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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就是监狱。
没事儿的时候,犯人们在一起闲嗑:
哎,二道疤子,你说这嘴巴它是干嘛的呀?
废话,吃饭的呗。
还有呢?
说话呀,你不正在用它唠嗑吗?
它还能干点别的事儿吗?
不知道。
嘻嘻,土冒了吧,我告诉你……
哎呦,那不跟狗舔食似的?你跟你媳妇就那样啊?以后你可别用我的杯子…
哎,四眼狗子,你说这###它是干嘛的啊?
唔,尿尿……
瞧你那熊样儿,敢情你是生瓜蛋子,只会尿尿啊?说,还干嘛?
嘻嘻,捅老婆屁股眼儿……
哈哈,难怪你结婚两年了,老婆都没下蛋呢。听说上次老婆来看你的时候,把离婚协议都带来了,让你签字,有这事儿吗?
…… ……
结果,这番关于“饮食男女”的说话,被在场的改造积极分子汇报了“政府干部”。
在这件事儿上,政府干部就是比圣人还圣人,“主犯”关了三天禁闭,外带吃了两警棍;两“从犯”不许睡觉,罚站十小时,晚饭后一直站天亮。
当然,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我坐过十年深牢大狱,第五年的时候,情况有了变化。
为了彰显人性化管理,体现社会主义监狱优越性(其实,这优越性资本主义早二十年就有了),省监狱管理局决定在我们监狱搞个试点:创办“特优会见”。
人人平等,这是人类自欺欺人的社会理想,或者说,是统治者忽悠草根们的统治手段。人类等级无所不在,监狱也不例外。
犯人们分五个等级:一级胸前挂红牌,二级粉红牌,三级蓝牌,四级黄牌,五级白牌。
白牌是刚到集训队的新犯人和被严管的犯人挂的,甭说接见亲友,连通信都不允许。
黄牌是刚分下改造中队的犯人,可以每月通信一次,两月接见一次。
蓝牌是改造半年以上并没有犯规记过的犯人,可以每月通信一次,每月接见一次。
粉红牌是改造两年以上并有积极表现的犯人,可以每月通信两次,每月通话两次,每月接见一次,且可以和亲友在没有铁窗间隔的环境里谈话。
红牌就很难说了,原则上是改造四年以上并有立功和突出表现的犯人,一般犯人很难挂上。挂上红牌的犯人,可以每月通信两次,每周通话一次,每月接见两次,接见时可以和亲友促膝谈心,共进晚餐,还可以申请回家过年。
“特优会见”就是犯人和老婆共进晚餐之后,可以在监狱盖的“特优会见大楼”里的房间里共效于飞之乐。
这大楼也差不多抵得上两星级宾馆,有收费标准。单间有电扇无空调,五十;套间有空调有电视,一百五。
男女之大欲,在监狱这个特定环境里,从不能干也不能说,到能干(由政府安排)但仍不能说(说了那叫散布淫秽言论),确实算一大进步。
“特优会见大楼”毕竟不是外面的宾馆天天开放,起初因为被批准的人少,一周只开放两天,但就这两天,大楼里还是空荡荡的(大楼既然盖了,还是要考虑经济效益的,所以不久监狱就把条件放宽到蓝牌,甚至中队干部还动员条件差的犯人家属来,帮大楼拉客)。
这天又到了“特优会见日”。(犯人们说得好,“特优会见日”就是“日”)。
我奉命前去采访,要“特优会见者”谈感受。当然不是谈和老婆在床上雨露滋润的感受,而是谈被党的改造政策雨露滋润的感受。
第四章 怪事记(二)
刚上楼,迎面撞上吴二毛。
哎呦,这不是陆哥吗?
怎么样,昨晚上爽吧?
吴二毛嘻嘻笑着,随手递上根烟(这也是“特优政策”,平时犯人不许抽烟)并给我点上,一挥手:那可不?爽呆了,这叫久旱逢甘霖!那干柴烈火搁一块儿,你说,那烧成个啥样儿?陆哥,那滋味儿,我都没法跟你说……
吴二毛有点文化,常给监狱报纸投稿,我当然没少罩着他。他也知道有个《三毛流浪记》,每月监狱给犯人刨光瓢儿(剃光头)的时候,总叫剃头的给他留两根毛,说是三毛他哥,装酷显能,那那两根毛在光溜溜的脑袋瓜上飘着,像那滑溜溜的鲶鱼嘴边的须须,看上去特恶心人。
我上去一拳砸他腰眼上:那你小子还不抓紧时间,多练两招少林棍,出来瞎溜达啥?
这小子又在装孙子卖乖了:哎呦,哥哎,你可不能这么整我,你要把我这两只腰子砸坏了,下次我还练不练啊?说真的,这腰还真疼,不瞒你,昨晚上我是宋公明三打祝家庄,每次都两小时,折腾了一夜没合眼,我出来这是要方便一下,哎呦,尿都快夹不住了……
吴二毛一边往厕所跑,一边回头招呼我:陆哥,我就来!等会儿到我那里坐坐。
我跟进去,看见吴二毛站在尿池边上,双手握着那话儿,闭上眼睛正爽着呢。
我故意过去探了一眼:哎呀呀,肿起老高嘛,咋操成这样啊?悠着点啊,是不是得鸡(肌)腱炎了?
吴二毛憋不住哈哈大笑,抖了一裤腿。
吴二毛扶着腰下了便池。这小子还真把腰搞出毛病了,一看就知道肾虚。
我趁这机会过把嘴瘾,上去拍拍他肩膀:老弟,还行不?你媳妇那块地旱了不少年了吧?水放足了没有?那地儿喝饱了没有?要不我友情赞助一下,把哥哥这水管子接过去……
我一时图嘴头子快活,说了些荤七素八的话,忽然想是不是过了点,这二毛子不会翻脸吧?
谁知这小子不但没恼,反倒嬉皮笑脸把话接了过去:行啊,陆哥,咱俩谁跟谁啊,我老婆就是你老婆。不就是一女人嘛,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借兄弟穿穿有啥不行啊?待会儿那老娘们你要是对上眼儿,就发句话。看得起我老婆不就是看得起我吗,你说是不是,陆哥?
听了这小子一番歪理邪说,我倒有几分尴尬,一时语塞,不知回什么话好,只好干笑一声。
吴二毛的“特优会见室”是一个套间。
我进了外间的会客间,刚准备在沙发上坐下,从里间卧室出来一个女人,大约二十三四岁,衣装很时尚,甚至有点暴露。
那女人身材苗条,前挺后翘,下巴尖尖的,一脸狐媚样儿。
吴二毛对那女人笑道:燕子,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陆哥。
那女人先是一愣,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珠一转,马上热情起来:是吗,这就是陆哥啊。我家老公常唠叨你,写信回家说,接见时也说,说陆哥人特好,他在这儿就全指靠陆哥了。哎,陆哥,你坐呀,我给你沏茶去。
说完,那女人朝我一笑,转身又进了卧室。
吴二毛也朝我诡秘一笑,也跟着进了里间。
我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吴二毛放在茶几上的香烟,吐了两个烟圈,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刚才在外面,对吴二毛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口头上讨点便宜,云端里的豆腐,意淫他老婆罢了。我正当精壮之年,老婆又离了婚,眼看别人双飞双宿“特优搂“,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出乎意料的是,吴二毛居然把那番话接了过去,是真是假,好像有点难以把握。刚才两人又钻进卧室半晌没出来,更是令人心生疑窦,琢磨不透。
那女人模样风骚,神情暧昧,真有点让人难以自持!
在我吸完了一支烟后,吴二毛和他老婆终于出来了。
吴二毛忙过来又给我点了一支烟:哎呦,陆哥,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们在找我老婆从家里带来的茶叶,也不知放哪儿了,找了半天,茶罐子滚床底下去了,哈哈!
果然,吴二毛老婆手上拿着个绿色的茶叶罐,过来就要给我泡茶。
我一只手抢过茶杯,一只手推着那女人软绵绵的手,心里一紧,嘴上在说:不用不用,我坐两分钟就走,不能耽误你们啊,哈哈!
这女人指若棉条,我心中有些晃漾起来,生怕自己把握不住失态露丑,赶快把手缩回。就在我的手缩回的一刹那,那女人的纤纤指尖顺势在我手心轻轻刮了一下,同时眼波流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一股电流,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尖,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一根薄如蝉翼的羽毛在心尖撩拨了一下,奇痒难耐,然后扩散到全身每个毛孔。
吴二毛双手按着我的肩膀,硬是把我捺到沙发上:陆哥,你别跟我客气好不好?我老婆在家里做了点菜,机会难得。这啥地方?这要搁外面,不是五星级的,我也不敢请你陆哥是不?你就将就一回,给兄弟点面子行不行?你坐,我去楼下小卖部拿两瓶饮料。燕子,你陪陆哥坐会儿,给陆哥削个苹果,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老婆推了他一下,笑道: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陆哥的。
吴二毛回身捏了下他老婆的手,说:那陆哥就交给你了,用点心啊。
这对活宝演的是哪一出啊?敢情我是被人送到幼儿园来了?再说,去楼下拿瓶饮料,不就几分钟的事儿吗?至于千叮咛万嘱咐跟出国似的?
吴二毛刚一走,他老婆给我泡了杯茶,就打开话匣子,和我唠嗑开了:陆哥啊,嫂子怎么没来看你呀?
第五章 怪事记(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吴二毛老婆的问题,勾起了我的伤心往事。
首先声明,我是各方面机能都正常的男人。三十大几的老爷们了,怎么没老婆呢。老婆,当然曾经拥有,离了。
原因嘛,为了男人的尊严,是没法和吴二毛老婆说的:我老婆是一枝出墙的红杏,扔了顶军帽给我。
江湖上有个说法,说是没当过兵的男人不像男人。大概我老婆为了我像个男人,才扔了顶军帽给我。
我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