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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明白。”岑寿拱手道。
今夏看着戚夫人:“夫人,戚将军那边……”
“我会如实告之,包括你的推断。”戚夫人答道,“至于要不要回援,由将军自己定夺。我们在城内得做好守城的准备。”
“……守城的准备!”岑寿倒吸口凉气,“夫人,您是认为将军会以台州为重,不会回援?恕我直言,即便我们能够顺利捉拿倭寇内应,以现下新河城的兵力,只有要两千倭寇就足以攻下新河城。”
“先守城,城若守不住,就巷战,一房一屋的坚守下去。”戚夫人决然道,“这城中多是明军家属,宁可一死,也绝不能被倭寇俘虏。”
她脸上的这份决绝和坚毅,是今夏之前从未看到过,不由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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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城了!封城了!”
沉重的城门被缓缓关上,四道一尺厚的门栓层层落下,将厚重的城门卡住。
不仅是城门,连同青泊河入城的河口也被封起,厚厚的铁条所焊成铁闸,重逾千斤,从河面到河底都被封得严严实实。
谢霄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用再去打鱼,也不用担心露出什么马脚。而今夏因此前的事情,心里头还别扭着,不肯去见沈夫人,窝在灶间帮杨岳打下手。
“戚将军真的有可能不会回援?”杨岳着手准备腌雪里蕻,封城估摸不会是一两天的事儿,还是做些存粮才好。
今夏心不在焉地帮他择菜:“应该不至于吧,这城里头那么多明军家属,戚夫人自己也在这里,戚将军总不至于丢下自己老婆孩子不管吧。”
“是老婆,没孩子。”杨岳更正她,“你不知晓么?因为戚夫人膝下无所出,所以戚将军在外头偷偷置了几房外室,孩子也生了几个,因为怕戚夫人与她们水火不容,所以这他们都不在新河城。”
“……”今夏说不出话来。
“还有,外头都传戚夫人就是河东狮,戚将军畏她如虎。”杨岳叹了口气,“我看,戚将军回援一事,还当真难说。”
今夏不解问道:“这些事儿你从哪听来的?”
“买菜啊,全是明军家属,长舌碎嘴的,你想听什么都有。”
“如此说来,是真的?!”今夏想起戚夫人的神情,叹了口气,“莫非戚夫人也觉得戚将军不会回援,那她心里……”
有人轻飘飘地落在院外,今夏反应甚快,随手抄起件东西就砸过去,出了手才发现是砸出去的是水瓢……
轻而易举地接住水瓢,岑寿走进来,把水瓢往旁边一搁,开口就道:“有吃的没有,熬一晚上,饿死我了。”
因未到饭点,杨岳从笼屉里拿了冷馍递过去,歉然道:“冷的,怕是有点硬。”
“没事没事。”岑寿接过去边嚼边道,“总算有进展了,昨日封城之后,我看那厮就不对劲,屋里的灯点到三更半夜才熄。今日他起了个大早,到大槐树身上刻了个标记。”
“什么标记?”
岑寿用手指头蘸水,在灶台上画给他们看,两人皆看不懂。
“不懂吧?”岑寿嘿嘿笑道,“我也不懂,戚夫人也不懂,所以又跑了一趟大牢。上次抓的东洋人说,这记号的意思是今晚四更会合……蛇,终于要出洞了!”
今夏也颇为兴奋:“也就是说,今晚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正说着,淳于敏捧着茶壶进来;看见这么多人;怔了怔;细声道:“我、我是来讨些热水。
“这里有;我来吧。”杨岳忙接过茶壶去。
看见今夏;淳于敏似有话说,欲言又止;被今夏瞧出端倪来。
“有事?”她问。
“袁姑娘……这事可能不该由我说,可是我……”淳于敏踌躇半晌;“那日之后;你一直都没见过沈夫人吧?”
今夏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我看她这几日脸色不大好,像是一直惦记着你。”淳于敏道。
杨岳舀好水;也劝道:“那日她也是一时情急失言;你这么老躲着人家,也不是个事儿呀。”
今夏闷了半晌,叹口气道:“我也知晓……可她对我管头管脚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现下正是乱的时候,我若现下和她讲和了,到时候倭寇攻城,她肯定又拖着我不放手。”
“倭寇要攻城?!”淳于敏惊道。
杨岳瞪了今夏,这些事请他们一直都瞒着淳于敏,生怕吓着她。
今夏倒不以为然:“眼下都什么时候了,应该让她知晓,心里也好有个底。”
“倭寇真的要攻城!”淳于敏问道。
今夏握了她的手,诚恳道:“姐姐,新河城很快会打一场大仗,不知晓会不会有援兵来,你记着,别管城里怎么乱,你一定跟好我叔和我姨,我叔功夫很高,保护你们应该没问题。”
淳于敏焦急道:“那你们呢?”
今夏望向杨岳和岑寿,三人相视,目中含义已不言而喻。
“城中守卫有限,我们得帮戚夫人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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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从俞大猷下令休整起,已经过了八日,岑福也已从京城赶回来。
这八日里透支过度的士兵终于可以好好歇息将养,保养武器,还有空闲可以悼念死去却无法安葬的战友,再茫然地想一想来日生死未卜胜负难测的战役。
说实话,对于陆绎的这个计策,俞大猷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此计说简单也着实太简单,无非就是惑敌松懈,然后攻其不备。但从此前数战看来,倭寇防守甚是严密,山上各种火器齐备,便是突然之间发动猛攻,要拿下岑港也绝非易事。
眼下,俞大猷将军之职已经被撤,可实差他还得顶着,再攻不下,恐怕下一步就是被关入大牢了。
他在营中信步而行,顺便到伤病员所在的营房看一下他们的状况。王崇古正好弄了一批药材送过来,坐在伤员之中与他们闲聊。与俞大猷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不同,王崇古性格随和得多。在士兵们眼中,俞将军高高在上颇有威信,而王副将则能与他们闲话家常。
“将军。”王崇古笑着招呼他。
俞大猷行过去,示意周遭兵士们不必拘泥,他自己也随意坐下。
“方才我才听说,”王崇古朝旁边一名伤在腿部的兵士努努嘴,“将军,你猜猜他是怎么回营的?”
俞大猷瞥了他一眼:“你背回来了?”
王崇古笑道:“是陆大人的马驮回来的。”
“陆绎?”
“对,那日他往咱们营里来,路上正好碰上他们撤下来,陆大人把自己的马还有随从的马都让给他们,他自己是徒步走来的。听说,走了一个多时辰呢。”
俞大猷怔了怔,这倒是他未料到的,也从未听陆绎提过。
王崇古拍拍他肩头:“平日而论,这些日子他在营里头,吃住也没听他抱怨过一句,也没端什么架子,算是够好伺候的了。你别整日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行了,我心里有数。”俞大猷叹了口气:“他若此计能成功,我把他当菩萨供着都没问题,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王崇古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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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有人影来到陆绎窗前,轻叩了几下窗棂,片刻后从窗缝推进来一份薄薄的信。
岑福正欲追出去,却被陆绎阻止。
陆绎接了信,隔着窗轻声道:“你没伤吧?”
外间已是寂静无声,待他推开窗子,可见月色之中,远处一领蓝衫蹁跹而去。
“大公子,他是谁?”岑福奇道。
陆绎微微一笑:“一位朋友。”
这本是陆绎想自己冒险潜入岑港,却不知怎得让蓝道行看穿了心意,三日前他在窗口留下让陆绎等他自岑港归来的讯息,直至今日方回。
他如何孤身潜入,陆绎不得而知;他经历了何种艰险,陆绎也不得而知,只知晓他绘制了岑港内部并倭寇机关的详尽图纸,
一灯如豆,图纸在桌上展开,依山而建的一处处栅栏,藏在暗处的各种火器,每一处位置都标注出了详细的火器种类和射程。这些火器的位置堪称恶毒,足以让明军在岑港前铺陈下层层叠叠的尸首……
陆绎看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得出一个十分残忍的结论——即便明军突发强攻,岑港也仍旧攻不下来。
天色微明,他将图纸揣入怀中,缓步向大帐行去。
距离大帐还有数十步远时,便见大帐帐帘被掀开,俞大猷自内出来。因担忧战事,休整这数日来,俞大猷心里是没着没落的,往往整日整夜待在大帐中研究作战方案。此刻他满面疲倦,双手猛搓了一番面皮,抬眼时正看见陆绎。
陆绎远远一拱手。
俞大猷行过来,眉头深皱,欲言又止。
“将军?”陆绎试探问道。
俞大猷终于还是问道:“到今日为止,已经休整足足九日,我看时候差不多了。”
“将军莫急,我正是想与将军商量此事。”
陆绎打了个请的手势,俞大猷复随他回到大帐内,他掏出怀中图纸,递给俞大猷。
俞大猷盯着图纸看了许久,眉头越拧越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问什么:“这图纸你从何处得来?”
“是我的一位挚友,知我为岑港之战烦难,他替我冒险潜入岑港,绘了这张图给我。”
俞大猷也知晓潜入岑港是何等凶险之事:“替我向你朋友说一句,我俞大猷欠他一份人情……图上所标注,你能确定准确无误?”
陆绎道:“我相信他。”
俞大猷陷入一阵沉默,长久地看着那张图纸,以他多年征战的经验,他清楚地看出,一旦明军猛然发动强攻,还是会在火器之下死伤无数,攻下岑港仍然无望。
“……你也看过这图,应该知晓这仗打不赢。”他看向陆绎。
陆绎点头:“我来找将军,就是想与将军商议此事……我想过,要让明军顺利攻山,除非能够做到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俞大猷一怔。
“可派数十人潜入岑港,挑起岑港内部大乱,再以烟火为号,与进攻的明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岑港!”陆绎沉声道。
“数十人?”俞大猷摇头,“想要潜入岑港,除非是轻功绝顶的高手才能避开倭贼耳目,翻山越岭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