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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梁庄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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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奈保尔1967年在印度考察时所感受到的,印度的神像、神祇和信仰被迫成为现代世俗生活的装饰者。

与此同时,当传统话语重新闪现在现代话语中,成为现代意识形态合法性的守护神时,它与体制和普遍社会观念所产生的复杂化合作用,有可能再次成为传统自我嬗变的阻碍。这不只是“传统”本身的问题,而是它被以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形态重新回到我们的生活和心灵之中的问题。

这或者也是如贤义这样的传统者所必须面对的:如何能够自持,并且不被作为现代性的“笑话”和“阻碍”存在,如何能够在历史的洪流中真正理解“传统”并重获价值和尊严?

在一座寂寞的寺庙里,一个和尚坐在阴暗的大厅侧面,背景是久远的佛教绣像。年轻和尚闭着眼睛念经,桌子上摆着《佛经》《金刚经》和卦筒。被他的淳朴、声音和专注的形象所吸引,我坐下来,听他哼唱一段。悄悄往桌子上的箱子里放一百元钱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睁开,犀利地看着我,说:“别人都至少给三百。”我尴尬地逃了出来。

如此想来,贤义的形象和他混搭的家是有着无限悲哀的。不管贤义如何努力去理解人生,其内在的荒谬性还是一眼可见。

小海的传说

关于韩小海的发财史,梁庄人有不同版本和不同叙述。最核心的情节既大致相同又有细节上的差异,很有原型性。其中的有些细节我以为几乎是神话,没有可信的空间。而讲述者往往一边言之凿凿,同时又有一种质疑,仿佛这个神话是韩小海本人编造出来的,但是联系他又似乎很难。那些讲述他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他的电话。小海不和大家来往,大家也不和他来往。小海在梁庄,既有点高高在上,也有点因其行为而被孤立的意思。羡慕、夸张、不屑、怀疑,但又被吸引。围绕着小海,一个复杂的神话被建构,并形成一个强大的磁场。

我在北京和韩家建升聊天的时候,两天的时间,有很长的篇幅是聊小海。从建升既不屑又痛恨,甚至有些夸张的言谈中,可以肯定,当年同在北京的建升和小海之间有很大的矛盾,因此,建升的话我是打着折扣听的。

—你说小海啊,那家伙是个滑头。原来在家里卖沙石,开拖拉机,媳妇是咱那儿王营的,结婚前一直在北京给韩国公司做蛋糕。结婚以后,小海把拖拉机卖了,也去了北京。

第二部分 第三章 南阳(15)

才开始他们在樱花商场旁边租一个店铺开蛋糕店,生意可好。这中间他们往樱花商场送蛋糕,认识这些经理一级的人,感觉到卖烟可以。小海老婆会来事,在商场弄个小摊位,卖烟酒。这以后的事儿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有点玄。说是认识中央大领导的老表,那人有五十来岁,他不喜欢抽别的烟,就喜欢抽骆驼,天天到他们这儿,拿许多中华玉溪熊猫烟来换。每次都是提个大袋子,直接撂到柜台上,给小海说,我这个烟放这儿,换你骆驼烟给我。等于变相给他销货。小海就给人家卖,多少条多少钱,清清楚楚,如数给人家。估计人家也是考验他。有一天晚上,那个老头弄个大帆布袋子,说明天早上来拿。小海还开玩笑说,不是钱吧?老头说,不瞒你说,还真是钱。老头走之后,他打开袋子一看,果真是钱,查查,整整一百万。小海吓得一夜都没睡觉,看着这个袋子。第二天,在搬钱过程中,老头还问,你看了没有,小海说,我还真看了,是钱。老头说,你是个实在人,你要说没看我不信。老头说,你知道我是干啥的?×××,他是我的老表。看你这人老实,我给你介绍一些活干,就给他介绍一些建筑的活儿。小海和他哥就在家拉了个建筑队,来北京干,他当包工头。两个月,挣了二三十万。当年,那钱可是不得了。他姐们、弟们、姨家孩子都来,一家子都来了。

我不信这故事,咋可能?人家都信任他?肯定是小海自己编出去的。他不说,谁知道?

几年之后,挣的钱差不多了,就到广西,搞传销去了。把咱梁庄的和他老婆家的亲戚全骗去了。有一天,我碰见红传,红传是小海的侄儿。说起这件事,红传说,叔啊,你可别说,我算叫他们坑了,叫他们表'表:骗。

'到广西了。小海说,红传啊,想发财不想?红传说,可想,咋不想?红传说,这儿有个好事,你来。说这个好事,好吃好喝,一个月还挣几千块钱。我就去了,好事没得,把钱赔完,回来了。红传说还有可多人在那儿,钱都交过了,不甘心。我回村里,听我大哥说,哎呀,把街坊邻居找个遍。就是个老鼠会,专在自己窝子里串。

王武在梁庄村办一个砖瓦厂,和小海、我都是同龄,他们多少有些交往,不算是朋友。我向他问起小海的情况时,小武说话尖酸刻薄,充满了妒忌。他坚决不相信小海那神话,认为小海没那么老实。

—人家现在玩得大了,前年在××市办一个国际武术节,把俺们都请去了,不要票,气派很大。这货从小就是个溜光蛋,我小学三年级和他一班,留了好几个级,学习差得很,下学后就上北京了。他在外面具体干过啥,谁也说不清。人家这些年都没有回来,不知道在外做些啥,反正是发财了。中间有几年在搞传销,肯定搞了。说是在北京遇到贵人了,我看是吹的。建升说的不可信,首先人家咋能把一百万块钱放在他那儿,谁恁傻?让人家知道自己是个贪污犯?另外,人家凭啥恁信任他?就是亲兄弟都信不过,何况一个做两不相干的生意的?就小海那样,他会恁老实?我不相信,尖皮溜能,能放着钱不拿?肯定连夜跑了。不知道咋发个财,就弄得晕晕乎乎的。我也听人家说了,在王府井卖耐克,估计也是假名牌。后来在卖烟酒时碰到一个人,是个大官,不知道咋联系上了。有人说得可难听,说是和小海老婆咋啊咋的,咱也弄不清楚,也不能瞎说。不过,他老婆倒真是长得不错,反正是说不清。后来,小海他们就在北京包工程,这才发大财了。你想,你要是没有一点儿关系,包工程,有恁容易?

第二部分 第三章 南阳(16)

干工程挣住钱了,不知道咋回事开始做传销了。影响大得很,村里谁不知道?韩家多少人都被骗了,把自己的亲戚也都骗完了。他们是起会的,就是那个传销说的最上级,钱都交到他们那儿了。他们把钱一卷,起来跑了,说是失败了,下面人拿他啥办法?他是没叫我,他知道我那脾气,不骂他都是好的。韩家一老家儿的人被他叫去完了,最后,都得罪完了。立东,小海他叔,他们是一个爷的,也被他叫去了,交了三千块钱,最后不知道为啥闹翻了。说是捉弄他们的,气得很。在村里边骂,说非整小海的娃儿不可,要绑架、暗杀小海的娃儿。具体事儿是咋样,咱也说不清,反正他没找过我。

现在在南阳不知道干啥,可神秘。不管咋说,人家是挣住钱了。在南阳买了大房子,又买宝马车、越野车,还买有大巴,跑运输。那货们算是发了。

建华是小海的堂叔,曾经被小海说服过去做传销,后来退出了。但是,他却始终说不清楚小海到底是干啥的。

—那年小海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个生意,交几千块钱,不动不摇可以赚钱,算是合伙生意,问我做不做。那时间村里人都哄得可厉害,说是小海在做传销,能发财。我是抱着侥幸心理,也是想占便宜,就把钱交了。先交两千,说是啥,我也没弄懂,后来又交一千。肯定有骗人性质,说是卖西服,发展下线,连个西服面儿都没见过。后来他们内部闹意见,就是他们几个起会的,他哥、他侄女女婿。内讧,后来,侄女女婿不干了,我看也没希望,就想退出,就问他们要钱,人家也没说啥,钱退了。有可多都没退,特别是加入早的,我都是最后了。发展旺得很,人员多得很,几千人。这货能得很,国家有一段时间抓得严,他一看事情不对,风声一紧,马上就解散,不干了,改开旅游商店了。

那年,他爹在我这儿,说起这件事,熬煎得很,说可是不敢干了,得赶紧收手。他爹也知道他娃儿干的事儿不是好事。

我问了梁庄的好些人,关于小海,他干过什么,有什么经历,靠什么发财,每个人的叙述都不一样,彼此还经常为一些细节吵得不可开交,梁庄人经常为传说中的细节分歧产生激烈的争吵。对小海,我却越来越不清楚,这也使我越发想了解他。

2012年春节的一天,下着小雨雪,非常冷。在贤义家里,我给小海打电话,这是我第一次与他联系。我没有想到他就在贤义家附近。贤义与他的关系并不好,因此,夏天在南阳的那几天他也一直没有提起小海。

一接到电话,介绍之后,小海特别热情,说我和你哥都好得很,早就听说过你在北京,说马上就过来接我和父亲去他家。十几分钟后,小海就到了,开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小海个子高大,略胖,眼神有一种唯利是图的敏捷,语速很快,与我们寒暄的时候,有一种夸张的热情。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出农民的痕迹。

他家在离贤义家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村庄,也在等着拆迁。村中道路路面很差,房子规划也很乱,有一种放任自流的感觉。小海家的房子非常宽绰,一栋三层的白色小楼,一个大理石铺成的大院子,院子一角种着竹子、花草,另一角养着一条据说是稀有品种的狗。推门进去,家里面却是异乎寻常地乱,客厅的沙发上堆满衣服、玩具等各类物品,椅子东倒一把西竖一把,像遭了抢劫一样。经过仔细辨别,才能够看出室内装修的豪华和用料的讲究。

第二部分 第三章 南阳(17)

小海一边把我们让进一楼左侧的卧室,一边不好意思地说,有个小家伙,乱得很,就收拾不成。小海的小儿子刚三岁,撅着屁股在床上翻来滚去。小海还有个女儿,十一岁。一进卧室,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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