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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一刻,让呼延元宸觉得会像现在这般漫长,方才他离开时驿馆已经着了火,如果宁渊还留在里面的话……一面风驰电掣地往驿馆疾驰着,呼延元宸自责得无以复加,如果方才他救人出来时能多看一眼……一想到此处,他甚至都有掏出匕首来捅自己几刀的冲动,而这样的冲动,当他看见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驿馆时,几乎已经狠狠掐住了他的所有神经,让他连呼吸都忘了。
驿馆外变已经躺了不少尸体,还有许多马匪在和侍卫短兵相接,不过瞧着接连不断有官兵赶来,那些马匪也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但呼延元宸显然没工夫关心这些,因为驿馆的外墙已全部烧着,从窗户进去显然不可能,他用匕首砍翻了两个拦路的马匪,捂住口鼻,猛地从正门扎进了火海里。
宁渊浑身无力地趴在浴房的地上,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难呼吸了,四面八方除了通红的火光与热浪,再也没了别的东西,如果不是浴房潮湿的地面与水槽隔绝,只怕他早就被烧成一捧尘土了,就像他上一世那样。
是啊,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宁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他原本是可以逃出去的,浴房的小窗离他不过几步之遥,从那里跃出去,就是宽敞的街道,但不知为什么,在火势刚起来的那一刻,他只是闻道了些微烟味,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就从他四肢百骸窜了出来,他就好像被什么人卡住了喉咙一样,喘不过气,也使不上力,浑身被恐惧的念头所占满,就这么双腿发软地躺倒在了地上。
那种恐惧,和上一世被绑在火焚架时一模一样,无边无际的火焰,灼热到皮肉尽失的痛苦,像无数银针扎进他的脑子里,让他觉得对自己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只能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任凭逐渐势盛的火苗蚕食。
自作自受,不知为何,宁渊忽然想到了这四个字,也对,这场火本就是他授意放起来的,没想到自己最后也会葬身于此,难道不是自作自受吗。
感觉着体内的水汽被热量不断蒸发,他只能露出一丝认命的笑容,准备再尝试一次烈火焚心的痛苦。
偏偏这时,浴房已经被烧得变了形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了。
动静让宁渊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他看见一双男人的脚迅速跑到自己身边,他张开嘴,想要呼救,可发现自己连喘气都困难,拼着最后的力气,他才勉强吐出了几个字。
“我……怕……火……救……救……”
外边新鲜空气的涌入让房屋内的火焰又大了一圈,甚至已经烧到了宁渊的衣摆,宁渊终于失了全部力气,重新闭上眼睛,恍惚间,他只能感受到自己被什么人给抱了起来,然后口鼻被用一块湿毛巾捂住,再然后,他就这般晕了过去。
感觉到怀里的人还活着时,呼延元宸忽然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能像这般庆幸。
“咔嚓”一根烧断了的横梁忽然从房顶上掉了下来,硬生生打在呼延元宸背上,灼热的痛感险些让他单膝跪地,被他硬生生忍住了,他回过身,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大火封住,何况还要顾着宁渊,再顺路从大门出去显然不现实,踟蹰片刻,呼延元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一面已经被烧得十分脆弱的墙壁,便将宁渊护在怀里,然后用肩膀硬生生撞了过去!
110呼延表白
驿馆外边的场面比之前更混乱了;随着越来越多官兵的到来,马匪的气焰渐渐被压制住,开始四散奔逃;不过显然那些官兵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以驿馆为中心四面八方的街道上已经被重重看守了起来,燕州都督更是穿着一身睡衣;骑在高头大马上亲自坐镇,下令务必严加搜寻,不能放一个贼人逃走。
别看燕州都督一派义正词严的模样,其实他心里早已吓破了胆,竟然被马匪闯进了城中;是他这个都督的大失职;如果此事被人捅到皇帝面前;他这个一州之长是决计不用做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补救,力求将这群猖狂的马匪尽数拿下,来护住自己的乌纱帽。
最让这位大人感到庆幸的是,虽然驿馆烧得面目全非,好在里边住着的贵客,陛下的钦差,四皇子殿下平安无恙,在最后关头被几名侍卫给救了出来,但即便没被火烧到,四殿下也受了重伤,经大夫诊断是遭人殴打以致心脉受创,肋骨也断了好几根,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了。
想到此处,燕州都督便对马贼更加痛恨起来,竟然有胆子伤到四殿下,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成群的士兵在大街小巷里来来回回穿梭着,不停搜寻可能躲在某处的漏网之鱼,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不断在耳边徘徊着,让宁渊睫毛颤了颤,轻轻睁开眼睛。
周围是一片漆黑的环境,让宁渊有一刹那的错觉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脸颊正贴着一块坚硬但温暖的地方,还能听见短促而有力的心跳声,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又发现自己被一双手臂给圈得牢牢的,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上边传来,“行了吗。”
那声音低沉,疲惫,偏偏又透着一股喜悦,宁渊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他张开嘴想回应,可喉咙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
“噤声。”他上在努力着,自己的嘴却又被一张温热的手掌给捂住了,随即他听见又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与喧嚣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呼延元宸才放开他,声音有些无奈道:“官兵在围剿马匪,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现在还出不去。”
宁渊点了点头,到这时他才静下心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两人似乎是藏身在一个稻草堆里,入眼的尽是重重叠叠的麦秆,呼延元宸盘腿坐着,他则斜靠在他怀里,因为地方狭小,两人的身子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的,感受着对方暖烘烘的躯体,宁渊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要退开一些。
“你衣服还是湿的,不靠着我,难道不会冷吗。”呼延元宸带着笑意低语一句,反倒将双臂收得更紧了,完全让宁渊动弹不得,又道:“也幸好你倒在都是水的浴房里,如果换成其他地方,大概我就救不回你来了。”
宁渊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救了自己,但话还未出口,就听见呼延元宸道:“你很怕火吗?”
“不然以你的身手,在火刚着起来的时候,是很容易逃出去的,可是你却晕在了那里。”呼延元宸想起刚闯进浴房时,宁渊趴在地上对他伸出手求救,当时宁渊脸上那种恐惧和无助的神情,呼延元宸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口隐隐刺痛,不禁将手臂抱得更紧了。
“没有人不怕火的。”宁渊低声道:“火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坚硬如钢铁都能在火里被融化,更何况只有一身血肉的人。”
呼延元宸笑了一声,“说得也不错。”
“你救我出来,有没有受伤。”宁渊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他隐约记得当时火势已经很大了,现在自己却安然无恙地被带了出来,也不知道呼延元宸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一点皮外伤。”呼延元宸应得很是随意,宁渊努力抬起脸,顺着呼延元宸的脖颈朝上打量,他左肩上的衣裳被烧焦了一块,裂了个大口子,露出来的肩膀上也有被灼烧的伤痕,索性瞧上去并不厉害,再往上开,宁渊的目光忽然间凝住了。
呼延元宸似乎察觉到了宁渊在看哪里,不自觉地将脸往左偏了偏,可还是听见宁渊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说过了,只是一点皮外伤。”见宁渊已经发现了,他便也不躲了,反正迟早会被看见,又缓缓将脸正了回来,瞧见他左边脸颊的全貌时,宁渊几乎是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呼延元宸的左脸,从额角一路到脸颊,似乎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了个巨大的伤口,虽然已经全被血痂凝住,可还是能瞧出伤口的惨状,万幸伤口还偏开了一些,不然呼延元宸的左眼想必也会跟着毁掉。
“这是……这么回事……”宁渊喉咙里咕噜几声,总算压抑地问了出来,呼延元宸很随意地笑了笑,“从驿馆逃出来时不小心弄的。”
“你……”宁渊垂下脸,摇了摇头,“你又何苦要来救我,就算我被烧死在那里,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胡说什么,你若是死了,可有想过你的娘亲和妹妹会怎么样吗。”瞧见宁渊的样子,呼延元宸有些生气,“我费了这般大的力气将你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自暴自弃的。”
“如果一个人活着,却总是连累身边的人,那他活着还不如死了好。”不知是不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宁渊的情绪格外低落,“若是你不搭理我的事情,便也不会受这样的伤,娘和馨儿也是,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他们便不会被人视为眼中钉,想来也能平安喜乐地活着。”
呼延元宸语气一滞,他感觉到了宁渊身上一种强烈的阴郁气息,宁渊脸色十分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那颓唐的样子让呼延元宸真真正正发怒了,他用力正过宁渊的脸,对着他失神的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救你出来竟是救错了?你觉得你活着会连累别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了,更会让所有关心你的人伤心死!”呼延元宸语气有些重,脸颊也绷得死紧,左脸上原本结了痂的伤口也崩开了些,几粒血珠渗了出来,顺着他的下巴滴到宁渊的脸上。
温热的血液让宁渊浑身一震,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些,他会消沉,完全是方才那场大火激起了他心中深埋的前一世的记忆,那些痛苦与怨恨仿佛一时侵占了他的全部思绪,而现下,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又将他原本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双眼恢复了清明,可还不待他说话,呼延元宸忽然眉头一皱,那张俊颜就落了下来,温热的双唇紧紧贴在了他半张的唇瓣上。
呼延元宸显然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竟然十分笨拙,就这么贴着宁渊的嘴唇,全身硬得像块铁,宁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