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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回来了……可你……在哪呢……”
朝阳殿的回廊尽头,墨蛟呆呆地坐立着,似乎心事重重,连连城走进的脚步声也未曾发现。夜的气息弥漫,淹没所有的情绪,最后连同自己一起,掩埋进深深的寂寞之中。
风声依然萧萧,扬起漫天的细尘。连城的记忆浸在这漫天的喧嚣里,竟然是如此的安静,静得有些沉闷。
“什么时候走?”
她出声,墨蛟的背僵了下,却没有回头。
“明天!”
连城的鼻腔忍不住酸了起来,这样的人,这样的场景,一遍遍在她短暂的人生中重演,只是里面的主角更替交错,却是都让自己心痛的人。
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在记忆一幕幕起起落落里,在过去曾有的悲欢离合里,是凄怨,忧伤,还是木然。安静的日子,没有记忆飞扬,不容自己去挽留,也同样不容悲伤。
那纤细的手轻轻搭上墨蛟的双肩,连城将身子靠的很近,几乎贴在墨蛟的后背上,墨蛟的身子重重抖了一下,僵硬地接受连城温暖的身体。
“墨蛟,我还记得十四岁那年也是这样送你离开,你记得吗?”
墨蛟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彼时他是太子,她是一国之后,如今数载之间,他和她什么都不是了!
“这么多年了,你身上大海的味道依然没变……”
墨蛟的背部一热,有液体顺着脊背流了下来,往事一幕幕重现,得到的,失去的,都不忍回想。明日的南阳,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他不知道,和怀沙相比,自己一直就是软弱的,怀沙为了爱情,忍辱而战,怀沙为了族人的性命,周年奔波,回头去看,自己才是一无是处的人,既抛弃了族人也抛弃了自己。自己没变,对,所有人都变了,唯有自己没变,可耻的没变。
墨蛟双掌摊开,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征战不休,他仿佛看到族人的热血遍洒沙场,忽而掌心一凉,一个瓷瓶被连城塞了进来,他有些错愕的转身,却见连城半侧着身,躲在檐下的阴影里。
“墨蛟,此时此刻我不想说什么民族大义,更不想说恩怨情仇,怀沙于我没有意义,但对于你,对于墨骑,我有着亏欠,我还记得初到南阳时你救我的瞬间,还记得蛟人暗无天日的生活,所以解药你拿去,但也请你原谅我的怨恨,因为哥哥毕竟是哥哥,我与他血脉相连。”
“连城……”
墨蛟的话有些哽咽,滞留在嘴边没有出口,他深吸了一口,单膝一跪,重重行了礼,然后起身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朝阳殿。
暗夜里的连城哭出了声,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泪是为谁而流,生死未卜的哥哥,即将出征的墨蛟,盘踞东隐的风佑,他们似乎都与自己息息相关,又似乎隔着万里迢迢,野心、战争,将他们牵到了一起,却一刀刀割着她的心。平安,她默默念叨,为心念的每一个人,明知道不可能,但她衷心的希望他们都能平安。
夜,很深很深,她站起身,孤单地顺着走廊前行,那背影淡薄地令人心痛。
“嗑……嗑……”
“来人啊,快去请太医!”
“……小黑……别叫……”
“不行,算了,我自己去……”
“小黑!”
那加痛苦地扬起上半身,被黑将一把抱住,按了回去。
“别把病情宣扬出去,我怕燕王……”
那加泛着青色的手死死抓住黑将的手臂,眼中满是祈求,黑将咬着牙,宽厚的手却轻柔地顺着那加的背,连城端着药进来时,那加正趴在黑将肩头喘息,唇角挂着怪异地笑。
“小黑,我想着该是时候了!”
黑将身子一震,表情严肃起来,坚定地说了句:“不行!”
“我挺不过夏天……”
说到一半,那加“哇”地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溅了黑将半身,黑将紧张地将他放平,连城赶紧递了药过来。看着那加痛苦的喘息,连城不自禁的上前,却被情急之中的黑将推出老远。
连城一屁股跌坐下去,有些懵,愣了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沾得一手的血,那是那加的血,刚刚喷出的新鲜血液却不如想象中的鲜红,有些黑色的附着,连城将手凑到鼻尖闻了闻,竟有种奇特的淡香盖过了血腥的味道。
“对不起!”
连城抬头,见黑将一脸愧疚地向她伸出了手,她摇了摇头,接过他的手站了起来,见那加已经稍稍平复。
“不请太医没事吗?”她问。
黑将忧心道:“其实太医来也总是那副药,请不请都一样,大王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
连城想再说什么,却被黑将推着向外走。
“让他休息会儿,这病发过就好,许是能安稳几天。”
房门被掩了起来,连城突然想起进屋时两人的对话,她仰首去看夕阳中黑将的侧脸,金光下,棱角分明的脸颊有着是曾相识的熟悉感,连城突然觉得他像一个人,却总也想不起来,在他那半边铁面下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令人惊心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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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黑将侧过头见到连城目不转睛的眼神显得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
连城赶忙转开目光,视线又落回自己沾了血液的手,黑将按了按她的肩头,疲惫地点点头道:“那回去睡吧!”
说完他转身,没料到连城叫住了他:“等等!”
他诧异地回身,见连城眼里有着明显疑惑。
“不想睡,聊聊好吗?”
他点点头,引着她慢慢向湖边走。
秋风过,落叶在天空飞舞,一个五彩缤纷的季节就要悄悄的过去了,而秋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降临。连城的肩瑟缩着,对着一池湖水,心事在片片秋叶中滑落。
忽而肩头一热,侧首去看,黑将脱了自己的外袍温柔地为她披上,那一瞬,哥哥的脸闪进脑海,从小,这样的画面也许太多太多,可为何自己早已想不起那似曾相识的温暖呢?
“谢谢!”她颔首,伸手去拉肩上的外袍,却被黑将紧紧握住,连城低呼一声,却见黑将蹙着眉再看自己的手掌。
“没事,不是我的血!”她解释,黑将了然,拉着她蹲了下来,从怀中掏出白色的方帕,沾了水,细细为她擦拭。
连城的面颊有些羞意,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与他接近,看着他低垂的眼睑,那翕动的睫毛在眼下投了扇形的阴影。手指间的动作异常轻柔,任平时怎么也想不到他是那个铁血清冷的将军,月光衬着他脸部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除去那森冷的铁面,他也是一位极英俊的男子。
“我说……嗯……”连城有些紧张,说话也支吾起来。
“嗯?”剑眉一挑,黑将抬起头看她,却被她羞红的面颊震到了,急忙丢下她的手,连城低下头盯紧他的鞋面,黑将的身子也向后挪了挪,一时间气氛有些暧昧,有些尴尬,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僵持半天,还是连城打趣道:
“你怎么成天带着这东西?”
黑将低头一看,顿时大窘,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因为大王……所以……”
连城“噗哧”笑了出来,惹得黑将更窘,一张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很奇怪吗?”抖了抖手上的绢帕,黑将搔了搔头,那天真的样子倒像是十来岁的孩子,连城的笑容有些欣慰,这么多天,大家心里的弦都崩着,像这样轻松的时刻实在太难得了。
“你别让外人看见,要不,天都百姓又了茶余饭后的笑料。顺便毁了您辛苦树立的伟大形象!”
黑将听完有些悻悻地将绢帕收了起来,连城盯着他看,由于席地而坐,没了身高的差距,连城可以更仔细地看他的脸,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轻抚他的铁面,连城秀眉微蹙道:“为什么总是带着这东西?”
“因为怕吓着别人!”黑将轻笑。
“你受过伤?”
“算是吧!”
黑将的回答模棱两可,连城又想到刚刚那加情寝殿里两人的对话,那是什么意思呢?黑将与那加的感情绝对已超越了君臣之情,又是什么导致他们会有这样微妙的关系呢?
“你在想什么?”
黑将将连城的手从自己的铁面上移开,疑惑于她深思的神情。
“大王的病从小就这么重吗?”她问。
黑将摇头:“陛下的母亲梅妃体弱,陛下一出生就带病,但并没有这样严重的病症,太医说,那是体内瘴气的积累而至。”
连城有些怀疑地点了点头,想起那血液的气味,她又说道:“我可以去太医阁吗?”
“你去那里做什么?”黑将问。
“帮大王拿药,顺便翻翻医书!”
“嗯,那也好!”黑将应允,有些感激地看她,连城接着问道:
“你们封锁消息,是怕燕王反吗?”
“嗯,燕王手上有两万骑兵,而且就驻扎城郊,不可不防!”
“那护城禁卫有多少?”
“禁卫仅有五千,其余兵众分散天都各地,我虽掌握兵权,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调拨,一来扰了民生,二来要防范外敌!”
连城点头,黑将的话在理,但这样看来燕王是大患为何不除呢?
“燕王算是嫡系,他母亲原是宫中侍女,后被先王强占,但意外的是,一次宴会,先王将她送与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当年的督政王,后诞下一子,按时日推算却是先王的骨肉,这算是王室的丑闻,大家心照不宣,但燕王体内的确留着王室的血。”
黑将的话自然解释了连城心中的疑惑,她这才明白为何燕王可以蛮横至此。
“你呢?为何要留下,我以为你会回东隐,特别是在你哥哥出事之后!”
连城淡笑:“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他,我一个女子如何去寻?再说,现在的东隐亦非彼时,我回去有什么用?”
黑将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心微微痛了起来,对于连城的遭遇他是知道的,一个身不由己的女人,数嫁之后对生活是不是也灭了希望了呢?
“黑将……我……”
连城欲言又止的神情打断黑将的沉思,他低声道:“你说!”
连城深吸了一口道:“我想进地宫!”
黑将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连城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