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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哥一下明了,怪不得他一定让他下去看,因为,他要借他地眼,亲自来看。那门上确实有一些鬼画符,他是瞧不懂。但倾绝一看之下,便知道是琴谱,琴谱是指法谱,以字的偏部加上手法指示缩写成谱字。练奏者需要按谱将指法习熟全曲之后,不再依谱摸索,方才演奏。刚才那门上有一部份谱字,门是掩在土中,上下皆有一半被土泥压实,只有中间一小块露出来。倾绝之所以习琴,是为了稳定内心的燥动,舒解心神而已。所以,他并非遍识熟稔所有琴谱。石门如此厚重,一看便知是极硬的青岩,墓在湖下,如果门所依撑上方土顶,突然破坏,也许会淹及墓室。而且金武也说,这下面还有暗流,上下皆是水,当然要格外小心。所以,他想知道这门上,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曲。这点时间上的代价,是必然要付出的。
那些劳工下去,就算看到了,也只能说出是几个怪符号而已。让他们照猫画虎,出来就会面目全非。所以,夜哥下去并非多此一举,但却绝不能妄动。
“一眼之下,你能记多少?”星言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越离的近,他反倒却是迷惑。
“大概。”倾绝实话实说,并不夸张:“接下来,就要看你能知道多少了,路上绘给你看。”
第六卷 第二十五章 一曲远南思
回去之后,两人皆发现小白与金池处的不错,居然还有说有笑起来。金池也算是正正式式的见了他们一回。对此,两人也不理论,皆为明天之事做准备。当天晚上,星言便将残谱续全了。这曲子,并非当世盛传的名曲,所以倾绝知是琴谱,却不知是何曲。而星言细看了残谱之后,便已经分明。
这一曲,星言自小便练过,曲名九晚清露,听说是先祖所作。也是家中凡有操琴的子弟必习的一曲。到了坚这一代,坚对琴艺无好,却也让星言操习。星言轻轻拨弄琴弦,却因这音律,渐渐被带回到自家先祖的过去。宗谱里对嫡支各人皆有记录,但因人数众多,皆是廖廖数语。对云光的记载,只有数个字,忠勇性宽,便是他留给后人的所有关于他的记录。并未提过他好琴,但他却在自己的墓门上,撰上此曲。
九晚清露,共分九章,说的是绛州最为有名的九处景致。分别是,平川走马,芳园啼飞,枯涧高松,绿桥引柳,凤台落日,初阳望月,龙禁横波,绵顶吹霞,汤山暖雾。以推,捻,挑,拨等指法,音出由高转沉,由急转缓,将听者带入绛州这西南交汇,美景横生之所。
曲至半,渐如呜咽,淡淡轻愁,如泣如诉。九晚清露,九景重现,山水之中,才是恒乐。原来先祖云光,一生忠武,策马扬鞭,征战杀戮。但功名荣华,至终不及这九晚清露。长眠暖雾景下,是他最终归属。这曲是否为他所做,已经无证可考。但却并未广泛流传,定是因弹者从未习于众人前。琴,没有知音。便付诸高山流水,以此悦舒己心。托负心意。
先祖云光,一生跟随缀锦开国之君,戎马半生。归老之际,选在绛州,将自己长眠之地。选在汤山暖雾之间,也许那里,才是他所追求的自由永生之所。这曲并不难,对技法的要求只是普通。但这曲中淡淡无奈,静漠水音,需要操者之心,与之同悟,方可掠出。
星言以往,凭一股好胜之心。习琴只求高技。完美绚技,曲调转速快而悠绵,从未刻意体味其中意味。但今日一奏。却在不觉之间,回到光影明灭的从前。将他带回到百多年的过去。脑中不再计较指法。指尖随心而发,却奏出人间绝响。以至他曲罢。外面竟然静谧无声,似连风,都无语凝噎。琴只是普通地琴,还是当日在市里随意买的,音色只是平常,却令人神魂飘
倾绝静静立在院内,一时也有些恍惚。今天白天,他还说与星言,皆无琴心。但是现在,他却感觉,心思邈远,心志清澄。对那从未见过的墨虚云光,竟然生出一种难解地情怀。但这种恍惚只是短暂,他深知自己所要走的路。他知道,此时远不是他高山流水地时候,他的方向,自去年中秋围场开始,已经坚定不移。
而这一曲绝佳之音,已经让他明了,如何打开那扇已经封闭上百年的石门。云光果然并非一般庸人,当初建冢之时,可能那里尚不是湖。深掘地下,发现有暗流,不能再深入掩埋。堆高封土,只会引来盗贼。但他实在喜爱这里,便打风水常规,索性就此于上面覆泥引水,形成湖泊。墓夹于其中,便是宁静非常的好地方。
但他在门外撰曲,当然不是为了陪自己长眠,而是要给人看的。哪有人长眠之后,还愿意引来人来看门上地曲。除非,他是要等人进去!等人进去?!他将墓建的这么隐蔽,如何得入?又在等谁?但他已经有所了悟了。他想着,忽然唇边,带出一丝笑意。
星言抬眼看着慢慢踱入的倾绝,此时金池在隔壁房里与小白闲话。倾绝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忽然开口:“墨虚亦一生都没有入仕,必是爱些风雅之物,不屑俗流。我之前查访得知,亦是云光第七子,却是被他父亲,最为放纵的一个。”
“我还会一曲,而且只有墨虚家的人才会。”星言淡淡含笑,一曲终了,他也明白了。云光墓门撰曲,是在等待他的知音。而他的知音,比他晚生几十年,却是他的血亲。父子缘份之上,更加朋友情谊,人生最大地快慰。
“室内定有通管密点,连通地面。风入出弦音,虽然云光已死,但这静室却依旧是他的耳目。一曲得入,石门洞开!看来留着你,实在是正确的选择。”倾绝微微一笑:“亦所驭之物,必是可挟风带气地生灵。一室之内,定有双尸。”
“我听人说,驭者身死,灵魂不入黄泉。在九幽之下,等待召唤。”星言十指轻压琴面,声音微微喑哑:“你想驭死灵?而聚灵咒,便是通往幽冥的桥梁。”
“你要反悔?”倾绝眉间含笑,眼神却是淡定,面容如常,静静看他。
“我不知我今日帮你,是对是错。”星言低语:“初次在凌佩明陵,你眼中有贪,心中有恨。但对你地意图,我尚能揣摩。不过现在你没有,因为没有,倒更让我看不懂了“既然无贪,何必还要苦求聚灵咒,让你百思不得其解。怕我别有阴谋,所以想让就此止步?”倾绝接
“但这样便无法保证我全家地性命!”星言冷然道,忽然问他:“既然无贪,何必定要九幽死魂之力?”
“为了自保。”他坦然而语:“如果我是云光,或者亦,也许我不会宽容到,让自己死后也不得安宁。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曾想过?”
星言静静的听着,忽然叹了一口气:“预见了今日地纷争,料到并无好果。”
“他们也是为了自保。保自家的周全,保自家的血脉。或者他们当时更宽厚些,想保三家地合睦长安。”倾绝轻抚着桌角:“凭心而论。我们不是朋友。境遇虽然有别,但也略有相通之点。”
“他们预见日后必然的衰败,却无法预见后世所起的贪婪。三家共生地聚灵咒。所得者只有一人,根本不可能共有。”星言叹息。他明白倾绝的后一句话。他们不是朋友,却最是了解彼此地无奈。因为他们皆是驭者的后代,承担了杀伐之后的沉重。所以,这九晚清露,亦是他们最终的向往。却只可能是渺茫的奢望。
与其无奈地前行,不如笃定的上路,任何意志上的飘摇,都会让他们半途而废。这一点,他们皆明了。
“聚灵咒不能共有,但力量是三家所出。若得达成,必要同心而为,荣辱与共。这才是他们最初也是最后的意愿!”倾绝笑了起来:“如果,当初任何一家。将两家尽数灭绝。那么聚灵咒之力,将永远不会出现。只是一道普通的保命符,而这保命符。却可以将人拉进地狱。”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笑意已尽。眼眸罩上沧凉。这样的保命符。是魔鬼的恩赐,让人想死也死不了。只能苦苦挣扎。一如小白,那十八年的光阴,暗无天日。而他,也曾经因为聚灵咒,给她套上枷锁,给她创痛,给她恐惧和绝望。而他,将因此付上一生地代价,他永远无法忘记亦不能原谅。这是他应得的鞭挞,一世的伤疤。
“过程不可预料,他们想要地只是一个结果。三个驭者的家族,依旧同生地结果。”星言眼微微地泛红,指尖微颤,一个普通的保命符,会让得者落进地狱。承担他诛杀别人地恶果。如果他把那两家的驭者全杀尽,他最终也得不到更强的力量。因为有些秘密,他永远不能自己挖掘。比如,只有墨虚才会的曲谱。他只能孤单的被源源不尽的仇恨包裹,永远得不到救赎。他的父亲,用小白的血,成全了血骊的化形。让她留下长久的痛楚,孱弱的躯壳。而无尽的悔恨与苦楚,皆要由他来背负。
“我们自相残杀,得意的,是皇室当权。是那些被称为偏门的驭者,是制驭,是其他怪法乱力。聚灵咒一天不绽放它的力量,过往便永远得不到成全。”倾绝轻语:“是小白教会我如何正视,如何抛弃内心的挣扎。她可以摒弃心中的杂质,可以净化心内的黑暗。我永远不可能像她那样干净,但我至少学着去把肮脏的一面翻出来,一一将它们打碎。让它们无法再盘恒在我的心里,得到另一种重生。我没有高尚到以德报怨,也没有宽容到诸事随风。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保,为了解脱!我不想再套在三家的恩仇里挣扎,也不想再有人对聚灵咒虎视眈眈,不想再夜不安寝。星言静静无语,忽然他指尖转动,开始奏响新的一曲。倾绝过目不忘,过耳能详,他也是一个懂琴的人。星言知道,这一曲终了,他的用处于倾绝已经到头了。倾绝可以携琴入道,让凌破推风送音。拿到先祖尸身,开解聚灵咒的秘密。但是,他还是弹了,因为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