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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兹骏骑!”耐辛在我身后怒气冲冲地吼着。我看到她站在门前愤怒地紧闭双唇,而我转身不再看她。
莫莉也别过头去,但我仍握着她的手平静地开口:“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管有多么傻,多么危险,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就是无法与你分离。”
她把手抽回去,我也因为不想伤到她而松开手,却转而抓住她的裙子,像个固执的孩子般紧紧捏着。“至少和我说说话。”我请求她,但耐辛回话了。
“斐兹骏骑,这样做可不恰当。马上停下来!”
“我父亲当年追求您也不是一件恰当明智而合宜的事,但他却毫不迟疑,他当时的感受应该和我现在的心情相同。”我仍注视着莫莉。
这为我赢得耐辛诧异的沉默。此时莫莉却把刺绣摆在一旁起身走开,让我意识到自己非得放手不可,否则就会撕破她的裙子了,于是我松手让她远离我。“耐辛夫人,今晚可否让我早点回房休息?”
“那当然。”耐辛回答她,语气却不怎么确定。
“如果你走了,我就一无所有了。”我知道自己的语气过于戏剧化,我依然跪在她的椅子旁边。
“就算我留下来,你也还是一无所有。”莫莉语调平平地说着,同时把围裙脱下来挂在挂钩上。“我是名女仆,而你是位出身王室的年轻贵族,我们之间不可能会有将来。我在过去这几个星期已经看开这点了。”
“不。”我起身朝她走过去,却忍住不去碰她。“你是莫莉,而我是新来的。”
“或许曾经是,”莫莉先是承认,然后叹了一口气,“但现在不是了。您就别再为难我了,大人,您一定要让我过过平静的日子。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一定得留在这里工作,至少等赚到足够的……”她忽然摇摇头。“晚安,夫人、蕾细和大人您。”她转身走开。我看到蕾细静静地站着,也注意到她没有替莫莉开门,但莫莉可没停下来。当她用力关上门之后,一阵可怕的沉默笼罩整个房间。
“很好,”耐辛终于呼了一口气了,“我很高兴见到你们其中一个人还算明理。你到底在想什么,斐兹骏骑,就这样闯进来只差没有攻击我的仕女?”
“我想我爱她。”我坦白说道,然后跌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抱着头。“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孤寂。”
“那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耐辛好像被冒犯似的说道。“不。我是来看您的,我并不知道她也在场。但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这股强烈的感觉就淹没了我。这是真的,耐辛,我无法再这样下去了。”
“我想你最好还是维持原状,因为这是你该做的。”这些话听来刺耳,但她可是一边叹气一边说着。
“莫莉有说过……有提到我吗?她曾向您提到我吗?我一定得知道,求求您!”我打破这片沉寂,看着她们交换眼神。“她真的希望我让她静一静吗?她这么讨厌我吗?难道我没依您的吩咐行事吗?我确实有等待,耐辛夫人,我避开她也小心谨慎不引起话题,但这一切何时会结束?或者这就是您的计划?把我们分开来,直到忘掉彼此?这行不通。我不是个小孩子,她更非您藏起来不让我找到的小玩具,借着用别的玩具转移我的注意力好让我忘了她。这是莫莉,她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不会让她离开的。”
“你恐怕非得如此了。”耐辛沉重地说道。
“为什么?她选择了别人吗?”
耐辛将我的问题像是苍蝇一样的赶开。“不。她并不善变,她不是那种人。她既聪明又勤快,机智且充满活力。我看得出来你为何心系着她,但她也还是有自尊心,而且看透了你拒绝了解的事。你们各自的背景完全不一致,即使黠谋允诺你们的婚事……虽然我相当怀疑他会这么做……你们接下来要如何生活?你没办法离开城堡到公鹿堡城的蜡烛店工作,你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那么,如果你把她留在这儿,她能享有什么样的身份?不了解她的人不会想到她的好,只会看到你们的阶级不同。人们只会将她视为让你沉溺其中的低下欲望。'喔,这私生子看上了他继母的女仆。我想他在角落逮到她太多次了,结果他现在必须承担后果。'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明白。“我不在乎人们怎么说。”
“或许你可以忍,但莫莉呢?还有你们的孩子呢?”
我静下来了。耐辛俯视着她搁在膝上的双手。“你还年轻,斐兹骏骑。”她非常平静地抚慰着我。“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但你可能会遇到身份地位与你相当的人,而她也可能会。或许她应该有那样的机会享有快乐的生活,而你可能也得让步。给自己大约一年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没变心,那就……”
“我绝不会变心的。”
“恐怕她也是如此。”耐辛直言不讳。“她很关心你,斐兹,她说她在还没完全弄清楚你是谁之前,就把心给了你。我不想背叛她对我的信任,但如果你如她所要求的就这样离她远远的,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你,所以我就说了出来,也希望你别介意这件事所带给你的痛苦。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也不想成为嫁给贵族的女仆,更不愿自己的孩子成为城堡仆人的儿女,所以她一点一滴地把我所能付给她的微薄薪资存起来买蜡和香精,同时尽可能持续原本的生意。若有一天她存够了钱,就会重新开一间蜡烛店,虽然短期内不可能,但这好歹也是她的目标。”耐辛稍作停顿,“她看不出你能过那样的生活。”
第69节:我不想嫁给你
我坐下来思考了好一阵子,蕾细和耐辛都没说话。蕾细缓慢地在我们的沉默中移动,先是泡茶,然后将一杯茶塞进我手中。我抬头试着对她微笑,然后小心地把茶搁在一边。“您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问道。
“我一直都很提心吊胆。”耐辛简短说道。“但我也知道自己无法做任何事情,而你也一样。”
我坐着不动,脑袋几乎一片空白。夜眼将鼻子靠在一根骨头上,在老石屋底下一个挖开的洞里打瞌睡,我轻轻碰触它而不吵醒它,而它平静的呼吸仿佛一股安定的力量,我就靠它来稳住自己。
“斐兹?你要怎么办呢?”
泪水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眨眨眼让这疼痛过去。“就照您的吩咐行事,”我沉重地回答,“我不一直都是听命行事吗?”
当我缓缓站起来的同时,耐辛一直保持沉默。我脖子上伤口隐隐地抽痛着,我此时忽然只想大睡一场。当我离开时她对我点头示意,走出房门前,我停下脚步。“今晚我来这儿除了探望您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情。珂翠肯王后想重建王后花园,就是在烽火台顶端的那座花园。她想知道花园在坚贞王后在位时的样子,我就想到您或许能替她回忆一下。”
耐辛迟疑了一会儿。“我还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整个人明亮了起来。“我会把它画下来解释给你听,然后你就可以转告王后。”我看着她的双眼。“我想您应该亲自去找她,相信她会非常高兴的。”“斐兹,我从来不擅与人相处。”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想她一定会觉得我既怪又无聊。我没办法……”她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然后就停了下来。
“珂翠肯王后非常寂寞,”我平静地说道,“她身边虽有仕女们陪伴着,但我想她恐怕没有真正的朋友。您曾是王妃,难道无法体会她这样的感受吗?”
“我想,她遇到的情况应该跟我的情形大不相同。”
“也许吧!”我表示同意,随即转身离去。“的确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您有位体贴热情的丈夫。”耐辛这时在我身后发出细微的惊吓声。“况且,我不认为帝尊王子以前像……像现在这么诡计多端,而您一直有蕾细的支持。是的,耐辛夫人,我肯定整个情况对她来说是完全不同,而且困难多了。”
“斐兹骏骑!”
我在门口稍作停留。“什么事,夫人?”
“在我对你说话的时候,转过来看着我!”
我慢慢转身,而她果真在我面前用脚跺着地板。“你愈来愈坏了,竟想让我蒙羞!你觉得我玩忽职守?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
“夫人?”
“我明天就去找她,而她会觉得我既古怪又笨拙,还满脑子怪想法。她将发觉我实在无聊透顶,然后就会希望我根本没来找过她,接着你就得因为让我这么做而向我道歉。”
“我确信您最了解状况了,夫人。”
“别在我面前假奉承,你走吧!真是个令人无法忍受的小子。”她再度跺脚,然后转身逃回自己的寝室。蕾细在我身后扶着门,双唇紧闭、态度拘谨。
“如何?”我要走之前问了她一句,只因我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我觉得你还真像你的父亲,”蕾细刻薄地说道,“只是你不像他那么固执,但他可也不像你这么轻易就放弃。”她在我身后用力关上门。
我望着关上的房门一会儿,就动身回房去,我知道我该帮脖子上伤口换药了,于是我爬上一层又一层的阶梯,而每踏出一步手臂就会震动疼痛着。我在台阶停了下来,望着烛台上燃烧的蜡烛,过了一会儿就爬上另一道阶梯。
我持续敲了好几次门,只见一道黄色的烛光从她房门底下的缝隙透出来;但当我继续敲门时,那烛光却突然熄灭了。我拿出小刀大声地尝试锯开门闩。她好像换了新的门闩,而且还多加了一根木条,比我的刀刃顶端能举起的重量还重一些。我只好放弃,然后离开。
往下滑总比往上爬来得容易。事实上,当一只手臂受伤时,往下滑可就容易到有些危险的程度了。我俯视远方如白蕾丝般冲击石头的海浪。夜眼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