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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不同,上身总是一件茄克衫,而下身则是一条牛仔裤,很精神,也很洒脱,容易让人联想起美国西部和小布什总统。又听说他是来莲城挂职镀金的,一年后就会回省城任要职。于是就像一块喷香的蛋糕引来了许多的蚊蝇一样,他的身旁很快聚集了一帮各有所求的人。对这样的领导袁真从来都敬而远之,所以她懒得多瞟他一眼。如果说这之前她对他还有所好奇,对他的精神状态还有一丝好感,那么现在那好感已烟消云散了。他与别的官员没什么两样,也颐指气使,也盛气凌人,也要命人捉笔,也要拾人牙慧。
袁真没想到这个于副书记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饭盘子向她走过来。她诧异地望着他,一时有些手足失措。于副书记笑眯眯地在她身边坐下,说:“是袁科长吧?”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她的眼角余光瞟见,周围的人都向她转过脸来了,这让她很不自在。于达远肯定知道她拒绝为他写报告的事了,她就等着挨批评吧。她埋下头,很认真地吃着饭,同时用无声的矜持捍卫着她的尊严。
于达远瞟她一眼说:“我喜欢你的文笔。”
袁真脸蓦地红了,她没料到他如此直截了当,而且,他怎会知道她的文笔呢?
于达远似乎看见了她的心思,说:“为了解情况,我浏览了近年来的一些主要报告,其中有几个很抢眼,一问才知是你写的。”说着他将那几个报告的标题点了出来。
袁真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虽然她仍心存戒备,却也有一点受用的感觉。她咬咬嘴唇说:“也不过是官样文章。”
于达远说:“不一样,同样的报告,你写来就鲜活得多,既有逻辑感,更有一种伸手可触的现实感。”
袁真不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她写的文章,令她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她说:“于书记也许看走眼了吧?”
于达远摇摇头:“我的眼力一直很好,既不近视也不老花。其实那个报告应该由我自己动笔的,我习惯于说自己想说的话。无奈初来乍到,实在不了解情况,所以才想请袁科长代笔,不料碰了个钉子。呵呵,机关里难得这样有个性的干部吧?袁科长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些,心情可以理解,不过还是把心胸放宽一点好,来日方长嘛!其实这篇报告不难写,你以前有过一篇,挺不错的,在此基础上充实一下,加点新事例新数据就行了。你再考虑考虑,如果愿意代劳,就跟我到县里去看几个典型,增加一点感性认识。”
他听说了她的什么情况呢?袁真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一个市级领导,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也只能服从了。
下午三点,袁真坐上了于达远的车,跟他去青山县。车里除了司机、于达远和她就再没别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于达远不时地回过头来和她说话,态度很随和,也很亲切。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坐市领导车下乡时,她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而现在,她心里是波澜不兴了。到了县里,在县委书记和分管农业的女副县长的陪同下,他们参观了几个花木生产基地,重点了解了产销一条龙组成产业链的情况。袁真有点分心,因为她觉得女副县长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女副县长十分热情,到一个地方就要亲自来给于副书记开车门,过沟坎时也不忘扶袁真一把。后来听汇报时从一份材料上看到女副县长的大名,袁真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当年状告吴大德性骚扰,后来又反说是自己引诱工作组长的女教师廖美娟。接下来,袁真就更听不进什么汇报了,她反复地盯着廖美娟的脸看,心里想:这个女人是怎么从一个乡下女教师变成一个女县长的呢?她还记得她么?如果她也认出她来,她会不会尴尬呢?
晚上,县里设宴欢迎于副书记,宴席上摆了许多的海鲜,鲈鱼、龙虾、三文鱼之类。袁真看到于达远的两道剑眉微微地皱了起来,并且与她对视了一眼,仿佛与她交流看法似的摇了摇头。刚要开席,每人面前又摆上了一盅汤。县委书记客气地说,青山县没什么好招待于书记的,请大家吃点燕子的唾液算了。
袁真是真不懂,用汤匙搅了搅汤,低声嘀咕:“什么燕子唾液?”
坐在一旁的廖美娟碰碰她说:“就是燕窝。”
袁真这才明白过来。可不,燕窝不就是燕子用唾液做成的嘛?她再转过脸观察于达远,只见他脸上并无动静,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不要说没什么招待的了,这么豪华的酒席在国外我都没吃过。”
酒是五粮液,也许于达远为避免没完没了地敬酒的局面,先发制人地提出,喝酒也要和国外先进的酒文化接轨,只敬一轮,然后自便。
但说是这么说,在这个问题上县里人根本不听市领导的,只顾一个接一个地敬个不停,那敬酒的说法也层出不穷。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袁真,口口声声要敬市里来的笔杆子。袁真面子薄,推脱不过,只好喝了两小杯。她是不善饮酒的,马上就面红耳赤,腾云驾雾了。但她还是清醒的,她看见了于达远投过来的关切的目光。那目光是清澈而单纯的,所以她没有回避,她用她的感激的眼神迎接了它。
当县委办主任还要敬袁真时,她坚决不喝了,她不想失态,尤其不想在于达远面前失态。但县委办主任不依不饶,举着酒杯站在她面前不肯走。这时于达远竟来给她解围了,他夺过酒杯说:“袁科长是我请来的,这杯酒我代她喝了,醉了人事小,误了写文章可事大!”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三十一
袁真怔怔的,望着于达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感到在内心深处有个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好像是一只虫子,那是一只什么虫子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机关这么多年,那只虫子从来没有醒来过。
酒宴散时,袁真很有些醉意了,走路都有些摇晃。回宾馆进电梯时,于达远伸手在她背上扶了一下。他这么一扶,她就感到有一只灼热的巴掌按在她后背,留下了一个去不掉的烙印。及至第二天回到了莲城,回到了她独居的家,那只巴掌还在她的背上。她不想让它扰乱她的心境,洗澡时她拿毛巾反复用力地搓她的背,仍然也去不掉它,它赖在她的感觉里了。
方为雄对自己失败的婚姻耿耿于怀,情绪低落,一不小心出了一个纰漏:一天马良局长在银河酒店请客,他竟忘了带钱,马局长只好自己买了单。事后他虽然从马局长手里索回了发票,代为报销了,可马局长仍十分不满。马局长在全局大会上批评道,现在我们有的同志没有事业心了,包括我们有些在领导岗位上的人,工作马虎,粗心大意,精神状态很不好嘛!我至少还要在局长位置上干三年,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有句话说得好,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你不好好干,自有干得好的人,没有你地球就不转了么?它会转得更好!方为雄很懊丧,局长的态度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前途。
方为雄把这一切归罪于刘玉香,若不是这个女人,他何至于落入这种境地!看到她的身影,他就胸闷气短,要不是因为与她有过一腿,他真想动用纪检组长的权力,狠狠查一下她的经济问题。
这天已经下班了,他还在办公室生闷气,听到走廊上刘玉香的高跟鞋橐橐响,赶紧将门掩上。他不想看到她。可那脚步在他门口迟疑了片刻,竟走了进来。这倒新鲜,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来了,她很明显地与他保持着距离。他抬起头,望着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气哼哼地说:“你来做什么?不怕局长有看法?”
刘玉香眼一白:“你以为我是你?我想来就来。”
方为雄说:“还嫌害得我不够吗?”
“别把离婚的账算到我头上,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没本事,拴不住老婆;再说,你们不是一路人,离婚是迟早的事。况且你们夫妻生活都不正常了,离了也就离了,有什么好留恋的?算了,我来不是来说这些的。我问你,你还想不想挪个位子?”
“当然想,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有办法啊!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大家互相帮助,是件很好的事嘛。”
“你有什么办法?”方为雄怀疑地看着她。
“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
“什么人?”
“幺老板。”
“什么幺老板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是通天的人物。”
“通天?”
“不通天他能有这本事?幺老板运作一年多了,帮过好多人的忙了,很牢靠的。不过,他要收点手续费。”
“是这样啊,”方为雄想想说,“局长已经答应我了,也报市里了,有这个必要么?”
“你还这么天真啊,局长口头答应了就高枕无忧了?市里不是推迟研究干部提拔的事了么?说不定夜长梦多。再说,你就不想挪个好一点的位子?鲁局长马上要调省教育厅,他的常务副局长位子就腾出来了,别人都跃跃欲试呢。找找这个人,说不定就一步到位了。”
其实方为雄以前听说过这个人称幺老板的人,只是没想到真有这种事,他沉吟片刻,问:“你怎么认识这个幺老板的?”
“还不是朋友介绍的,我也才认识几天。这个人很守信用的,你放心吧。”
“那你为何帮我,不先帮帮你自己?”
“你知道我没有帮自己吗?我是真心想帮你一把,才和你资源共享。不过你不要再扩散消息。”
“我要是想挪到常务副局长的位置上,他要收多少?”
“这个数。”刘玉香伸出一个巴掌。
“太贵了吧?我到哪儿去找这笔钱呢?”
“找朋友借嘛,位子挪成了,这点成本还不容易收回来?你要有意,赶紧把钱凑齐,弄一份你的推荐材料,然后我带你去找他。”
三十二
方为雄动了心,三天后,他让刘玉香带他去见了幺老板。在一个光线幽暗的茶楼里,他犹犹豫豫地将一个纸包连同自己的推荐材料放到茶几上,然后轻轻推给对面那个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