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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西厢房过来。
“……黑心尖儿,丧良心的……,我让你们吃,我让你们吃,饽饽都喂了狗,谁也别想吃。”走到西厢房外,周氏故意提高了声调大骂,一边旋风似地刮向园子里。她心里想的是,她要把连守信拿回来的饽饽都扔了。
“哇……”小七哇地一声就哭了。本来在上房周氏闹腾的时候,小七就忍了一口气和惊吓在肚子里,现在听见周氏的朝园子里去了,他又是憋气,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这周氏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连蔓儿心道。这个时候更要稳住,让周氏去闹腾,她们不出面,看最后周氏怎么收场。
连守信和张氏却都站起了身,庄户人家最恨、也是最怕的就是糟蹋粮食,两人听见周氏要去扔饽饽,就往外走,要去拦周氏。
“蔓儿,你好好看着弟弟。”张氏还没忘了嘱咐。
连蔓儿抚额,只得将小七抱进怀里,轻声安抚。
“小七别怕,奶不敢扔咱饽饽。”这话连蔓儿其实说的并没什么底气,她知道,周氏是豁得出去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将连家这些人都拿捏的老老实实了。
“就是她扔了,咱也有饽饽吃。”连蔓儿道,“她扔咱多少,咱就去上房拿回来多少。”
做老人的不讲理,连守信和张氏不能怎样,她和小七这个年纪,更有资格不讲理,谁又能将她们怎样。泼辣的周氏,对上两个吃不饱的小孩子,大家会站在哪一边?
“真的?”小七听见连蔓儿这么说,果然就没那么伤心了。
“当然是真的,姐啥时候骗过你。”连蔓儿笑道,又压低了声音,“小七,你继续哭,越大声越好。”
小七也听话,真的放大声音哇哇地哭的更厉害了。
这个时候,连守信和张氏已经走到了屋门口,已经能看见周氏正站在园子门口,正用脚踢园子门。何氏和四郎跟在她身后。
园子门不过几块木板钉起来的,只不过也上了插销,拔掉插销就能把门打开。周氏是气急了,用脚踢门泄愤。
连老爷子也从上房那边追了过来,正走到西厢房门口。连守信和张氏忙走出去,扶了连老爷子。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啪嚓一声,接着是周氏的一声哀嚎,还有何氏和四郎的尖叫。
原来白天的时候下了雪,晚上气温又低,地上薄薄地冻了一层,有些滑。周氏是小脚,又抬脚踹门,一个不小心就仰面朝天摔倒了。
何氏和四郎就在周氏身后,他们是能扶住周氏的。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想的,都往旁边闪身躲开了,等周氏摔在地上,这两人才叫了起来。
周氏不知道是不是摔的狠了,嚎了一嗓子后,就再没了声息。
这下子外面就热闹起来了,大家伙都忙赶上前,抱的抱,扶的扶,将周氏给挪回了上房。
“奶摔着了。”连枝儿跑回来,将刚才的事情跟连蔓儿说了一遍。
“姐,你看着小七,我去看看。”连蔓儿忙下了炕,又嘱咐小七,“小七,你接着哭。明天姐去镇上,给你买油条吃。”
“二姐,你说话得算话。哇……”
……
连蔓儿走进上房,就看见周氏躺在炕上,脸朝里,因此看不见她脸色如何。连老爷子坐在炕头上,铁青着脸,连秀儿坐在周氏身边,抓着周氏的手,抽抽搭搭地哭。
连家的其他人都围在炕沿前。
连叶儿看见连蔓儿进来,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
连蔓儿轻轻点头,走过去在张氏身边站了。
“娘,小七哭个不停……”连蔓儿开口道。
“还提小七,没看见你奶都摔成啥样了,这还不都是怪你们……”连守义是连蔓儿的话头,怒气冲冲地道。
“他二伯,说话要凭良心。二嫂和四郎就跟在娘后头,娘往后倒,他们俩都躲开了,娘才摔的,这事你咋不说。”张氏就道。
“俺想扶娘来着,娘身子沉,俺没扶住。这不怪俺那。”何氏忙辩解道。
“我也看见了,要是二伯娘和四郎哥不躲,奶肯定摔不着。”连叶儿道。
四郎立刻扭头去瞪连叶儿,还偷偷地挥了挥拳头。
连叶儿回瞪,“四郎哥,你挥拳头干啥。我说的都是实话,就是你过后打我,我也是这么说。”
好样的连叶儿,连蔓儿暗地给连叶儿鼓掌。
“话不能这么说,黑灯瞎火地,你们就看清楚了?”连守义忙道,“要不是老四家偷着拿了饽饽,娘干啥生那么大的气,去园子?”
“二哥,我是把饽饽放园子里去了,可我没背着谁,也没打算瞒着。我正要跟爹说。”连守信道。
“咱都别说别的了,先看娘摔的咋样吧。”连守礼道,“娘,娘你听见我们说话了吗?”
大家就都去看周氏。周氏双眼紧闭,只有眼皮子微微动了动。
屋里这么一安静,西厢房里小七的哭声就显得特别响亮。
“娘,你快去看看小七吧。”连蔓儿急忙拉住了张氏的手,“小七他,刚才又梦见了那个小孩儿。”
第一百六十九章惊吓
“啥,小七又梦见……”张氏和连守信都吃了一惊。
连蔓儿的一双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周氏,她看见,当她说小七又梦见了那个小孩儿的时候,周氏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连蔓儿没有亲眼看见周氏跌倒,不知道她的伤势如何,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达到周氏做出的昏迷不醒的程度。如果她什么也不做,以周氏的个性,必定小事化大,趁此机会折磨和拿捏他们。而张氏和连守信本就比一般人心软,看周氏摔了,他们会可怜周氏,弄不好还会感到内疚。因此,无论周氏怎么闹腾,或是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他们都可能答应。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嗯,又是那个孩子。……只穿了一个肚兜,就站在咱们窗户外边,他问小七饽饽在哪,他想吃饽饽,他还说,一个人害怕,要找人陪他玩。小七说,他的样子很吓人。”连蔓儿就也装作害怕的样子说道。
“别说了,我不听。”连秀儿惨白着一张脸,捂住耳朵叫道。
躺着的周氏,额头冒出了细汗。小七梦见的穿肚兜小孩儿是谁,不用说她也知道。这个孩子,还没有来到世上就……,虽然嘴上说的硬,但是周氏心里明白,如果不是连秀儿,如果不是她,张氏那个孩子不会小月掉。连蔓儿说那个孩子就站在西厢房窗外,那个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是冤死的,他不肯离开连家,他要找人玩,就是要拉人去见阎王啊。
她刚才摔的那一跤,何氏和四郎离的那样近,却没扶住她。这、这是因为什么?
那孩子是来找她报仇来了!
周氏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和大多数乡村的老太太一样,她怕鬼,甚至比大多数人更怕鬼。
安静的屋内突然响起咯咯咯的声音,那是周氏的上牙和下牙在打架。
“冤孽!”连老爷子发出一声长叹。
张氏和连守信都有些呆呆的。
“娘,你快去看看小七吧。小七哭的挺……吓人。”连蔓儿道。
张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一个做母亲的,是无法感受失去亲生子的痛苦的刻骨铭心。张氏其实一直没有忘记。但是为了继续生活下去,她只能将这份痛苦埋了起来。这是人类面对巨大痛苦和伤害的时候,本能地采用的自保的方法。
连蔓儿的话揭开了掩埋她痛苦的盖子,如同揭开还未痊愈的伤口上的疤。让那痛苦更尖锐地啃噬着她的心。
“我的儿子!”张氏哭道,“都怪我,都怪我。我没了一个孩子,小七,小七不能再有事。”
张氏哭着大步跑了出去。她也相信了连蔓儿的话,并且被其中的一句话抓住了心。那个可怜的孩子孤孤单单,想要小七去给他作伴。
“娘,你慢点,外面地滑!”连蔓儿赶忙喊。又推了推发呆的连守信。“爹,你不管我娘了?”
“我看看去。”连守信被连蔓儿推醒,大步跟了出去。周氏很可能又在装,而且这里有大把的人陪着周氏,可张氏,还有他的孩子们只有他。他不能让张氏,或者小七出事。
连蔓儿没有立刻跟着连守信和张氏走。她留了下来。
“奶这是咋啦?”连蔓儿故意问道,“是不是也魇住了?”
周氏躺在那,胸口下盖了一条薄被,连蔓儿可以看见,周氏的身子在轻微的抖。屋子很暖和,周氏的额头有汗,周氏发抖,自然不是因为冷。
心中有鬼。所以特别怕鬼。
“你奶没事。”连老爷子道,“蔓儿,你快回去,陪着你爹娘和你弟弟,要是、要是有啥事,你赶紧来告诉一声。”
“哦。”连老爷子这样说了。连蔓儿自然答应,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来,“给我奶再多盖条被子吧,我看我奶冷的都打哆嗦了。”
……
西厢房,张氏正抱着小七在抹眼泪,连守信、连枝儿和五郎坐在旁边,大家谁都没说话。
“小七,小七真梦见了……”连守信将垂着的头抬起来,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
小七靠在张氏怀里,眼睛却看向连蔓儿。
连蔓儿就眨了眨眼,小七很机灵,她不怕会穿帮。就算穿帮又怎样,那件事情毕竟发生过。
“嗯。”小七轻轻点了点头。
“那孩子向着咱,怕咱没饽饽吃……”张氏哭道,“我对不起他……”
连蔓儿就爬上炕,挨着张氏坐了。提起旧事,吓唬了周氏,不过也让连守信和张氏又伤心了一次。但是,这是没办法的。
“蔓儿,你奶咋样了?”连守信问了一句。
“我做儿媳妇的不当说这话,可今天我还是要说。”没等连蔓儿回答,张氏就开口道。她的情绪有点失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