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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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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不去没个说头,货却是能去的。”他把算盘抽出来,拨了拨珠子:“他的货要出到江州,我的货要送去金陵,牵起头来两边便宜。”

“也不知你的心凭的长这样大,”秀娘别过身去:“统共只这些银子,只做一件倒能全力以付,分开来只怕是哪件都高不成低不就的。”

“我怎不知这个道理,先把茶园访下来,过得一二年的,才好想别桩生意。”先把关系套住了,往后开口提了,也不显得趁热灶。

还没等到王四郎把茶园访出来,吴夫人那里就来了信,说是问明了知州夫人,晓得这江州有好几户设了女学,吴夫人挑了两家出来,让秀娘拿主意。

其实这个女学,到外头自然也打听得着,巴巴的去求吴夫人,不过缺了一张进门的帖子,王四郎一看就定下了李家,捏了知州夫人的信上门去。

自然又是两家一齐送上礼,把蓉姐儿进学堂的日子定了下来,这家子请得两个先生,一个是女先生,专教女四书的,捎带些针线活计,另一个便是退下来的翰林,有年纪的人了,教些琴棋书画,这个老先生五日里只上两个半日,很是难请,所以束修也比别家多备着些。

王四郎瞧中的不是甚个大儒,而是这里头读书的娃儿们俱是好人家子女,蓉姐儿这身世是挤不进官子女里头去了,这家子里的却俱是大商户里出来的,大益丝坊,平记米行,从后宅里交往起来倒比前头男人们正经相交要便宜的多。

“既是年后便要进女塾了,赶紧把规矩教一教,再不许这么野着混玩了。”王四郎这一句话,蓉姐儿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第二日起来,便教她大家子里的姑娘怎生用饭喝茶走路说话。

☆、第75章近年关蓉姐习字沾墨点大白画梅

王家哪里有人知道大家子的姑娘怎么喝茶用饭的,只玉娘在陈家见识过些内宅规矩,那也只是一鳞半爪,教导她的管事娘子,单只让她学怎么侍候小主子,怎么给主人家作规矩却一点都不知道。

算盘更不消说,他光知道陈大姐怎么厉害了,家里各处都是她定规矩,违了一条就要革月钱,重点的还要打板子,一不高兴还能发落父亲的小妾通房,她身上更没有那些个女儿家该有的规矩了。

蓉姐儿身在市井,跟那宅门里头不同,该教的父母长辈也教了她,不过是吃饭不许挑菜,只准挟碗边的,不准往菜碗里头翻找,喝汤不许咂吧嘴儿,再有就是姐妹间不许置气,玩闹当不得真。

眼看着过年就要把她送进学里,秀娘心里又舍不得了,夜里就拉了丈夫说项:“给婆婆修坟便要好些时候,难道还能把她一个放在江州,总归已经晚了,再晚着些又怎的。”

她是受过气的,就怕女儿也同她一样:“咱们不如在家里先访一个女先生,学上些时候再往女学里送。”蓉姐儿识得百来个字,也全是花牌上的,日日翻过来倒过去的念,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比着,很快就识全了,结构简单些的,单折出来她也识得,只不会写。

王四郎却摆了手:“头一回求人办事,别个办好了,你倒舍不得,咱们女儿竟比别个差着些?便是头几日去着不惯,过后也就好了。”

他便是瞧见蓉姐儿会点着花牌子上的字念,才想起该送女儿进学,泺水的许家,家里从首到尾排行的姐儿,一个个都是能拿得起笔作得诗文的。

秀娘叹上一回,第二日便叫了算盘来,叫他出去打听这个女先生是个怎样的脾性的,风评好不好,喜欢甚样的玩物,束修分文不少的出了,再备上些礼,也好叫她看顾些蓉姐儿。

这一付慈母心肠,蓉姐儿却不理会,趴在潘氏身上耍赖皮不让她走,她学了几天规矩了,说是规矩,不过叫她走路不许蹦跳,吃饭不许说话,请人问安都要似过年那样行大礼。

蓉姐儿头一二日还觉着有意思,好玩得紧,等到第三日,玉娘把她拍醒了,她把小身子一扭:“规矩学过了,好了吧。”

玉娘哄着她:“学规矩是天长日久的事儿,姐儿这才两日,可不能此时松快了。”

蓉姐儿半梦半醒中哽咽起来,眼圈都哭红了,她扯过枕巾擦一把脸,坐起来挨在床上,抱了被子犯愁:“玉娘,天长日久是多久?”

银叶抿了嘴儿笑,她原是官家姐儿院里的三等丫头,离了任带不走这许多人才被发卖出来,虽不近前侍候着,倒能说出一二来,凑上去道:“大家子姑娘俱要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的,待去了学堂姐儿还没练会怎么成。”

这一句倒似雪上添霜,蓉姐儿本就要哭不哭,此时也不管甚个规矩了,咧开嘴巴就哭,泪珠落得雨点儿也似,玉娘嗔一眼银叶,赶紧上前搂了她:“莫急莫急,还得先过年呢。”又是许她糖又是许她红包,好容易才把蓉姐儿哄好了。

汪家一家子一直住到腊八节,沈家人早就回去过节了,还磨磨蹭蹭的不肯动,槿娘知道蓉姐儿要去李家读书,又打听说李家是水上集市里专门贩米的人家,家里真真银子铺地,珠儿串帘,便是给几个女娃儿也请了翰林来教书。

槿娘就又动起了别样心思,她跟汪文清两个好几回在王四郎面前说到蓉姐儿,明里暗里的挑唆秀娘只生了蓉姐儿一个,跟出去这些时候竟也没怀个胎回来。

王四郎却是知道的,秀娘若不是为着他操劳,也不会坐下胎还落了身子,只不好往外去说,刚刚立户站脚的,外头那些事一样样都要忙,他在这边也盘下了茶叶铺子来,正是各处送礼打通关系的时候,哪里有功夫去听这夫妻两个闲磕牙。

槿娘看见弟弟不放在心上,冷哼一句:“他如今不急,等个两年看他急不急。”心里画出个圈儿来,恨不得把王家的东西一样样的全算到自家名下,又听见一个女娃儿还出大钱送去叫翰林教导,又往王四郎面前说项:“咱们昊哥儿也读了两年书,先生一向夸他聪明,能不能也在江州给他寻个好师傅。”

王四郎想都没想便拒了,却也不明白的回绝,只笑一笑:“此时便有好馆也也都休沐了,待开了春儿再好好寻访。”等开了春就要动土地给娘修坟,到时候忙着便想不起这一茬来。

槿娘还不甘心:“便是蓉姐儿读的那个,能进去两日也是好的。”

王四郎听了眉头一皱:“胡咧个甚,那是女学,昊哥儿比蓉姐儿还大着两岁,真要开这个口,我成了什么人了!”

槿娘讪讪的:“原是听说有个翰林在,这才急呢。”一句话就叫弟弟打回来,她自家觉着没颜面,又要过腊八节了,家里还在婆婆在,总不好吃街坊邻居说嘴,用了饭便叫秀娘替他们雇车好家去。

待把这一家子瘟神送走,那个派到槿娘屋里侍候的小丫头哭丧了脸来找秀娘,屋里的东西全叫汪家人带走了,连博古架子上的花瓶都不曾落下,只除了褥子不曾带走,连帐幔坐垫子绣褥子也都装进包里带走了。

秀娘早知道有这一遭的,槿娘是个吃年菜连肉都要捎回去一碗的人,一家子全一个德性,除了搬不动的带不走,所到之处便如蝗虫过境,一扫而空,能带的肯定全装上车了。

给雇的大车装的满满当当的,玉娘立在下首问:“那预备下的衣裳可还要送?”

秀娘摆摆手:“装进箱子,待过年去再送给她。”

槿娘这回真真算是衣锦还乡了,往日里直在邻居面前说弟弟发达了,这回大车一到门前,她从头掀了帘子出来,外边立的人都看住了,有熟识的便问:“这是哪里来,还想着今儿过腊八,你当家作主的怎好不在。”

槿娘拢了头发便笑:“往我江州弟弟家去了。”也不多说,只一个包袄一个包袱的拿出来,整整来回五六趟才把东西搬完。

汪母倚了门便要骂,儿子儿媳妇带了孙子出去这十多日,她一个在家吃了多少辛苦,还没开口就哑了声,槿娘得意洋洋的斜了婆婆一眼,把手里装了绣帐的包袄往她手里一放:“娘,赶紧的,里头还有东西呢。”

这还是王家大发之后过的头一个新年,新宅新户,粉墙乌瓦,从里到外都打扫干净,门楣楹框上头俱都贴了红纸,王四郎学过几年书,作诗联对不成,写个对联还是行的。

早早开了书房门,拿温水磨了墨出来,秀娘裁开红纸,铺在梨花木的几案上,不一会子便写了四付对联儿,秀娘还是头一回见他动笔,头先两个字还滞涩,过得一会儿手就熟了。

他亲娘在世时每日必要逼了他写字的,便是家里无钱吃肉,也要给他买得纸来练字儿,后头实在拿不出买纸的钱来了,便日日把他带到祠堂里去,在笔上绑一枝细竹棍子,沾了水让他在青砖地上写字。

为着这个,王四郎也不知吃了多少村里孩子的笑话,放拳打了一场,这才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了,先他写上十块方砖便抬不动手了,日复一日的,能把前后两间屋的祠堂写满了去。

他这把子力气倒有一半儿是那时候练出来的,王四郎一面写一面叹,对着蓉姐儿说:“你祖母过世,爹就把这一笔字儿也给丢了,等你进了学,咱们爷俩儿一同习字。”如今写出来的虽还能瞧,但同那时也差得远了。

秀娘晓得他想起亲娘心里黯然,蓉姐儿却趴在红纸上,拿着笔沾满了墨跃跃欲试:“娘,我也写一个!”

王四郎见她那付模样哈哈一声,握了她的手一勾一捺的教她写了自己的名字,一个蓉字儿,蓉姐儿因着看花牌早就识得了,可不知写起来竟这样难,别个写得这样小,她学着模样写完,一张方砖大小的纸便全撑满了。

秀娘暗道一声糟糕,连名儿都不曾教她写,王四郎也直皱眉头,这样儿哪里好送去女学,莫不要吃人笑话,赶紧到外头给她买上一本字帖,自腊八这日起,蓉姐儿便开始天天习字了。

头一天写字纸儿没费几张,一件新衣裳倒污了大半,玉娘赶紧给她做了一件反罩衣,跟灶下的厨娘一般,把头发全拢到脑后,不叫她沾得身上全是。

蓉姐儿又还是那头两日的新鲜劲头,就跟点消寒图上的梅花一般,几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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