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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十五岁。手里抱着她的妹妹小知落。看得出她吃过很多苦;比我们都成熟太多了。他总是说我假君子;我一直不喜欢她;她太要强;狠辣清高;走的时候十八岁;眼里没有一丝眷恋;许多年后我们形同陌路。她还是那么要强;一直对胜负很在意。”
楼书笑一直沉默;惜字如金的楼重;此刻反成了话劳子。
“我一个人太久;以为时间长了总会把过去慢慢淡忘;但事实总不如人意。”楼重继续说道,“我一直记得很清楚。父亲死的时候;她来要他的尸体;带着她止剑宫的人杀进来;我看她的神情;以为她得了失心疯。你一直比我们懂她;也对她很同情;我知道那一战中你会选择帮她。但她那句'我要在你的墓前;将你父亲的骨灰吞吃入腹'说得实在太过了。我知道那时她不是真的想杀我,更不会去想杀韵儿;但……”他摸了摸在那次争战中被花一色划伤的脸,叹道,“韵儿毕竟就那样死了。”
楼书笑的身体颤了一颤,眼中露出痛苦的颜色,神思一时清醒,依旧觉得无法承受:这么多年,楼韵的死一直是他试图逃避的事实。
“最近见过她几次;都是大打出手;她的全筝剑法练得很好;一个人差不多就可以和我打成平手。但看得出她不快活;在西定江会了她一面;发现这人连生死都看得很淡了。”楼重站起来,缓缓轻声说话,风过处,语词不甚清晰,“前两日我不知道想什么;无端端走去天壁山看日落,那个日落就同我们小时候看过的一模一样,一切都没改变,谁能想到,其实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我恨她,也不会原谅你。”楼重戴上面具,声音回复沙哑持重,听上去颇为沧桑疲累,“但如果你原谅自己,就回来吧。天下庄不能没有二庄主。”
楼重说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到山头不见斜日;只余昏黄。他慢慢转身而去,暗金缎衣裹着他单薄的身体,清傲寂寥,如一抹霞光,渐渐隐林入雾。
。
方小寂离开叶还君已近一年。
漫长时光里,方小寂四处游走,看过上北之地的鹅毛雪,采过西湖荷池里的熟莲蓬,听过云南小寨的传情歌,踏过西漠荒芜的黄沙地。五月春暮,方小寂回到幼时的老家苏州,在郊外小村落里停留了一个月,在一个可闻荷香的雨夜里,她的孩子终于准备降世了。
方小寂对生产之事毫无经验,大半夜的时候一阵腹痛,坐起身的时候才发现羊水破了。她一个人,慌忙起身披衣出门,走了三里多地才找到村里的产婆。那产婆见到她一个人,不无奇怪地问她丈夫在哪里,方小寂扭曲着脸说他出门去了外地,不在。
“可怜的孩子。”那产婆道,“这男人真是没心没肺,出门竟敢不算着日子。”
分娩的痛苦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从半夜折腾到辰时,孩子还没有出来,方小寂幼时听过很多妇人难产而死的事,心中突然十分恐惧。她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脸色苍白,气力殆尽,心中想着叶还君,千声呼唤,万分思念,简直要痛哭出来。
“骂吧,大声骂他!骂出来就不疼了。”产婆恨恨道。方小寂手扯着身下的被单,咬破了嘴唇,闷哼嘶吼,却没说一句话。
她那时想;要是这次能大难不死;就马上回去叶还君身边。
门外大雨连夜未停,晨光慢升,屋堂不知明亮了多久,终于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这任性稚嫩的声音落耳里,让几近晕厥的方小寂如获新生。产婆将孩子放到她面前,暖心慈祥地笑着,告诉她一切都很好。
她一度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此时手捧着扭动着的小身体,又觉得一切苦难都不值一提。时值门外开雨放晴,方小寂用食指刮了刮孩子的脸颊,微微笑着,为之取名叶开晴。
开晴的胆子非常小,开门的声音大点都会吓哭她。方小寂每天有意识地抱着她出去凑热闹,从街头走到街尾,告诉她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她闲来无事,让街上的算命先生给开晴算命,算命的说开晴生辰八字不好,容易招邪,方小寂哼了一声,钱也没给就走开,从此看到算命的,都讨厌。
开晴越来越活泼好动,虽然什么都不会表达,但一双眼睛圆溜溜睁着,已经有顽皮的意思了。
开晴三个月的时候生了场小病,胖嘟嘟的小身体拈在手心里却是轻了好几两,心疼得方小寂几夜没合眼。方小寂买药回来,看到街上的小孩子奔跑来去,项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圆锁。
金银避邪,小孩子戴着可以消病挡灾,保偌长命百岁呢。卖菜的大娘用市场里挑白菜的眼光打量着方小寂怀里的叶开晴,问:你怎么不给孩子挂个银锁呢。这东西啊要到金器店去买才好,龙岩的金器最出名,庙里和尚开过光的,我表舅的外甥女的儿子的就戴的那个,现在十岁了,什么病灾都没有。
龙岩城的金器有名;龙岩城有西定江;有平台山;有止剑宫;有叶还君。
方小寂毅然当掉了叶还君送给她的一双白福灵玉镯,当铺里的老掌柜瞧她孤儿寡母,眼睛盯着那镯子闪着精明可怕的亮光;一根舌头就跟油锅里炼过似的,说起话来刚柔并济道理滴水不漏,方小寂隐约知道这双镯子应该不止掌柜说的那个数,但死磕了半个时辰,终究还是换了二百八十三两银子。买了一身裘狐白披,方小寂将开晴于怀中一拢,往龙岩城去了。
106
第106章 红峨 。。。
十月金秋,方小寂到的时候正值武联会最后一天,平台山是天然的巍峨武台,龙岩城正是一年中龙鱼混杂到黑白不辨的时候,来去都是拉帮带派的江湖弟子,穿过大街小道向平台山鱼贯而上,又不停从平台山鱼贯而下,散在龙岩城的街道茶馆和酒楼里,走过带起的浮尘,都带着燥动。
方小寂走进一家金银铁器店,店面颇为华贵,外头临时拓出一丈,挂着刀剑枪鞭各种武器。店面的生意非常红火,方小寂等走了一批客人,才插上机会问有没有孩子带的银锁,可以辟邪的那种。老板将她带到最里面,一排一溜摆着金银做的小玩意,他看了方小寂身上的裘狐披风,拿出一个小银锁,笑道:“这纯银的,城隍庙里开过光,夫人第一次来,我不赚你银子,一百两。”
方小寂学乖了些,用邻居大妈买尿布时教她的讨价方法,说:“我全身只有十两,你卖不卖?。”
“卖。”老板干脆道,“您真是行家。”。方小寂内里吐了口血;心道你果然是漫天要价;倒不知这东西是不是真值十两,刚想说我不要买了,突见店外走进来一拨人,一律红色衣服,金紫色的腰带,袖间七彩流苏,配一双橙色厚底的鞋子,很有张狂的味道,细看之下,又有点喜庆的滑稽。方小寂认得这是红峨教的弟子,他们的衣饰总是让人一眼难忘,方小寂早年在武联会时见过红峨教教主,没什么特别印象,就觉得那教主审美有一点问题。
“老板。”其中一人将手中一柄断剑叮铛放在柜上,问道:“能不能把我师妹这把剑补好?”一众男弟子中簇拥着个粉雕玉琢的二八少女,但听她莺歌般的声音补充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剑,要能还原,随你开价。”
老板抛下方小寂快速走过去,拿起断剑看了看,笑道:“要没有缝,只有重新熔炼过,我请龙岩最有名的铸剑手。姑娘第一次来,我不赚你银子,五百两。”
“可以。”那女子道:“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老板笑答道:“明日午时。”
“午时?”那女子嗔道:“武联会今日就要结束了,我还想着下午能拿到,再上山去一雪大耻呢!”她说着环顾了一众弟子,道:“我会败给程澜,是因为站着的地方逆阳光,失了地利,你们知道吗?”一众师哥急忙点头,有几个上前替她捶肩捏胳膊,“知道,知道。少姑娘辛苦了。”
另一人立即道:“九华堡主一直没来,只有三护法程澜坐阵,我们等他下山落单的时候在林道上做伏击,用麻袋套上揍他一顿,给少姑娘出气。”少女嘻嘻一笑,挥手道:“算了,本姑娘很宽容的。红峨九华一直交好,不要让父亲难做人。”一人立即和道:“少姑娘真的好懂事。”“嗯。”少女微扬了唇角道,“大家都这么说。”
少女看着掌柜娇叹了口气:“明日就算了,下午让三师兄上,照样能把他打趴下来。”
“就是就是。”一人道,“止剑,天下不现面,红峨稳坐剑门第一。程澜最多进个前十,不知道他们堡主会不会来,听说她最近厉害起来了。”
“三年前她不是惨败而归吗?那一次真是丢尽九华堡的脸。这两年她都没再现面武联会,该不是羞愧至死了吧。”一人笑道,“你没见九华堡一众今日全着白色,看着就像丧服一样。”
“因为今天是九华堡前堡主陆云海的忌日。”方小寂突然开口说话,她转过身走出来几步,有些轻声道,“九华堡主身体好好的,你们不要乱说。”
门口进来一白衣少年,身姿颇为英朗,他走近方小寂身边,随手挑拣着几根长鞭,漫声道,“穿丧服又如何,好歹应情应景。不像有些门派,不管过年清明,时时穿红带紫,忒像个元宵大灯笼,傻不拉唧。”
红峨少姑娘的反应最是迅捷,她抓起柜上的断剑就往少年身上飞了过来,斥骂道:“你说谁元宵大灯笼?!”
少年随手甩出一鞭,鞭身如蛇勾缠剑柄,轻轻一旋将断剑送到少年手上,少年拈了拈剑,道:“中看不中用,剑重柄轻,中间不灌金还好一点。”
少女上前两步,势焰不减:“有种再说一遍,谁是元宵大灯笼?!”
“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告诉你。”一句笑言激起怒愤无数,红峨一众弟子的雪白剑身已抽出了三寸。剑拔弩张之际,突听店外一人缓语慢声道:“张竞,教你去买伤药,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