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既然如此,你免了我吧。
11
冯慧生又站起来,兴奋地对他说:其实,你老弟对我这个人一点儿也不了解,我这一段虽然走了背运,但是从内心讲并不怨你。要恨,我只恨古城历史上就是一个工业基础十分薄弱的地方,所谓国有工业,都是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大办“小化肥、小水泥、小钢铁”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这些年撤县建市,城市扩大了好几倍,基础建设突飞猛进,到处都在大兴土木,但是工业项目没上几个,支撑古城经济的依然是这些小企业,按报表统计足有五十多个,但真正运转的不到三分之一。自从当了经委主任,韩东新一直就在琢磨如何加快这些小企业的改革、改造步伐。方案拿出来了,报告也打上去了,然而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像同风车作战的唐·吉诃德那样可笑,一点手段和办法也没有了。坐在冷冷清清的办公室里,手捧着那一堆材料、报告,真的非常沮丧。国情就是这样,如果主要领导不支持,作为一个部门负责人,他几乎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不知怎的,他和全世昌吵架的事竟很快在干部们中间传播开来,许多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他们就在现场一般,许多关系好点儿的纷纷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真的要辞职?有人甚至断言,他现在已经辞职了,只等着市委常委会批准呢。一上班,他的办公室门口就围满了人。一问才知,原来都是几个正在改制的企业职工代表。在目前的改制中,一些原来的厂长、经理被撤了职,企业正在召开代表大会,选举产生新的领导班子。一听说他已经辞职,都有点后怕起来。韩东新费了好大口舌,这些人才将信将疑地离去,但是根据搜集来的情况,这些企业的改革已完全停顿下来。
连久不露面的冯慧生,也兴冲冲地来上班了。此人在古城可真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单龙泉执政的那几年,在经委几乎是一手遮天。老主任几乎什么事儿也不管,有人来请示工作,都推给冯慧生了。韩东新上任之后,立即组织了一次机关财务审计。一个小小的市经委,违纪金额高达数十万元,而且有十几万纯粹是打的白条子。冯慧生只在条子上极其潦草地写了个名字,大笔大笔的资金就不知道哪里去了。目前,市纪委调查组还没有撤走,他怎么就兴头起来了?
一见面,冯慧生就兴冲冲地告诉他,有一个企业老板,准备投资十万元,拯救目前陷入困境的古城传统剧种——古城梆子,事情已经谈妥了,惟一的条件是希望能和他们夫妻一块儿吃顿饭。
一个什么企业家?
对于这位面和心不和的人物,韩东新自然十分警惕。
建筑企业,省十九工程局。
一个建筑企业,怎么会有兴趣搞这种事儿?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位李经理原来也是学艺术的,半道出家才搞了建筑,有一次听说目前古城梆子都要绝种了,演员们都流失到社会上了,李经理就十分伤心,想当年他还编过一个梆子剧本呢,所以非要赞助不可。况且这也是一种投资,文化投资嘛,目前的企业都很注重这一点,你比我清楚得多。他说,只要在每次演出前冠上他十九工程局的名儿就行,天下还有比这更简单的吗?
这事我不去,韩东新依旧兴奋不起来:阎丽雯的事儿我不管,要去你们直接找她去好了。
这……这……你不是成心让我们难堪吗?
冯慧生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显得很没面子,一屁股坐下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丽雯的电话也打来了。听着丽雯电话里焦急的声音,韩东新犹豫片刻,只好对冯慧生说:好吧,既然如此,参加也好。不过咱有话在先,范围可不能大了。
那当然,只有我们几个。
齐秦这个人,那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小人。想当年单书记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还在背后捅单书记的刀子。如果不是他在省委调查组面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单书记根本就不会受处分,市纪委怎么会来调查我的问题?
对,这话你算是说到根子上了!韩东新一下子对冯慧生顿生好感,觉得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单纯的,并不是想象的那样阴。至于那些白条子,按照他的说法,全是市委、政府领导要出门花钱,他无可奈何才报账的。如果他阴险过人,也就不会无所顾忌地把那么多白条子入账了。人人都有优点,人人也都有缺点,关键是别像齐秦那么阴,对不对?
中午这顿饭,吃得很开心也很漫长。大家一见如故,都很动感情。韩东新本来就容易激动,受了这种热烈气氛的感染,更是情绪高涨,一杯接一杯劝酒,说了许多动感情的话,也说了许多比较出格的话。比如对于齐秦的品评,似乎就有点太过分,而且他表示,如果齐秦再一意孤行,他就要到上面告他,非把他整倒不可。酒醒之后,自然非常后悔,但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益了。阎丽雯当时也很感动,不仅喝了很多酒,还破例为大家清唱了一曲拿手的“走西口”小调……一直闹腾到三四点钟,人们还嚷着不散,只好又去了歌舞厅,人人清唱了几首流行歌曲,才一一握手道别。等到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时分了。
看到他终于醒来,阎丽雯扶他坐起来些,背后垫两个枕头,又绞一块毛巾为他敷着,才拿出一个大包,交给了他。
这是什么?
韩东新吃了一惊。
你怎么忘了,当时不是那个李经理亲自交给你的吗?
李经理……大包……韩东新吃力地回想着,却恍恍惚惚,头沉沉的什么也想不清楚。他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沓沓崭新的票子,连编号都挨着的,显然刚从银行提出来。
这是多少?
()好看的txt电子书
五万。他说另外五万,将来用支票打到单位账上。
这样恐怕不好吧……韩东新竭力思索着,当时的情景实在已很模糊。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只好摇摇头说: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等明天上了班,你就把它交到单位去吧。总之,这笔款都是赞助单位的,我们个人不能留,留下不好。
好吧,我听你的。阎丽雯似乎有点儿遗憾,依旧听话地点点头。
就在古城区纺织厂改造项目即将竣工的时候,一个不幸的事故发生了。后整理部分的一号车间突然发生大面积坍塌,一下子死了六个进行机器调试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这一事件的发生,震惊了省市区三级领导,引起媒体广泛关注,也引发了人们对工程发包过程种种不正常现象的大量猜测。韩东新当时正在外地开会,魏刚一天到晚给他打电话,向他通报各种各样的消息。什么全书记陪着一位副省长参加现场抢救啦;齐秦和项目领导组组长老侯连续数日不睡觉,一直在现场指挥救援啦;什么工人们开始上访,打出了清除腐败的旗帜,把市委大院包围啦;什么省市两级成立了一个联合调查组,进驻该厂开展工作,老侯和齐秦等人都接受了调查组的询问啦……对于这些情况,韩东新自然十分关注,也指示市经委要把自身掌握的情况写成专题报告,并积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但他隐隐地觉得有点不对。怎么组织联合调查组,竟没有从他们经委抽一个人?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必须回古城去。马拉松式的会议还有一天结束,紧接着还安排了两天参观游览,但他的心早已回到了纺织厂事故现场……假终于请妥,明天一早他就要驱车返回了。就在这一天晚上,一直乐观、兴奋的魏刚忽然连声音都变了:
别说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听够了!魏刚终于忍耐不住,心剧烈地跳动着,好像随时要梗塞似的,两眼也像在喷火,直直地盯着他:说了这么半天,你跟我来这个,你哄三岁小孩子去吧!我魏刚倒了霉,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说来说去,韩东新不就是说话随便一点,办事直了一点,与你们的利益发生了冲撞,你们就往死里整他吗?你说你不放过一个坏人,在我看来,齐秦这个人就是坏人,想不到你来古城才几天时间,就和这样的人沆瀣一气,穿一条裤子了,真让我寒心、痛心……我可警告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栽大跟头的!
一见面,全世昌就笑呵呵拉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跌坐在沙发上。全世昌身穿浴衣,趿着拖鞋,一脸胜利者的得意与自豪:
我知道你就要来,你果然就来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的面?
我忙,您更忙。
我忙什么,全市二百万人,我应该是最轻闲的一个。
这叫垂拱而治。
对,就是要这样。你这个人很傲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我也完全知道是为什么而来的。但是,今儿咱们不谈别的,只谈谈哲学问题,如何?
全世昌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魏刚说:这还用你说?但是,你也不想一想,调查组如果没征得全世昌同意,能随随便便关一个正县级干部?而且我始终觉得,这事脱不了全世昌的关系,极有可能还是他授意的呢……
韩东萍立刻打断他的话:正因为这样,才更要理直气壮地找他!你难道没听过,解铃还需系铃人?而且,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已经到这份儿上了,与其拐弯抹角,托这个托那个,还不如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对不对?
魏刚想了想,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明儿我就去走一趟。
别等明儿了,现在就去。
当他终于走出这个幽禁的环境,又开始自由呼吸的时候,第一个迎接他的不是阎丽雯,也不是魏刚和家里的其他人,而是同样灰塌塌的冯慧生。直到这个时候,韩东新才弄清楚,原来冯慧生就和他一墙之隔,也同样度过了这样一段难忘的岁月。看到他,冯慧生像笑又不像笑,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一直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长叹一口气说:
出来了?
出来了。
你也出来了?
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