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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窸窣声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传出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侧耳细听,羽毛扑楞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还有鸟儿轻啾。
一股突来的冲动,让她顽皮心涌上,拎起裙摆,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低矮的灌木,慢慢地探头过去,一只小小的鸟儿在深色的灌木中跳来跳去,时不时停下来啄几口刚刚萌出来的细嫩叶儿和饱满的种子,满足地抬头鸣唱,真的很可爱!
她唇边的笑意更浓,屏住呼吸,极微、极小心地轻轻朝鸟儿探手,一寸一寸地接近,却在越来越近的刹那,急躁的拍翅声伴随着一个小巧的身影从灌木丛中一窜而出,像箭一样笔直地射向空中,没有丝毫停留,飞到一个高度,猛地顿住再一窜,继续往上飞,一串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从空中恣意欢快地撒下来。
原来是一只云雀。
夏若净停在那里,抬头望着空中越来越小的黑点,唇边笑意深深,漆黑的眼里闪动着光芒;抬指,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就要抚到那只可爱的小东西,刚刚鸟儿伸翅时,那羽毛甚至拂到她的指上了。
“你抓不到牠的。”一道男性的揶揄嗓音从旁边传来。
她很缓、很慢地转身,脸上没有惊吓的表情,很镇定、很自若;看见不远处那个高大的男子,轻松惬意地斜靠在树杆上,黝黑的眼珠紧紧地盯着她,在她转身过来的瞬间,一簇光亮从他眼中闪过。
一个陌生的男人。
在这种安静地几乎偏僻没有人烟的地方,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身为一个从来都不见外人的大家小姐,她应该要惊慌失措,再不济,也要仓皇而逃;可她没有,只是很冷静地轻扫过他阳刚的脸庞,还有那一身明显不是儒生的打扮,心里已经有底。
她有礼地点头,“抱歉,打扰了。”她举步往来时的路上走。
“等一下。”男子动作很快地挡住她,眼眸灼热地望着她,“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们素不相识。”很淡、很淡地提醒。
他咧开嘴笑得很豪气,“说说话不就认识了吗?”
她退开几步,刻意用一种很缓、很慢的目光打量他,然后开口:“没有必要。”
很冷、很傲,识趣的人早就该走开了,可是偏偏碰到的不是那种人。
“何必着急,你家小丫头马上就会回来了,不是吗?”就算他要做坏事,早就动手了,不用等现在。
看来,他早就已经跟在她们身边,她眼里的光更冷。
“啧、啧、啧,不要这样看我,我可没有跟着你们!我早就在这里了,说起来,你们还算是打扰到我。”
“那很抱歉。”她不带任何歉意地说道。
“请让我把清静还给你。”
“唉,瞧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刚刚调皮的模样更讨喜些。”
调皮?
她突然有一种羞窘的感觉,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全都被他看了去,而她还一无所觉,就……
“不过,都还勉强看得入眼。”
什么?
夏若净抬眸望向他,像是无法相信刚刚听入耳内的字句。
“喂,女人,我看上你了。”
男子双手抱在胸前,很直接、很粗率地开口说道:“你是哪家小姐,告诉我,明天我就找人上门跟你提亲去。”
她活了整整十七年,第一次碰到这么说话的人,简直可以说是开了眼界,就算稳重如她,也无法保持冷静。
“快告诉我,你姓什么,我好去提亲。”他很性急地催促道。
“你看上我什么?”她很慢地开口,不知道她的家世、不知道她的底细,如果说相貌,她自认并不是那种美貌惊人的女子,无法让人一见倾心;那么,他看上她哪里了?很明显,她这种性格的女人,不会是这种鲁莽男子的喜好。
“我看上……”他猛地逼近她,看她毫不畏惧的神色,想到之前她那种带着一点点贪玩的可爱容颜,他嘴咧得更开,“平日里稳重贤淑,可是私底下却是另外的模样,我就喜欢你这种闷骚的样子。”
闷骚?
夏若净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脸红,而且是被一个男人的言语逗得无法再淡定。
男子突然朝旁边侧了侧头,脸庞上有着几分气恼地嘀咕,“扫兴。”然后再转过来望向她,“女人,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记住,我叫卓北阳。”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身来,皱着两道粗直的眉,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不放心。”俯下身子,皱起的两道眉有点凶恶的样子,带着强烈的草莽气息,漆黑的眼睛里面满满的为难与迟疑,似乎是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
夏若净定定地回望他,既不惊慌,也不恐惧。
他的眼睛在她光洁的脸蛋上游移着,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地,眼睛一亮,“对了,做个记号!”
等等,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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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生警觉却来不及后退,他突然低头,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飞快地在她白皙的芙颜上亲了一口,然后得意地笑着挥手,纵身一跃,就消失在松林深处,“女人,你记得一定要等我!”
她被轻薄了!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轻薄了!夏若净定定地站在那里,望着从树林转角处跑过来的瑞雪,神色依旧平静。
他刚刚的举动,完全是惊世骇俗,比那些登徒浪子还要过分!
从小诗礼传家的她,被一个男人这般轻薄,她应该羞愤地一头撞死,以示清白才对!
可她,是夏若净。
挺直肩膀平静无波地站在那里,等待侍女靠近。
他的唇,很热。
第一次与人那般接近,她不习惯、很不习惯,可是……
手指在裙侧用力地握了握,然后,慢慢松开。
“小姐、小姐。”气喘吁吁的瑞雪捧着手炉跑过来,递给她,“我添了新炭,现在正暖着呢。”
果然很暖……
“夫人打发宝珠过来,问钱老爷家订的那四盆八宝水晶,可以提前一天送过去吗?”瑞香跟在夏若净的身边,平稳地问道。
“通叔。”
“是的,大小姐。”四十多岁的林家通拿着小薄子上前,“钱老太爷二月初七做七十大寿,去年六月就跟我们订了四盆八宝水晶。”
“嗯。”夏若净打量着花房里面静静绽放的花朵,淡淡的幽香在鼻端萦绕,是她熟悉的气息。
“昨儿个,我瞧着八宝水晶开得很好,你挑好给钱家送去吧。”
“是。”
“我们与钱家素来交情颇厚,母亲有没有说备下什么贺礼?”
“夫人吩咐都听大小姐的。”林家通连忙回道。
“顺便把我房里那盆万寿红一并送到钱家,就祝钱老太爷福寿安康。”
这个……林家通脸上闪过吃惊的神色,大小姐可真是大手笔,万寿红是今年的新品,名贵得很哪,除了大小姐房里那盆,总共只养出十盆来,还没有上市就已经被订购一空,一花难求!可大小姐却这般大方直接送一盆。
林家通顿了顿,还是点头,“是。”他一向知道,在这个家里,应该听谁的话,而到钱家那个话该怎么说,他自然也非常明白。
夏若净淡淡地看了林家通一眼,唇角微勾,转过木架上整齐排列的兰花,西神梅开得正美,看那绿意点翠,妙不可言!该怎么说呢,钱家大儿子可是当朝的户部尚书,位高权重,爷爷过大寿,又岂会不赶回来祝寿?可以想象,钱家的寿宴会如何热闹,肯定是达官贵人满庭。
至于依钱老太爷对那盆万寿红的喜爱程度,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来问询,则可以预期他一旦得到肯定会欣喜无比,那她的万寿红将会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夏若净抚着明红的花朵,沉默。
谁都知道兰花中的红色多以朱砂红居多,而这种通体明红的品种,可是她费尽心思才养出来的,很辛苦今年才得了十一盆,自然要让它们得到最好的照顾;对于钱家的那个效果,她想,她会非常满意!
“大小姐,我今儿瞧见你的那盆大雪素开得可真好,看来明年我们就可以种了。”林家通很欣喜地说道,甚至连想象都不必,也知道这款名花将会给夏家带来多么巨大的利润,而夏家对下人素来丰厚,每年的年底分利从不小气,那他们也可以沾大小姐的光了。
“通叔,你的眼光自然很好……”
他顿了顿,猛地明白自己说话失了分寸,林家通连忙低头赔礼,“老奴造次了。”
他是唯一允许进大小姐院子禀事的男管事,可也应该知道什么是该看、什么是不该看,只怪他一时忘形,就算大小姐待人温和,他也不该忘了规矩。
“我们去外面看一看吧。”夏若净并没有就那个话题往下说,她相信以林家通的聪明,很明白以后该怎么做。
“是,大小姐小心脚底湿泥。”林家通在前面引路。
“正好请大小姐看看那些照玉,根部都长了些斑,叶片还带着淡淡的黑色,我瞧着不好呢!”
走过一大片精心建造的花房,来到带着湿润气息的园林里;侍女们正忙碌地照看那些栽种在地面的兰花,只待健壮后再移植入盆。
夏若净对这里太熟悉了,有时间就会过来查看,这些兰花一花一叶都是她精心养出来的,即使闭着眼睛,她都可以知道哪个品种种在哪里,花性为何。
低头看了看那片有问题的照玉,“这个花是谁在照料的?”
“回大小姐,是翠珠。”看见他们过来,侍女总管明秀连忙迎上来。
“叫她过来。”
“是。”
个子小巧、长相清秀的翠珠从另一边被叫过来,看到众人,脸色苍白地低下头行礼,“大小姐。”
“我问你,这些照玉,你隔多久施一次肥?浇一次水?”夏若净很温和地问道。
翠珠脸色越发苍白,沉默了会,身子颤抖着软软地跪下去,“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因为奴婢娘亲病得很重,奴婢很担心,所以那天施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