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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两碗汤,又吃了一碗饭,他放下了筷子。近来他开始担心自己的体重了。刘玉香亲自用餐巾纸给他擦了擦嘴,又沏了一杯龙井茶,将他伺候得很舒服,心里十分受用。在一个不是妻子的人这里享受妻子般的服务,让他有一种微妙的时空倒错的感觉。但啜了几口茶后,他的手臂的皮肤开始发凉,因为他敏感到,那个危险的时刻一步步逼近了。果然,刘玉香两眼发亮地盯着他,说:“你先去洗个澡吧。”
他愣怔着,仿佛没有听清她的话。
“要不要我给你放水?”
他还是不言语。刘玉香起身到浴室去了,片刻之后,又来拉他:“走吧,水都调好了。”
他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其实我来之前心里就想过了的。”
“想过什么?”
“我来可以,但只吃饭,不上床。”
“行啊,那就到沙发上。”刘玉香笑道。
他站着不动,他的样子很滑稽。
“真的不想洗?好吧,身体是你自己的,洗与不洗都是你的权利。要么你洗,要么你走,你决定吧。”刘玉香撇撇嘴,“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是的,我想得太多,我胆子小。”
“什么胆子小?你又想享受快乐,又想找个理由不用负疚。”刘玉香一针见血地说,不快地挖他一眼,“趁我还没有失去兴趣,你最好赶快去洗。”
方为雄哑然,乖乖地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刘玉香已经在床上等他了。她已经周到地摘掉了床头与丈夫的婚纱照,关掉了顶灯,只让一只五瓦的小灯幽幽的亮着。在暧昧的气氛里,她的黑眼睛亮得灼人。他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坐到床边:“你不洗洗?”
二十一
她说:“我早洗过了,你闻闻,我全身都香喷喷的呢!”
刘玉香揭开被子,又敞开睡袍,露出她光滑的身子。他扑下身去搂住她。就在这要命的时候,他的手机嘟地响了一声,来短信了。他愣愣神,伸手去抓手机。刘玉香说:“别管它,关了吧。”
“不行,我从不关机,袁真会生疑的。”
他翻开手机短信来看,看过之后,他本已雄起的身体萎缩下去了。
“怎么了?”
“噢,没什么,朋友发了一个顺口溜。”
“什么顺口溜,让你情绪一下子低落了?”
“叫什么‘十不懂味’。”
“我晓得,别人给我发过,什么‘领导讲话你嘴多,领导敬酒你不喝,领导打牌你赢钱,领导小蜜你乱摸……’也算是一些经验之谈吧。”
“我这算不算乱摸?”
“你看呢?”
“这要问你才晓得。”
“你这人真混账!这种时候还耍小心眼!简直是……哼!”她生了气,转过背去。
“对不起,我实在不想做个不懂味的人……”
“我跟你说过了,我不属于别人,我只属于我自己!即使我在形式上属于别人,我的身体也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有使用它的权利,别人无权干涉!你是不是硬要把这个难得的美好时刻毁掉才甘心?你真是有病!”她回过身来,狠狠地瞪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是的,我是有病,所以我还是来了,我想请你给我治病嘛。”他重新搂住她,将自己的啤酒肚向她挤压过去。
“可是你若讳疾忌医,我也没办法。”她态度好转,重新搂住他。
“我一定配合好。”
“你的病是心因性的,不是器质性的,我已经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你只要去掉杂念,就会成功的。”她温柔地说。
“只要努力,肯定会。不过我想问你一句,我老婆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你怎么会喜欢我这一身肥肉呢?”他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暄软的肚腩。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她故作妩媚地瞟他一眼,手恰到好处地在他身上动起来。
语言马上变得多余了,他手忙脚乱地爬到她身上。
“真好……你慢一点好吗?”她说。
他想慢一点,持久一点,可要命的是他想起了局长,她再一要求,就更慢不下来了。他很快就草草完事了。
“对不起……”他羞愧地说。
“没关系,和上次比还是有进步的。”
看得出来,她并不满意。不过她周到地替他打扫卫生。他摊开粗大的四肢,眨眼工夫,睡意如水漫来,于是他就像一头吃饱喝足的猪,舒服地打起了鼾。小睡了一会,方为雄醒来了。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是晚上十点。刘玉香正饶有兴致地抚弄着他,兴致勃勃地说:“晚上就别走了吧。”
他犹豫着,手机响了,一看显示,是袁真打的。他紧张地瞟着刘玉香。刘玉香从容不迫,边抚摸他边说:“你接吧,没关系的。”
他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袁真啊,什么事?我在外面应酬呢。”
“什么应酬?”
“很重要的应酬,脱不了身呢。”
正拨弄他的刘玉香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方为雄大惊失色,一只手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可是为时已晚,袁真显然听到了刘玉香的笑声。
手机里一片静默,接着,袁真挂了机。
那一声浪笑就像一盆脏水,突然兜头泼了下来,不但呛得袁真说不出话,还让她感到从头到脚都湿漉漉脏兮兮的,浑身不自在。与此同时,她还嗅到了一种腐殖质散发的腐烂气息,熏得她头脑微晕,透不过气来。
她打开窗户眺望夜空。夜风清冷,她浑然不觉。她清点着深邃的天穹里那些闪烁的星星,以便让自己忘掉身边的一切。
门响,方为雄回来了。
她不用回头,就看到了他的小心翼翼。此时此刻,她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他的主宰,他的权力崇拜。她蹙起眉头,仿佛他唯命是从的奴才相比他的出轨行为更让她厌恶。
二十二
“你找我什么事?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
他在她身后轻言细语。不是亲耳所闻,即使是作为妻子,都很难相信如此臃肿肥厚的身躯能发出如此轻柔的声音。
“你妈腿有点疼,我转告你一声,并不是有意查你的岗。”她说,仍望着遥远的星星们。
“我晓得你不是查岗,你对我是连查岗的兴趣都没有了的。今天的事是这样的……”
“没必要解释。”她打断他说。
“对我来说有必要。我晓得你误会了,她不是小姐,是我的一个同事。”
“你以为,你的同事就比小姐干净?”
袁真关上窗户,她不想他们的谈话飘到窗外去。她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她从玻璃茶几上瞟见了自己苍白的面容。隔壁推麻将的声音哗哗作响,向她展示着另一种生活形态。
“你不要把别人看得一无是处,各有各的活法。”方为雄用委屈的腔调说。
“你说得对,别人怎么活我管不着,但我管得着自己。”
“其实,我活得很累,谁又愿意到处装孙子?可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不要用家来作理由,你的生活方式跟家毫无关系。”袁真想想说,“那天我去省城看方明,我问过她,要是爸爸妈妈分手了,她有意见吗。”
“她怎说?”
“她说不关她的事。”
他迟缓地在她身边坐下,沙发被他压得呻吟了一声。他身上的汗酸气与烟味向她弥漫过去。她连忙拿一片面巾纸掩住鼻孔。
方为雄沉默了一阵才说:“看来,你是下决心要和我离婚了。”
“是的。”她平静地说。
“非得要走这一步?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可是别人不都是这样活的吗?我承认,我可能有不太检点的地方,可是我的不检点,与我们糟糕的夫妻生活有直接关系。错不完全在我。即便如此,我也可以对天发誓,除了你,我从没爱过别的女人!”他说。
“我不想对你进行道德谴责,我也早已过了相信誓言的年纪。我要离婚,也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外遇……”
“那你还有什么理由离?别离,我求求你。”他哀求道。
“不,现在是我求你,求你从我身边走开。我需要一个自己的精神空间,我的灵魂需要自由地呼吸清洁的空气。再这样下去,我会窒息死、腐烂掉。”她说,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你……我看你有精神偏执的毛病。不要把别人都看成行尸走肉,以为自己有多么的高贵。”方为雄站起身,腆着肚子踱了几步,黑着脸说,“好,成全你。你呢是蓄意已久,我呢是回天无力,再也不求你了。这个世界谁离了谁都可以活!”
“你这样想,很好。”她说。
“方明怎么办?”
“不怎么办,离了婚我们还是她的父母,还会一样爱她。至于她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可以分摊。”
方为雄嗤之以鼻:“你那几个工资,还能摊得出她的学费?这几年若不是我捞点额外收入,她能上省城里的重点中学?”
“是的,维持这个家,有你的功劳。”
“财产怎么分割?”
袁真想想说:“房产与存款各作一份吧,由你挑。”
方为雄说:“这样吧,房子归你,你上班方便些,我到外面租房住。”
“行,谢谢你为我考虑。”她说。
“存款归我保管,主要作为方明以后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同意。”袁真点头。
“不过,我也想请你为我考虑考虑,帮我一个忙:暂时为我们离婚的事保密,别让外人知道,等我的职务动过之后再公开。我怕对我有负面影响。时间不会很长的,不会影响到你以后择偶。可以吗?”
“可以。”
“那我也谢谢你了。我们还要不要签个离婚协议?”
“当然,否则办事处不会给办手续。”
“那请你写一个吧,写好了我签字。”
二十三
“好。”
袁真踅进书房,打开电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了起来。没多久,离婚协议就打印好了。方为雄看了一遍,就签了字,伤感地说:“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十几年的夫妻,说分手就分手了!”
袁真说:“对不起,只能这样了。也许我真是你说的精神偏执,对你太苛求了。但是没办法,我跟你说过,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