分分地回去坐好,整个大殿也变得十分安静,没人再说话,夏太后看了身侧的老太监一眼,老太监会意,从袖袍里掏出一根明黄色的卷轴,展开大声宣读了起来。
那是夏太后的一道懿旨,抛开繁琐的词缀,内容不外乎是说司空玄一行为了两朝友好煞费苦心,太后深感欣慰,才特意举办这场宴会为他们饯行之类,惹得朝臣们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谢恩之声。
可那道懿旨还未读完,却有一个将军模样的大汉忽然起身,抱拳道:“太后这道懿旨如此褒赏这两个周人,臣下十分不服,周人向来诡计多端,他们在燕京之中,表面上是平息战事而来,实际却在暗地里兴风作浪,以其动摇我朝国祚,如何又担当得起太后的褒赏!”
“李将军,休得无礼!”夏太后眉头一皱,好像十分不悦道:“现在是什么场合,休要胡言乱语,还不快向熙王殿下道歉!”
“道歉?臣下麾下许多将士因为这两个周人的阴谋诡计而变为英魂,臣下又如何能向这样的人道歉?”大汉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太后,臣下便往明白了说,臣下今日来此,可不是真来赴宴的,而是要在太后面前,揭穿这些周人的险恶用心!”
大汉话音刚落,武将那边没反应,文臣这边却细细碎碎地开始议论起来。
“李将军之前带兵出征大周,结果在燕州吃了不小的亏,丢了大脸,现在是故意在向周人找场子呢。”
“要我说是这李德武自己没本事,所谓兵不厌诈,他自己不会带兵打仗,输了丢人不说,如今还怪别人的阴谋诡计,当真好厚的脸皮。”
“话虽如此,没准太后娘娘还真会替他出气呢,人家李将军什么人,那可是慕容阁老的高徒,太后就算明知道他是无理取闹,也得给自己的父亲几分面子呀。”
这些文臣都是拥护夏帝的一党,说起话来不光尖酸刻薄,也丝毫没掩饰声音,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李将军当即气得脸色通红,而夏太后脸上却半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当真是没听见一般。
不过李将军恼怒是恼怒,也明白现在不是同这般穷酸文臣置气的时候,等夏太后成了大事,自然会料理了这些不识抬举的家伙,便按捺下性子,继续对夏太后抱拳道:“这些周人,勾结逆党,蛊惑圣上,妄图动摇我大夏根基,实在是可恶至极,还请太后明鉴!”
这回倒没人再说话了,就连那些文臣都有些发愣,因为这回李将军说出来的那几个词着实不是小事。
“勾结逆党,蛊惑圣上?”夏太后还没说话,夏帝却冷笑了一声道:“李将军,朕念你是前朝重臣,可说话也要懂得分寸,怎么听你的意思,你先前带兵在燕州失意,是因为朕受人蛊惑,昏庸促成了?”
“臣下军队何以会落入周人的陷阱,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又何以来反问臣下。”李将军居然毫不顾忌地冲夏帝道。
夏帝面色一变,想不到这李将军居然如此大胆,正要呵斥,夏太后却在此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