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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妳说说话。」驾驶轻推她,她努力将神志拉回。
初蕊仰头,陌生男人在,店员在,他们的存在代表了什么?代表他们的债务未偿,总要人生一遭,再来结算富穷?
「妳怎么了?是吓坏吗?对不起,我真的没看到妳,妳临时站住,我来不及反应。」
努力厘清他的话,慢慢地,初蕊听懂了,原来她也欠汽车驾驶,才会站到路中间让他撞。不错!她用最简单快速的方法偿还债务,从此以后,他们无债无怨,桥路各分。
「我觉得她怪怪的,偷了我们的报纸,又……」店员看着初蕊,犹豫说。
「我手机没带,麻烦妳帮我打电话请警察过来。」男人说。
半个小时后,初蕊坐在警局里,她没理会周遭人的眼光,没有哭笑,也缺乏反应,她只是很想很想知道……知道雍叡的订婚礼……
颓然放下报纸,知道又怎样?
知道了他会待她好一些,对她多疼惜两分?他会说,我给妳自由,以便妳争取更多条件?或者他敞开大门,任她邀游天地间?
摇头,不会,他绝对不会,他会说妳犯规了,处罚幽居三个月或者半年,半年……他多高招,总用寂寞来惩罚她,他逼她心痛、逼她一步步走向发疯。
不对,这么说并不公平,是她自己选择留在他身边,是她选择放弃自由,是她决定有了他,世界便可全数放弃,更是她没考虑清楚,哪一日,她不拥有他,自己便一无所有。
纷乱的思绪,东一条、西一条,她兜不到一起,茫乱的心,乱谱伤情曲。
「小姐,喝点茶?」年轻警察坐到她身边,递给她茶水。
接手茶水,这茶不好,光闻味道就知道,茶要二叶一心,最好的茶才能捧到情人手上,捧着捧着,她小心翼翼把他捧在心间,哪料,自己从不是他的心情。
他没欺骗过她,他要求她当「一辈子的情妇」,他说一辈子,已属仁至义尽,黄花到老,他还愿意为她安置,该感恩吶!
「小姐,妳又恍神了。」警察先生的声音叫回她。
「对不起。」喝一口茶水,初蕊点头。
「可不可以告诉我,妳叫什么名字?」
「范初蕊。」
她在纸上写下三个字,那是她的名,昨天夜里,拥被独眠时,她甚至想到冠夫姓,雍范初蕊,很好看,也很好听。
昨夜,她忘记,他们的约定是一辈子的情妇,不是一辈子夫妻。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撞到妳的先生很担心。」警察又问。
摇头,别为她担心啊,她不值得。
「可不可以告诉我,妳的家人住在哪里,电话几号,我替妳联络,请他们带妳回去。」
家人?亲人?她身边有这号人物吗?雍叡是她的什么人?家人、亲人或什么都不是?她分辨不清了。
摇头,她不想答话,拿起报纸,她要把每个字读仔细,读他的婚礼,读他的未婚妻子和爱情。
低头,专心逐字读过,报纸说两个月后他们要结婚,居然呵,他居然选在农历七夕结婚,谁说他不是浪漫男人?只是他没把浪漫用在她身上罢了。
七夕,牛郎织女踏上鹊桥,一步步摇晃,走到心心念念的人儿身旁,那泪啊,竟是止不住,断不了。想着明朝分离,又是三百六十日的思念,朝朝暮暮,暮暮朝朝,那沉痛一天重过一天。
何不分手,饶了喜鹊也饶过思念?
眨眼,两颗泪水眨落报纸,在雍叡的胸口上晕出两个黑点,泪水入了他的心,不知他能否知觉?
警察望一眼初蕊的泪水,再看看报纸,灵机一动,走到电话边。
果然,不出一个小时,雍叡派了人将初蕊接回家。
客厅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地面都能听见。
所有人员齐聚,垂手站立。雍叡坐在牛皮沙发中一语不发,冷冽眼光逐一扫过。
真行,二十三个人、二十三双眼睛,居然能把一个女人看丢,脾气抑在喉间,怒焰狂涛在胸中翻涌,他越不说话,众人越是战战兢兢。
「盟主,是阿爆的错。」他站到前面,挺身认错。
认错便行?别开眼,雍叡不想搭话。
二十分钟前,他的副总裁欧阳昌打电话来,说有个叫范初蕊的女人被带到警察局,警察打电话来询问,问他认不认识她。
雍叡否决了,然后派李昆到警察局把她带回来。
阿爆和李昆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人,学问不多,但对他最为忠心,欧阳昌则是义父的人,他睿智、能力高超,但他效忠的对象是义父,会跟在他身边,助他改造天御盟,只因那是义父临终前的交代。
所以,他绝对站在时宁那边,要是让他知道初蕊的存在,他敢保证,欧阳昌会想尽办法把她弄走。
「盟主。」
「退下去,明天开始,我不要再看到这些人。」不管什么劳工保护法,他要谁留谁便留,他要谁走,谁都别想再出现他眼前。
「不是他们的错。」门打开,初蕊走进来,淡淡说。
她手里还抱着报纸,彷佛那是救命浮板,不牢牢抱住,下一秒,她会沉入水中,再不能见天日。
「不是他们的错,是谁的错?」
乍见初蕊,雍叡的火气冒上来,该死的女人,该死的让他担心一整天,他心神不宁、心浮气躁,几次按捺不住,他想亲手将她抓回来,对她咆哮吼叫,实施震撼教育,确定她再不会出现下一次意外场景,然后拥她入怀,安抚自己狂乱心情,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没有不告而别,她仍然安安稳稳待在他圈出的园地,片刻不离。
「我的错,是我违背承诺。」
该她的,她认,不该她的,她也认,反正她认定自己欠尽天下人,非得件件偿、样样还,还够了,命运才会把她带往别的方向。
「妳也知道自己违背承诺!」
他暴吼一声,满屋子人噤若寒蝉,只有初蕊不畏惧,她站直身,定定望住他。
「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选择跟随他?那是个天大的错误啊!她以为这种生活很好,以为自己比旁人清心寡欲,以为自由不重要,以为一辈子当情妇能满足自己,哪里晓得,心底空洞随着年龄增长,越变越空,越空越痛,然后,她推翻了之前所有认定。
「我叫妳说话。」
说话,对,她想说的话很多,她该问问他,为什么要花大心血,筑这座金屋,藏起一个满身风尘味的女人?她还想问,娶秦时宁是因为还恩或是爱情浓郁?若是还恩,这样的婚姻能有多久的维系?若是爱情,他们约定了此生,之后呢?也约下生生世世吗?
可她明白,这是侵犯隐私的话,他不爱听,他想听的是,为什么她不肯乖乖待在家里,为他准备红烧狮子头,为什么她答应他的事,件件做不到。
「不知道。」她回了一个莫名其妙答案。
果然,莫名其妙答案再度把雍叡惹火,手用力往桌面上一拍,他站起身。「范初蕊,妳是什么意思?」
「意思?」她缓缓摇头。「我没有。」
她的态度近乎挑衅了,雍叡迫近问:「妳知道,在天御盟里违反命令的人,要接受什么样的处罚?」
「不晓得。」
之前,她没听过天御盟,只是怀疑,为什么所有人都喊他盟主。今天的报导,她懂了,知道台湾有这样一个大帮派,知道雍叡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和她这类泛泛之辈,本就落差悬殊。
他和秦时宁,才称得上门当户对吧!
「好,今天我就叫妳见识,李昆,把我的鞭子拿来。」
要是她像平时乖乖低头认错,他可以吼几声便放过她的,可她的态度不对,不对到让他产生恐慌,让他觉得自己将要掌握不住她的生命。
先李昆一步,阿爆跪到雍叡面前。「盟主,请你不要,初蕊小姐禁不起这个。」
阿爆明白,初蕊小姐在盟主心底是有分量的,多少年来,他见过盟主对待其他女人的态度,若不是她特殊、若不是她占有位置,盟主不会在订婚隔天出现,更不会为了女人,对所有人发脾气。真伤了初蕊小姐,他相信,盟主会后悔。
「妳倒厉害,连阿爆的心都被妳收买,请问,这段期间,妳交了多少朋友,让他们帮助妳逃开?」他怒瞪初蕊。
很好,这么一来,她又多犯下两条规定。
「如果这里是天堂,我何必『逃开』?」终于,她被逼出真心话。
「妳的意思是这里是地狱,逼得妳不得不走?」冷笑,他扬眉。
「但愿它不是。」
「意思是这里妳再也待不下去,妳想走?」他的口吻更形寒冽。
「我可以吗?」她反问。
「妳能去哪里?」
「回山上,寻我的父母亲。」
「妳有父母亲?」他笑,鄙夷。
「他们再坏都是养我育我的父母,没有他们,没有今日的范初蕊。」
「弄清楚,今日的范初蕊是我造就出来的,妳的气质、妳的素养都是我花钱换来的。他们有什么功劳?他们养出来的范初蕊不过是一个低俗、没有知识水准的乡下女人。」
低俗、没知识水准?他是这般看待她?难怪不管她再努力,都爬不进他心底,因为他看透了她的原形。
哈!他的话彻底打醒她,什么感觉、什么温柔爱意,他之所以留下她,不过因为她是他一手雕塑出的艺术品,他花了心血,她便该乖乖立在橱窗里,等他回来,等他偶尔青睐。
她拗了,因他光明正大用「商品」来形容她,因那是她最卑微的想法,却教他血淋淋撕翻开来。
叹气,她淡淡说:「我仍然是当年的范初蕊,也许穿着谈吐改变,但性格依旧。我想回家,回到贫穷落后的家,那里或许不见华衣丰食,至少自由快意。」
「妳恐怕不晓得,妳早就没有家了。」她冷淡,他比她更淡漠。
「就算屋子不在,只要亲人窝在一起,胼手胝足,自能打造出新家庭。」初蕊误会他的意思。
「妳父母亲死了,拿了妳的卖身钱,他们非但没有好好过日子,反而喝酒赌博,一个死于酒精中毒,一个把所有的钱花光,掉下山谷死了,没人知道她是羞愧自杀,还是失足。」愤怒到极点,他口不择言。
这个秘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