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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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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啊大人,我真的是被他们挟持……”

陆绎冷冷打断她:“不必再做戏了,你们不如三个一起上,我还省些功夫。”

“哼。”

蒙面人重重一哼,虽然明知陆绎身手,但着实看不惯他这般倨傲,手腕轻抖,九节残鞭刷刷刷地攻过去。陆绎也以手中半截残鞭应对。

只见两道银光,如剑如刀,相击之处,有火星迸发。

“我若是你,就趁着现在快走!”为了不让陆绎听见,今夏从牙缝里挤出气音朝沙修竹道。

匕首死死架在她脖颈上,却丝毫威胁不到陆绎沙修竹放心不下蒙面人,沙修竹只恨自己帮不上忙,紧张地关注两人打斗,生怕自家兄弟吃亏。

“别看了,你还指着他们俩打出朵花来。”今夏催促他,“小爷算是被你们坑苦了。”

“闭嘴!”沙修竹朝蒙面人喊道,“好兄弟,这厮厉害得很,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别管我了!”

蒙面人倒是气性足得很:“哥哥休要长他威风,平白灭了自家志气。他不就是严嵩手底下一条狗嘛,打狗老子最在行!”

他说话分神之时,陆绎手中劲道猛增,招式凌厉,猝不及防地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裂缝来,鲜血涌出。

“卑鄙!”

蒙面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遮住口鼻的黑巾一起一伏。

“兄弟快走啊!”

沙修竹眼见蒙面人受伤,无计可施,眼见陆绎又攻上前,两人复缠斗起来,蒙面人虽然气势颇盛,却渐渐落在下风,身上又复被划出几道血口子。

此时,又有一人从舱口急掠出来,正是杨岳。他是听见打斗声之后急忙赶来的,见眼前景象先是吃了一惊,再看见刀刃就架上今夏脖颈上,更是惊上加惊。

“你,你……你快放了她,有话咱们好好说。”杨岳急道。

“大杨,我没事。”今夏用最小的幅度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闪到一旁,“我们要去船尾,你快让开。”

“哦哦,好好好。”

杨岳连忙闪到一旁,给沙修竹让出路来。

“快走啊!”

沙修竹急得不行,只是瞧着蒙面人还在与陆绎交手,他手中匕首一动,原想杀了今夏,而后转念又想到陆绎方才的态度,这小捕快不过是贱吏,便是当真死了,估摸着陆绎连眼皮都不带抬的。

颈部的匕首紧了紧,今夏已经察觉到危险,手肘蓄力,就预备往后撞去。与此同时,杨岳一直在旁等机会,想趁着沙修竹分心之际,扑过来救下今夏。

同一时刻——

今夏手肘朝后用力击去。

沙修竹将今夏朝着九节鞭交斗方向猛力一推。

杨岳朝沙修竹扑过去。

陆绎手中的九节残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奔蒙面人的咽喉。

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下一刻,沙修竹腹部遭受重击,还未及痛呼,紧接着被杨岳扑翻在甲板上。而另一边,今夏跌入九节鞭的攻击范围之内,正挡在蒙面人前面。九节残鞭已经出手,陆绎目中寒光一闪,来不及收住去势……

她眼睁睁地看着银芒划过自己的脖颈,冰冷之极。

那瞬,月华仿佛冻结。

我命休矣!

今夏脑中一片空白,这是唯一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今夏!”杨岳大惊,厉声喊道。

脖颈上风刮般凉嗖嗖的,今夏动作迟缓地将手伸到颈上,触手湿滑粘稠,再一看,满手的鲜血……

“快走!”沙修竹朝蒙面人嘶吼,面目狰狞,猛力掀开杨岳,扑过去死死抱住陆绎双腿。见蒙面人尚在迟疑中,他又吼道:“快走!别让我对不住老爷子!”

似终于下定决心,蒙面人将九节鞭甩射向陆绎,狠声道:“老子还会回来取你狗命的!”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入河水之中。

陆绎欲上前,却被沙修竹牢牢抱住双腿,拖得动惮不得,只听见河中水花溅起的声音。

“今夏今夏……今夏……”杨岳已紧张地冲到今夏面前,见她脖颈上都是血,慌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觉得怎么样?”

伤在脖颈上,今夏自己完全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现下也开始察觉到疼了,呲牙咧嘴地看着杨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

陆绎抬不动腿,又见衣袍被沙修竹弄得满是血污,扬声唤杨岳道:“过来,把他拖回去关起来……她只是皮外伤,何必大惊小怪。”

这种时候,杨岳岂会再听他的吩咐,朝陆绎怒道:“你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陆绎冷道:“其一,她是在骤然间被沙修竹推过来的,替那贼人挡了这鞭;其二,当时我已经撤了内力,她的伤势不会比被一根树枝划到更严重;其三,沙修竹是带伤之人,以她的能力,即便被他挟持也应该有能力逃脱,她为何迟迟不逃?”

杨岳被陆绎说得呆愣在当地……

“我若当她是贼人同伙,便是杀了她也不为过,”陆绎语气已有明显不善,“她眼下只受这点小伤,已是我手下留情。”

今夏呆了一瞬,忍不住问道:“你……你之前不是已经说我和他们是一伙人么?”

陆绎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朝杨岳不耐烦道:“还不把他拖回去关起来!”

这下,杨岳不敢再抗命,上前架住了沙修竹。因见蒙面人已经走脱,沙修竹放心了一大半,腿上伤口开裂,鲜血几乎浸湿了整条腿,他也无力再反抗,任杨岳将自己拖开。

厌恶地掸了掸衣袍,陆绎抬腿而行,准备回舱。

一旁的今夏终于想明白什么,恍然大悟的同时怒不可遏,道:“你当时这么说,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不必理会我死活!”

陆绎停住脚步,微侧了头,淡淡道:“都是官家人,话说得太白,不好。”

“你……”今夏气得脖颈上伤口直疼,连忙用手捂着。

胸口隐隐传来疼痛,知道是方才内力收得太急所致,陆绎隐忍下痛楚,斜瞥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似懒得与她多言,他不再停留,径直回了船舱去。

甲板上只剩今夏,歪着脖子捂着伤,憋着一肚子窝囊气,牙根恨得直痒痒。

次日,站船依旧一路南行。阳光洒落甲板,船工拿着大刷子,跪在费劲地刷洗着甲板上的血迹。

今夏所在的狭小舱室被一股浓郁的香甜味儿溢满,全然取代了原先的霉味。

小桌上,粗碟内,细细长长晶莹剔透的糖丝裹着炸得金黄的山芋块儿,看了就叫人打心眼里欢喜起来。今夏心花怒放,一筷子一个,满嘴鼓囊囊,吃的正欢。

“……晚饭我还要吃这个……说好了啊……”

她口齿不清地朝杨岳道。

杨岳扶着头看着她,无奈道:“这顿还没吃完呢,你就想着下一顿了?”

“说明你厨艺好,小爷欣赏。”她又挟了一块,欣赏地看着亮闪闪的金丝儿,然后一口咬下去,香甜满口。

正吃着,有人敲门。

杨岳起身开了门,恭敬道:“爹爹。”

今夏见杨程万,也赶忙站起来,只是筷子还舍不得放下,唤道:“头儿……吃了没有?大杨做的拔丝山芋,您也来尝尝?”

杨程万摆摆手,坐了下来,满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显是有话要说。今夏筷子上还戳着块山芋,见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舱内凳子不够,杨岳便只得站着。

“伤口如何?”杨程万问她。

“没事,已经开始收口了。”今夏忙道,“不过这陆绎当真可恶,摆明了是给我们下马威嘛。”

杨程万盯着她,皱眉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该收敛些。”

“头儿,你怎么还偏帮着他说话?”今夏不服,一口咬掉筷子上的山芋。

杨岳在旁也不服道:“爹爹,昨夜里那情形你没瞧见,他瞧见今夏跌过去,压根就没停手的意思。”

“别不知好歹了,他若存心,今夏还保得住命么,也就是吓唬你们。按你所说,他瞬时撤了内力,那可是极易受内伤的。今日我先告诉你们俩,对陆大人须得恭敬,不管案子怎么查,礼数都不可缺,记住了?”

见杨程万如此,今夏和杨岳也没敢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都应了。

“昨夜里的蒙面人是何来历,看出来了么?”杨程万接着问道。

今夏边嚼边回想着:“身量约七尺二寸;虽然说官话,可听得出有江南口音;那袭玄衣的料子是冰蚕丝,总之,这位爷家境殷实,颇有些来头。他还与沙修竹说,他若入了水,陆绎便是八臂哪吒也拿他不住,可见此人水性极佳。”

听罢,杨程万沉思不语。

“爹爹,他会是谁?”杨岳低声问,江湖上的门帮派别不少,他委实想不出究竟是何人会与沙修竹以兄弟相交。

杨程万不语,一径想着什么。

今夏想着:“沙修竹是曾将军的手下,说不定这蒙面人也与曾将军有瓜葛,看他年纪也就二十出头,那么多半是他的父辈与曾将军有故。”

杨程万仍不语。

“曾将军是被仇鸾所害?莫非当年,仇鸾与曾将军有仇?”杨岳问道。

杨程万摇摇头:“没有,仇鸾此举是受严嵩指使。”

“曾将军得罪了严嵩?”今夏好奇问道。

“没有,严嵩与曾铣无冤无仇,他真正想害的人并非曾铣。”

“可他明明就是害了曾铣,”今夏一头雾水,愈发弄不明白:“头儿,你把我们弄糊涂了,他到底想害的人是谁?”

“夏言。”

杨岳知道此人:“他是在严嵩之前的首辅大人。”

“你们应该知道,边将结交近臣是什么罪名。”杨程万缓缓道,“仇鸾折子上告的便是曾铣结交首辅夏言。”

今夏与杨岳静默了,他们自然知道。边将结交近臣,是圣上最忌讳的事情之一,因为它意味着图谋不轨,有犯上作乱之嫌,被按上这样的罪名,只能说必死无疑。

夏言,字公瑾,江西贵溪人,正德十二年进士。嘉靖七年,言调吏部,得世宗赏识。嘉靖十年,任礼部左侍郎。嘉靖十五年,擢武英殿大学士,入参机务,不久任首辅。嘉靖二十七年,被诬陷结交边将,弃市。妻苏流广西,从子主事克承、从孙尚宝丞朝庆,削籍为民。言死时年六十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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