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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军前军出击,准备的偃月阵完全没用上,反而与中军拉开距离,于是中军的铁甲营出动之后,就给崔茂留下了冲杀的空间。可以看出,从头至尾,宋军的反应都在对手的算计之中。
一名年轻的宋军迎着崔茂驰来的战马横起长刀,一边喝道:「拒马!」
十余名枪手挺起长枪,紧张地盯着对手,最前面一排持盾的刀手半跪下来,用肩膀扛住盾牌,其余的军士纷纷举起弓弩,瞄准那个煞星的坐骑。
只剩下十余步时,刘宜孙大喝道:「放!」
数十支弩箭同时飞出,却见那名敌将左手抓起披风一挥,将箭矢尽数卷走,露出肩章上两颗银星。
十余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已经没有机会再放第二箭,刘宜孙横刀大声喝道:「杀!」
说着当先冲上前去,一刀砍向崔茂的肩膀。
崔茂清雅的面孔不动声色,他左手抡起混元锤,磕开刘宜孙的长刀,忽然眼前乌光一闪,一枚精巧的弩箭朝他面门疾射过来。张亢这一弩放得刁钻之极,待崔茂发现,已经避无可避。
崔茂头一仰,仿佛被弩矢射中,接着从马背上挺起身,口里已经多了一枚弩矢。他「呸」的一口,吐出弩矢,然后举锤朝张亢砸去。
张亢奋力一挡,顿时佩刀弯折,口喷鲜血,整个人旋转着仆倒在雪地上,接着被马蹄践过。
刘宜孙目眦欲裂,眼看着那名敌寇踏过张亢的尸首,冲向拒马阵,嘶声道:「刺!」
「杀!」
枪手挺起长枪,齐声高呼,朝敌寇的胸口、大腿、马腹刺去。
谁知崔茂一勒战马,硬生生停在枪锋前半尺的位置,那些军士刺了个空,连忙收枪,重新结阵。
众人都有些不懂,他为什么会停在枪阵之外,混元锤再凶猛,也只有三尺多长,勒马对战,长枪自然占足了便宜,不等他锤到,十几支长枪就能在他身上、马上戳几个窟窿。
崔茂举起混元锤。青铜的锤瓜上沾满血迹,锤上蚀刻的小桥流水淌着鲜血,宛如地狱的修罗血池。出乎那些军士的意料,敌寇手臂一抬,那只青铜锤瓜以雷霆万钧之势直轰过来,越过丈许的距离,将数名军士砸得筋断骨折。
崔茂回臂一收,锤柄飞出的铁链一匝匝绕在臂上,血淋淋的锤瓜宛如血河。
他冷笑一声,纵马闯入敌阵,将那队宋军杀得四散奔逃,这才拨转马头。
一个都上百名的宋军,这会儿只剩下那个年轻人孤零零立在战场上,双手握住一支捡来的长枪,对着自己。
崔茂拍了拍战马的脖颈,小步朝那名宋军奔去,目光却落在他背后的铁甲营上。这个都头级别的小人物,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杀!」
刘宜孙大喝着,长枪如蛟龙出水,刺向崔茂的胸膛。
崔茂生出一丝讶异,这年轻人颇有几分锐气,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很可能会前程似锦。崔茂瞟了他一眼,举起混元锤。就在战马驰过的刹那,地上一具尸首忽然翻身,一刀刺进马腹。
崔茂踢开马镫,飞身跃起,一截刀锋从鞍侧伸出,带出一篷滚热的马血。
崔茂珵亮的马靴踏在雪地上,黑色的披风不住滴下血迹。他冷冷盯着张亢,「很好。难得宋军有你这样的人才。」
「青骓崔茂,天下英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亢握着雁翎刀,毫无惧色地说道:「不知崔中校是不是有伤在身,一直未见将军用右手?」
崔茂伸出右手,手上一道伤疤一直延伸到袖中,伤痕从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笔直穿过,似乎整个右手都被劈开。
崔茂道:「能接我一招,便饶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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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亢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提刀道:「来吧!」
崔茂旋风般掠过雪地,张亢弯下腰,似乎要迎上去,忽然侧身一滚,挥肘砸开冰层,游鱼般消失在冰下。
溪水并不深,但要砸开冰层找到张亢,也没那么容易。何况崔茂已经失了战马,随时可能被敌军缠住,只好放过这个不知名的宋军小卒。
「这家伙够狡猾的。」
程宗扬道:「杜元胜!」
那个曾经的鱼贩双脚一并,「到!」
「你带……」
程宗扬刚说了两个字,宋军中军忽然响起一阵锣声,厮杀的宋军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鲜血。
程宗扬讶道:「打了一个多时辰,一千多人连两百人都没吃掉就退了?他们不会是认输了吧?」
杜元胜道:「恐怕是出现冻伤了。刘平为人豪勇,免不了有些气傲,这口气必定咽不下去。此战宋军处处失算,撤军重整阵脚,不失为良策。」
「老杜,你对宋军挺熟悉啊?」
杜元胜微微一笑,「我们最熟悉的就是宋军了。」
程宗扬拍了拍脑袋,「忘了你们当年也算宋军。嘿嘿,估计你们岳帅没少欺负过人家禁军吧?」
赵誉在旁边满不在乎地说道:「算不得欺负。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
捧日军内部正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黄德和拿着帛图大声道:「刘将军!我军阵图精于天下!为何弃而不用!」
种世衡道:「偃月阵乃古之名阵,刘将军临溪结阵,并无不妥。」
黄德和立即顶了回来,「我朝有常阵、平戎万全阵、方圆牝牡八阵!哪里来的偃月之阵!以古为上,这是抱残守缺,泥古不化!」
和世衡耐着性子道:「八阵之雁行阵,就是偃月阵变化而来。」
「既有变化,为何不变?以数千精卒对数百寇贼,损兵折将,不正是偃月阵的过失吗!」
刘平止住种世衡,「都监大人意思如何?」
「山中仓促而战,便以常阵对之!」
种世衡忍不住道:「常阵要九阵并用,都监大人如何分派兵力?」
黄德和指着阵图道:「其一先锋之阵『御奔冲,陷坚阵,击锐师』,便以铁甲营为之;其二策先锋阵『置于先锋阵后,以骑将一员统之,制敌奔突』,便以王将军为首,领二都策应先锋;其三中军大阵,以第三军十个都,第七军十个都为之;其四前阵乃奇兵,出中军大阵之前,选一营为之。」
种世衡道:「四阵已经用掉六营人马,还余五军,如何为之?」
黄德和厉声道:「若第六军在此,何需捉襟见肘!东西拐子马阵、无分地马三阵需用骑兵。既然无骑可用,只能弃之。殿后、策殿后阵,各用一营,有此六阵,尚堪一战!」
刘平看着黄德和,良久道:「就依都监大人所言。鸣金!」
种世衡急道:「将军!切切不可!敌寡我众,正需一鼓作气!一旦鸣金,我军锐气必折。」
刘平冷哼一声,「哪里还有锐气!传令!调卢政神射营为中军!」
宋军重新结阵,以铁甲营在前,王信带领两个都在旁策应,第三军剩余的十个都以及卢政的两个营结成中军大阵,第七军余下三个营分别为前阵、殿后阵和策殿后阵。
三川口有三道溪水,星月湖军士据守第一道溪水,宋军中军大阵有四个营的兵力,无法全部放在第一道、第二道溪水之间,只能退过第二道溪水,在第二道和第三道溪水之间结阵。最后面的殿后阵,更是放在第三道溪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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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宜孙匆忙收拢自己的队伍,一边寻找张亢,但天寒地冻,根本无法往溪中打捞,看到营旗招展,招集散乱的队伍,刘宜孙只好放弃,带兵回撤。
双方都获得了一丝难得的喘息机会,抓紧时间休整部署。程宗扬看看这边的徐永和赵誉,又看看另一边的杜元胜和臧修,「你们以前打仗也是这样打的?」
一个不满员的步兵营,与宋军捧日军几千精锐打得不分胜负,程宗扬都不明白这一仗是怎么打的。
徐永道:「刘平是地方将领调到禁军的。对我们不熟,对捧日军也不熟,才一错再错。如果只用铁甲和神射二营,四营的兄弟就麻烦了。」
敖润道:「宋军也是,怎么不一家伙全压上来?」
「他们不敢。」
赵誉道:「宋军的骑兵被引走,又少了八个都。只剩下第三军三个半营,第七军五个营。大概是三千五百人上下。宋军不惯雪战,战斗力要打个八折,想吃掉四营的兄弟,至少要投入四个营,但四营兄弟背后有冰溪,宋军没办法展开阵型。如果后军也压上来,再来一队人马,就把他们冲散了。刘平这样做,是在防着我们伏兵。」
杜元胜道:「大雪是天时,冰溪是地利。我军背溪作战,后顾无忧,再加宋军不敢投入全力,崔中校的混元锤又正克宋军的铁甲营--便是这样了。」
程宗扬默算了一下,宋军四个营名义上是两千人,实际大概有一千八百人,战斗力打过折,算一千四百。星月湖军士不足三百人,与宋军的比例是一比五。
再加上溪水,承受的压力在一比三左右,看来这个比例并没有数字上那么悬殊。
尤其宋军的铁甲营并没有实际投入战斗。这样算下来,星月湖一个营独斗捧日军两个半营还游刃有余,也不奇怪了。
星月湖军士损伤达四成,数量虽然不小,但情况明显比宋军好得多。宋军一退却,他们并没有趁乱追击,一半人坐下来,打坐调息,恢复体力,另外一半在前列阵戒备。伤者在队列中就地救治,没有一个撤到溪水之后。
生死关头,双方军士的素质便显露出来,星月湖许多伤者都是在要紧关头避开要害,战殁者并不多。相比之下,宋军的伤亡数字就足够刘平皱眉了。王信第三军的三个营加两个都全部投入战斗,包括铁甲营在内,伤亡达三成,比例看似比星月湖低,但战死不下三百人,尤其是最先投入的一个营被彻底打残,只能把散兵编入中军大阵。
星月湖军士抓紧时间休息,却不愿让对手也能休息。崔茂提着铜锤踏雪走向宋军坚阵,朝大纛下的宋军将领扬声道:「刘平,敢与我一战么!」
刘平冷冷道:「射!」
宋军张开弓弩,箭矢雨点般飞向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