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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耐辛立刻恼火了。“你一定要注意听!”她更急迫地轻声说道,“喔,我知道他总是衣着华丽,很吸引人也充满机智诙谐。我也知道他很会吹捧奉承,宫廷里所有的年轻仕女都深深为他着迷,而所有的年轻男子也都模仿他的穿着和仪态。但是,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强烈的野心,恐怕还伴随着多疑和嫉妒心。我以前从未告诉过你。但是,他跟我把你教养出来的样子完全相反,而你学习精技也让他眼红。我有时觉得你在精技上失败也好,假设你成功了,他更可肆无忌惮地将嫉妒心发挥到极致。”她停了一下,看到我严肃倾听又继续说着:“时局动荡不安,斐兹。不仅红船持续侵扰我们的沿海地区,就连像你这……像你这样出身的人也更要留神。虽然有些人在你面前总是和颜悦色,但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敌人。当你父亲还健在时,我们深信他的影响力足够保障你的安全,但是在……他过世之后,我明白了当你逐渐步入成年之后,所承担的风险也与日俱增。所以,我尽可能强迫自己回到宫廷看看是不是真有需要我的地方,而我发现你真的有需要,也值得接受我的协助,所以就发誓要竭尽所能来教育和保护你。”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可以说自己到目前为止都把你照顾得蛮好的,但是……”她靠得更近了,“但有时连我也保护不了你,所以你必须照顾自己,一定要复习和反复演练浩得教你的技艺。还有,吃喝时也要很谨慎,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更要提高警觉。我不是吓你,斐兹骏骑,如今你已成年,一定得开始思考这些事情。”
真可笑。几乎是场闹剧。我从六岁开始就得在残酷的现实中存活下来,但这位像隐士般备受呵护的女士,此刻怎能如此坦诚地描述我所面临的险境?我的眼角满是泪水。我一直不了解耐辛为什么回到公鹿堡,在一个她显然毫不关心的社会中过着隐士般的生活。如今我明白了。她是为了我而回到这里保护我。
博瑞屈也在保护我,切德也是,就连惟真也用他自己的方式护着我,当然也包括很早就视我为己出的黠谋。但我的存活多少都能让他们从中获利。就拿博瑞屈来说好了,如果我在他的保护之下仍遭谋杀,可真会让他丧尽尊严。但耐辛就不同,只有这位全天下最应当厌恶我的女士不为别的,专程过来只为了保护我。她有时真是很傻气,爱管闲事又烦人,但我和她之间的最后一堵墙就在彼此相视时瓦解了。我曾深深怀疑她的出现是否能阻止厄运降临在我身上,认真地看来,她对我的兴趣反而时刻提醒帝尊我是谁的儿子。但是,令我感动的并不是她的作为,而是她的动机。她放弃了宁静的生活、美丽的果园和花园林木,来到这沿海峭壁上潮湿的石头城堡,在一群她漠不关心的宫廷群众之中,看顾她丈夫的私生子。
“谢谢您。”我诚恳平静地说道。
“嗯,”她迅速地别过头去,“嗯,不用客气,你知道的。”
“我知道,但老实说,我今天早上来这里是想警告您和蕾细要小心。这儿局势很混乱,而可能有人会视您为……障碍。”
此时耐辛大笑出来。“我!我?古怪懒散愚蠢的老耐辛?十分钟以后就把脑里的事情忘光光的耐辛?因丈夫去世而变得疯疯癫癫的耐辛?小子,我知道人们如何对我议论纷纷,但大家都认为我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我只不过是另一个在宫廷里任人看笑话的傻子,所以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即使我会有这方面的顾虑,我这一辈子所养成的习惯也能护卫我。何况,我还有蕾细陪着呢!”
“蕾细?”我的语气透露出隐藏不住的惊讶,不一会儿就笑了出来,然后转头对蕾细眨了眨眼,她却觉得我的笑容冒犯了她而生气地瞪我。当我还来不及从壁炉边起身,蕾细就从摇椅上跳起来,拔出毛线堆里的长针往我的颈动脉刺戳,另一只针戳着我肋骨间直对心脏的空隙。我吓得差点尿湿了裤子,我抬头看着这位我几乎已不认得的女士,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就别再逗这孩子了。”耐辛温和地责备她。“是的,斐兹,就是蕾细。即使她在成年之后才拜浩得为师,但却是浩得最得意的门生呢!”蕾细在耐辛说话时将她手中的武器从我身上移开,回到座位上熟练地再度穿针引线,继续她的针线活儿,而我发誓她绝没有因此而漏掉一针一线。当她完成之后,就抬起头对我眨眨眼,然后又继续编织,我这才重新恢复了呼吸。
于是我这受了罚的刺客稍后离开了她们的住所。当我在回廊上走着时,不禁想起切德警告过我可别小看了蕾细,我皱起脸纳闷这到底是他表达幽默的方式,还是他要我多多尊重看似和善的人。
第51节:迎向强风和飞雪
想念莫莉的思绪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毅然地阻隔这思绪,却忍不住低头嗅着她在我衬衫肩部留下的微弱清香。我自顾自地傻笑,然后动身去寻找珂翠肯。我有任务在身。
我饿了。
这思绪毫无预警地侵入我的脑海中,心里也涌上了一股羞愧的感觉。昨天接踵而来的种种事件让我忘了喂它。
饿一天肚子没什么,更何况我在小木屋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老鼠窝。难道你觉得我一点都不能照顾自己吗?但是,如果有更多食物,那是再好不过了。
很快就会有的,我答应它。但我得先做一件事情。
我在珂翠肯的起居室发现两位仪容整洁的年轻侍童,他们一看到我进来就咯咯笑着,也说不出珂翠肯人在哪里,于是我走进急惊风师傅的编织房瞧瞧。这是个温暖亲切的房间,堡里许多仕女经常在此聚会,但珂翠肯不在这里。芊逊夫人告诉我,她的女主人早上找惟真王子谈话去了,或许她人就在那儿。
但是,惟真既不在房里,也不在地图室,只见恰林在那儿依照品质好坏将一张张羊皮纸分类。他告诉我惟真今天很早就起床,接着马上动身前往他的船棚。没错,珂翠肯早上也在他房里,但在惟真走了之后才来,她听到恰林告知惟真已经出门之后,也跟着离开。到哪儿去了?他不确定。
我现在可饿坏了,告退之后立刻走到流言最多的厨房找点吃的,或许会有人知道王妃到哪里去了。用不着担心,我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公鹿堡的厨房在寒冷起风的时节最是热闹,炖肉的蒸汽混着烘面包和烤肉的香味四处飘逸。
冷得发抖的马童在这儿和厨房助手们闲聊打发时间,偷窃刚出炉的面包和乳酪,更不忘品尝美味的炖肉,直到博瑞屈在门口出现才像雾般消失不见。我从早上煮的食物里割下一块冷肉布丁,沾着蜂蜜和一些厨娘为了做猪油渣所准备的碎屑,一边品尝一边听着人们谈话。
奇怪的是,很少人直接提到前一天发生的事,让我觉得堡里的人应该需要时间才能对这些事释怀。然而,我却感受到如释重负般的气氛,也想起了曾经亲眼目睹的一些情况,比方说一个人的腿被截肢,或是一个家庭发现自己孩子已经溺死了,终于鼓起勇气面对最坏的情况,坦坦荡荡接受事实然后说着:“我认得你。你伤害了我,让我差点儿丧命,但我还活着,而且会继续活下去。”这是公鹿堡的群众给我的感觉。所有的人终于承认了红船所造成的严重伤害,此时此刻油然生起一股疗伤止痛后奋起复仇的意识。
我不想在这里直接打听王妃的去向,碰巧的是刚好有位马童正在谈论轻步,他说昨天看到轻步肩上的血,其实有一部分是它自己的,然后一群人就开始谈论起它如何在博瑞屈试着医治它的肩伤时张嘴猛咬,还有它这个样子得要由两个人抱住头才能加以制止,于是我设法加入谈话的行列,“或许性情温和的马比较适合王后?”
“喔,那可不。王后喜欢轻步的傲气和精神,这可是她今早来马厩时亲口告诉我的。她亲自前来探望她的马儿,然后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再骑着它出去。是真的,她直接跟我说的。我告诉她,没有一匹马儿想在这种天气被人骑着到处跑,更何况它的肩膀还有道深深的伤口。然后珂翠肯王后点点头,又站着和我聊了一会儿,还问我的牙齿是怎么不见的。”
“然后你告诉她说,有匹马在你骑着它的时候突然向后甩头,把你的牙撞掉的!因为你不想让博瑞屈知道我们在干草棚里摔跤时,你却跌落在那匹灰色小马的厩房里!”
“住嘴!是你推我的,所以你和我都有错!”
然后这两个家伙就互相推打着对方,直到厨娘大吼一声让他们跌出厨房。不过,我可打听到了我想知道的消息,于是赶紧朝马厩的方向前进。
外面的天气比想像中来的冷冽,呼啸而过的风,尖声地从每一道门缝中吹进来,即使在马厩里,寒风也不放过门打开时趁机窜进来的机会。马儿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白烟,马厩里的人们也相互紧靠着取暖。我找到阿手然后问他博瑞屈在哪里。
“在砍柴,”他平静地说道,“为着丧礼用的柴堆砍柴,而且,他天一亮就一直喝酒。”
这几乎让我忘了自己的任务,我也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情况。博瑞屈有喝酒的习惯,但都是在晚上工作告一段落时才喝。阿手也看出了我的疑虑。
“是他那只猎犬母老虎昨晚去世了。不过我可没听说过得替狗儿搭柴堆。他在运动畜栏后面。”我转身走向运动畜栏。
“斐兹!”阿手急忙警告我。
“没事的,阿手。我知道它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在他照顾我的第一个晚上,就把我安顿在它旁边,然后交代它要看着我。它身旁有只小狗,是大鼻子……”
阿手摇摇头。“他说他不想见任何人。别问他任何问题,也别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