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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真是孝顺。”孙道姑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天庆观观主的道行不是我辈能比的,这橘子也是极好的。”
“你有心了。不过我已用了观主的符水,再用不着这个。”龚二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淡淡地将那盒子推开。
明菲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抱歉地道:“是我考虑不周,还望观主恕罪。我不是不信观主的法力,只是挂心婶娘的身体,又刚好凑巧而已。”
龚二夫人阴阳怪气地道:“当然了,你怎会不信?想当初,你的运势还是孙观主改的呢。”
孙观主摆手:“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明菲诚挚地道:“我能有今日,全耐观主大能,观主莫要谦虚。”
龚二夫人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相信怪力乱神的人.这般大张旗鼓的,又在搞什么名堂?针对朱姨娘与李姨娘?还是针对自己与龚远和?〃
龚二夫人指指面前那两碗水:“这是观主刚才所制,既然远和不来,你就先把你那碗喝了吧?赶早喝下,省得旧了失了效。”
金簪偷偷拉了明菲的袖子一把,示意她别喝。
明菲笑看着孙观主,有些迟疑:“不瞒观主,我今日在天庆观中, 气极好,正好遇上守真子真人,机缘巧合,喝了真人赐的符水。这两者不会冲突吧?不然,我改天再喝?”
孙道姑接到她送上的梯子,笑道:“如此便罢了。我另外画两道符给你,你拿回去改个时候喝也是一样。”
龚二夫人猛然回头,定定地看着孙道姑,孙道姑朝她眨了眨眼,龚二夫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甘心地转过脸来,望着朱姨娘和李姨娘:“她们身上的晦气去得差不多了吧?可以喝符水了么?”
孙道姑道:“差不多了。”
龚二夫人便道:“你们过来喝了你们的符水吧。”又听龚婧琪, “你把这两碗收走。”
朱姨娘与李姨娘望着面前的两碗符水,都有些迟疑。朱姨娘冷眼打量李姨娘,只看她如何应对。李姨娘闭了闭眼,伸手端起符水一饮而尽,笑道:“谢夫人,谢观主。”
龚二夫人点点头,挑衅地看着朱姨娘,朱姨娘咬咬牙,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只盯着孙道姑看,半天回不过神。她经常害人,又是知道从前一些隐秘之事的,这会儿吃了这样一碗不明不白的东西,由不得忍不住要怀疑是什么毒物。
明菲看到朱姨娘那种忽青忽白的脸色,魂不守舍的样子,越发断定朱姨娘、龚二夫人、孙道姑三人之间非同一般。当年的龚二夫人与朱姨娘做下的事情,孙道姑就算不是帮凶,少说也是个知情者。
见事情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明菲出言邀请孙道姑:“观主什么时候有空,不妨移驾到寒舍喝喝茶,帮我看看风水。”
龚二夫人的眼睛一亮,期待地看向孙道姑,孙道姑却仿佛是还在生明菲的气,一口回绝了:“守真子老前辈胜出贫道良多,大奶奶不妨去请他老人家出手,效果一定更好。”
明菲也不勉强,随意说了几句闲话,找了个借口回了家。临走时,孙道姑并未再给她什么符纸。
龚远和道:“怎样?”
明菲道:“一定有问题。我邀请她来我们家,她根本不肯来。”
约莫,孙道姑是在忌讳守真子。从前守真子会通过孙道姑的渠道来见她,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要不要去天庆观的时候,把这事情和守真子和盘说出,请他在中间周旋一下?只是不知龚远和愿不愿意她把这些事说给外人知道?
龚远和见她沉思不语,便道:“你在想什么?”
明菲试探道“我在想,她不肯来我家,说明是有所察觉。我知道一她与守真子是旧识,似乎关系还非同一般。我们可不可以请守真子在中间搭一下线?”
龚远和道:“你觉得他可信?”
明菲点头:“我一直以来都很相信他。”
龚远和沉默片刻:“既然如此,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谁知道,明菲还没来得及去找守真子,第二日孙道姑就自动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当初接待明菲的小道姑,说是孙道姑邀请明菲抽个时间去一趟清风观。
事不宜迟,明菲带了花婆子与金簪,当时就跟了小道姑一起去了清风观。
孙道姑在自己的房间里接待了她们。让花婆子与金簪退下后,孙道姑开门见山地道:“大奶奶,大家都知自天庆观开观之后,清风观的香火万不如从前那般鼎盛。您昨日拿了天庆观的橘子过去,是故意给贫道难堪?”
这话听上去仿佛是兴师问罪一般,明菲含笑道:“相反,我正是因为心里感激观主当初援手相助,所以特意拿了过去,想请观主帮着鉴赏一下。”她算是有把柄在孙道姑手里,但事到如今,她已嫁人,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个把柄也就算不得把柄了。
孙道姑淡淡一笑:“贫道痴活世间将近六十载,见过的人和事无数,大多数都已经淡忘了。”
第223章、变化
这意思,是要叫她别浪费功夫?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明菲回应道:“忘记了不奇怪,但机缘巧合的时候,总会想起来的。”
孙道姑笑着摇头:“不,忘记了就是忘记了,所幸,贫道还能记得,这些年来并不曾做过大 奸 大恶之事,做的都是救人的。”
明菲轻笑:“观主是修道之人,怎会做大 奸 大恶之事?真人教导晚辈说,做人不能主动害人,却也不能任人为恶而忍气吞声。”
孙道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您不必拿守真子来压贫道。这道法,也同药铺里卖药一般,只管卖药,不问去处。害人的不是药,是人。”
明菲道:“奈何世人不知这个道理,只知道怪卖药的人居心不良,明知药是害人的,还要卖了牟取不义之财。如今就有这么一个愤怒的人.和他讲道理讲不通呢。”
孙道姑眼里闪过一丝恼色,手上的茶碗发出一声轻响,明菲微笑以对:“观主既然寻了我来,想必早有定论。”
半晌,孙道姑方道:“我不曾害过她。若我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这个她,二人彼此心知肚明,都得是薛氏。
明菲只笑不语。
孙道姑有些恼了:“药就是药,能害人,也能救人,这个你比我更清楚。有人求我,也是说她自己可怜,需要人救助。我纵是傻笨,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大麻烦中去。”
“观主说得对。”到此,明菲相信了孙道姑的话,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双手奉上:“我请托观主救个人。” 孙道姑斜瞟着那张银票上的数额,挑了挑眉:“不知大 奶 奶要贫道救谁?”
“我们二夫人。观主是精通医理之人,当知我们二夫人的身体情况如何。我们二夫人时好时坏的,是不是药的份量,或者是饮食不对?她虽不仁,我们小辈却不能不义,眼眸睁看着她忍受病痛折磨而无动于衷。要是机会合适,还请道长提醒一下我们二夫人。这是救人,想必观主不会太为难罢?”
孙道姑久久不语。
明菲遗憾地收起银票,“看来观主是怪罪我了,都怨我年轻不懂事,说错了话。”
孙道姑叹了口气:“贫道尽力。”
明菲将银票压在茶碗下:“还请观主帮我多给三清祖师爷上几炷香吧。”
孙道姑不动声色地打了一个话首:“慢走。”
转运事件过后不久,朱姨娘病了,李姨娘却活蹦乱跳的,与龚二夫人的关系貌似好转,郭家也托人来说了准日子,说定下个月初十就让人来向龚妍碧提亲,龚中素大喜。于是朱姨娘生的这场病,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与此同时,周清的婚期到了。
正日子的头一日,明菲带了薛亦青,打算去周家给周清添妆话别。
她着人去问龚妍碧与龚婧琪的意思,问二人可愿意跟了一道去?龚妍碧让人送来一对荷包,两方手帕,人没露面。龚婧琪却是郑重其事地梳妆打扮了,带着一对银钗过来,跟着明菲坐了马车去周家。
到了周家门外的巷口,明菲很感慨,想当初,周同知夫人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生日宴席,就引得车马将小巷全都堵死了,现如今,她们的车马竟然可以毫无障碍地直接驶到周家的大门口。虽然周家不是本地人,婚期定得匆忙,外地亲眷不及赶来,但这前后落差也太大了。
客人虽少,周家人却是郑重其事。明菲才下了马车,就有专人将她与龚婧琪、薛亦青一道领去花厅。周夫人正与陈三 奶 奶,还有几个平时交好的夫人说话。她穿着得体,神色自若,并没有对客人稀少的状况表现出任何不平或是不喜的样子。
明菲不由暗自点头,能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
倒是在座的夫人们看见龚婧琪出现,有些惊奇,不过也没人故意给她难堪,大家都有意识地绕开了相关话题,尽捡些喜庆的事情来说,又拉着面生的薛亦青问长问短。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明菲向周夫人表示她们几个想去看看周清。
周夫升笑道:“陈莹也在那里。”又叫身边的个卜妇送几人过去。
明菲忙道:“不用啦,我走惯的。”
周夫人也就不勉强,由得她去。
从花厅去周清的闺房,途中要经过一个花园。已是深秋,许多花木都凋零了,纵然有人事前精心打理过,四处挂红,到底敌不过秋风乍起,将树梢未落的枯叶吹落,枯叶打着旋儿地飞,飞得到处都是,平添几分萧瑟与冷清。
境由心生,薛亦青来时已经得知周清家里的情况,看到这个样子,又想起自己家中那盛开的关蓉,明菲家里正盛的秋菊与金桂,不由生了几分感慨,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胡扯:“水城府的天气真的比抚鸣的凉得多啊。”
龚婧琪幽幽地叹了口气。周清家中虽逢变故,好歹她的夫家并没有嫌弃她,也不怕牵连,满心为她打算,不像自己……她不由望着枝头的一片被蛛丝缠着,上不得,下不得,只能随风疯狂旋转的叶片发了痴。
忽听不远处冬青树篱后有男人低声训斥人:“下作的东西,胆敢趁乱偷盗,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喜事,有客人在,今日爷非得废了你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