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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周五的例会照常冗长烦闷,贺晨曦握着笔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崭新的纸张总有让她想写点漂亮东西的欲望,想着学生时代开学初换了新的笔记本,无论哪个科目第一次笔记总是记得格外认真,就像抒写人生第一页篇章一般郑重其事。都说字如其人,印象中很多老师都夸过她字写得好,只是从小到大的书写比赛她总也得不到名次,只是在鳞次栉比的优秀奖里出没。
不够大气,有人如是说。细看她的字,无论钢笔还是圆珠笔,都淡淡如宣墨铺陈,宛如古时养在深闺人未知的小家碧玉临出来的蝇头小楷,横看竖看,怎么都觉得固执拘谨。
看她如此全神贯注的写着,一旁的同事姜晴暗自嘀咕了起来,一直都觉得这几天贺晨曦有些不对劲,虽说平时她就爱走神,但这几天的频率实在有些高,而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她还迷迷糊糊的打破了她最心爱的杯子!也许,答案就在那本子上 。
她瞄准了个机会趁其不备将她的本子夺了过来,满心期望能着看到某某的名字外加满篇情话,只是摊开来看,结果却让她失望,“我堕落于五百里深渊……”那么小一行字仄逼在干净整洁的纸面上只占据半列的位置,让她看出了满腹疑团。
她凑了过来揽着她的肩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发展了地下情啦?”
贺晨曦一把推开,没好气的说:“地面情都没有,谈何地下情。”
“我说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可你好端端的干嘛想出这么消极的一句话?”
晨曦夺回了本子,“不是我想的,是出自琼瑶的小说。”姜晴的脸上立即浮上嫌弃的表情。
看完这本书,她从此就不再看悲剧。但书中女主角有个很可爱的小名,叫鸵鸵。当琼瑶打开了男主角的日记,扉页上就写着这么一句话,“我堕落于五百里深渊,而鸵鸵,你使我雀跃。”
那时年少无知,屋外天寒地冻,屋内煤球烧得通红还是手脚冰凉,她却浑然不觉,一本书看得她如老生入定,悲悲切切直抽鼻子。后来书被人抢了去,她抬头看着那执着书的少年满眼鄙夷,掂着书本说,这破玩意看多了荼毒人脑,怪不得越来越傻。他随意的翻着,啧啧的数落着她,为看电视而哭的人是傻子,连看书也能看哭了去的人,是不折不扣的傻子。她夺回了书,义正词严的说,明明是你不懂感情!
想那时他就分辨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有她,会不假思索,一概当了真。
下班后姜晴特地拉她出去下馆子,说伤了的心要用胃补齐。晨曦一个劲说不必,实在是拒绝不了她的热情如火,两个人就去较为经济的清太郎轮转寿司。姜晴招呼她多吃多拿,但晨曦还是为她的荷包着想,看着流水“营盘”转了几圈也没拿定主意。姜晴受不了她着磨蹭劲儿,干脆利落取下好几碟,还要了一壶清酒,一人一杯浅酌着。
姜晴暗中模仿对面的中年男人吧呷着嘴,呲牙裂齿的模样,逗得晨曦伏在桌子上笑得直抽抽,几个天妇罗下肚看见她还趴着,她推了她一把,“点笑|穴了?你再不起来,我可全吃了。”过一会儿没动静,这才觉得不对劲,她小心翼翼的扒开了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问:“真失恋了?那混蛋是谁?”
她没回答,因为连她自己也迷糊着,想那时的她尚不懂人情世故,只是一门心思想和一个人待在一块儿,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他也是好的。但他们又一起做了很多事,都像是青梅竹马该做的,可那就叫恋爱吗?倘若不是,她又为了什么要将一个人等足12年?
趁着一口清酒的浅薄酒意,她的思绪也像要融在杯盅里晕染开来。
一个月前她因公出差上海,本来只安排了两天的行程,她却多待了一天,第三天随着偶然遇见的故人一同去了趟乌镇。
这人是她六年同窗好友静筠的前男友秦俊杰。尽管交集并不多,但他热情异常,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带她去看看走走,而贺晨曦是宁愿委屈自己,都硬不下心肠去拒绝人的人,驳不开面子便请了一天假同往。
不是旅游旺季,游客不多,大多都是操着吴侬软语的周边客。沿着水岸边行走,秦俊杰帮她提着包,闲散的踱着步子。晨曦泛泛一指说,介绍介绍,这水这桥,都有些什么故事?秦俊杰挠了挠头说,别看离得这么近,其实我一次也没来过,只在黄磊的《似水年华》里看见过,只知道矛盾在这里住过,其他的,你也许知道的比我多。
晨曦诧异道:“原来你也看电视。”他却笑了起来,“其实我还吃饭,不知道吧?”
晨曦老老实实的说:“其实一直都觉得你有些装模作样,只是那次到我们院儿来,被狗追得满街跑,才觉得有了些人味儿。”
讲起这个秦俊杰还是愤愤不平,“这都要怪郭远那小子不好 ,那狗跟他有个人恩怨,顺带把我也给连累了。说实话我一辈子都没那么狼狈过。”
晨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都过去了这么久,那幅场景好像还在眼前似的,每每想起都会让人忍俊不禁。
想那天她是拎着酱油瓶路过,忽见俩帅哥在巷子里抱头狂奔,身后一只大黑狗露着森森白牙虎虎生风一路紧随,待她喝住了它,并将它打发走,那两个人才长舒一口气,撑在墙边面面相觑。
秦俊杰叉着腰气喘如牛,抹了把汗很不解的问同伴,“好歹你也在这住了这么多年,这也是你自家门,那狗怎么比我这外人还不待见你呢,你是不是常抢它的食儿啊?”郭远也喘着,弯下腰手支着腿,恨恨的说:“不过是早上把它的食盆给踢翻了,这死狗居然记仇!”而她马上举手发言:你不止把它食盆踢翻了,连它也一起踢出去了,我在屋里都听见它的惨叫。她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他就瞪她,狠狠的瞪她。
鼻腔有些刺疼,她有些想念他了。
开车来的路上她睡着了,摇摇晃晃着她好像梦到了他背着她淌过溪涧和深草,一睁眼车子已经达到目的地,睁开眼看到车厢里没人她有些心慌,推门而出,秦俊杰正好拿着两瓶水走了过来,帮她拧开了盖子说,喝吧。
本是约好7点出发,一不留神睡过了头,赶到酒店时已经快9点,一进门就看见她抱着她的背包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打瞌睡,看着她的头跟钓鱼似的来回拉锯,手还死死抱着比她身子还宽的背包,内心深处有个地方,莫名一软。
高中时他和郭远是同班同学,都是水仙花似的人物,只会顾影自怜,偏偏外人总把两个人往一块凑,什么双杰、兼美、二剑客之类的骚词弄得他们就差去民政局扯一纸结婚证。只是一次篮球他们配合得不错,才渐渐将对方放在眼中,也渐渐有了友谊。
若不是郭远,他一辈子也不会踏足那个破落小院,也不会被恶狗袭击,也就没有了贺晨曦的美救英雄。这些年过去,他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他记性不好,譬如上星期见过的人,这星期就再没印象,但他居然能清楚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一天,贺晨曦笑得几乎站不稳……捂着嘴顺着墙根蹲到了地上,甚至是从手掌边露出的那道嘴角弧度,都让他没来由的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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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是别有味道,而当时看她笑成了那样,其实两人面子都有些挂不住,郭远更是气愤难当,恶狠狠的冲她吼:都是你喂出来的好狗!还敢给我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转身推了他一把说,回避一下。他以为他要打她,拉住他手臂颇为绅士的说,算了,别和女孩子一般计较。哪知他却把他给强行扭送出了巷口,他哪有那么老实,扒着墙往里看,但这一眼惊得他下巴差点掉下来,只见郭远把贺晨曦按在了墙上,俯下头一口将她的唇裹入腹中,像暴戾的狮子对着温顺的小羊,几乎要把她整个吞下了肚,开始她还要反抗,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缠绵中难解难分。
他收回脑袋惊魂未定,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在他眼中,贺晨曦连一般人都算不上,得归入丑八怪行列。何况审美比他还变态的郭远!他揉了揉眼睛喃喃说道,我一定是见鬼了,一定是。他再伸头看,郭远已近在咫尺,靠在墙上斜瞥着眼问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吧?
他扼腕叹息,说你是在开玩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森林里珍禽异兽多的是,你不能栽在一只山麻雀手里,哥们儿好痛心!但郭远却很不以为然,瞟了瞟在巷子里小媳妇般垂头绞着衣角的人儿,悠然自得的说,这是我的命,我已经认了。
听罢此言,他面部抽搐了好一阵。
打那后,他对这个让郭远都认了命的人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在学校遇上了总是爱作弄她一下,没事就悄悄往她身后一站,在她耳边嗬一声吓得她魂飞魄散,看她小鹿般惊慌的模样,便觉得有趣之至。只是没过几天郭远就来兴师问罪了,说晨曦说你是神经病,老吓她,你小子没病吧?没事你老吓她干嘛?吓出个好歹来你负责?
他无言以对,默默想着怎么他就成神经病了?好歹他也是风华绝代一帅哥,和郭远不相伯仲,她怎么能对他视而不见?
他听说云南少数民族有种人会下一种蛊,专迷男人的心窍,让其没有原则的离不开一个女人。
他希望他能解释他的行为。那么他也好解释自己日后的行为。
贺晨曦歪着头看神游太虚的秦俊杰,不好去打扰,便蹲在岸边看过往的乌蓬船,等他回过神来也蹲她旁边,她要过了自己的包,掏出相机照相,秦俊杰说:“我帮你照一张?”
晨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生平一大恶就是照相,人本来就不好看,偏偏还不上相,照出来简直对不起那相机。
后来两个人租了条船下水,在稠稠的桨声中,穿过一个个生满青苔的桥洞,两个人并排面对着艄公坐着,晨曦兴致颇高的看着两岸的风景,冷不防一只手突然覆住了她的,当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