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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嫁去了不就图着丈夫待自个儿好些,婆婆公公和气些?”
宝珠知道她娘心头那一套思路是受了封建社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影响,她大概从未想过自由恋爱一说,因此才觉着宝珠前头那番话可笑的紧。然而,在这个封建社会里,她娘的这一套理论竟也说出了几分道理,着实让她反驳不出一二来。
王氏见宝珠也不吭声,索性叹气道:“娘是过来人,还能害了你不成?你姑向来待你亲厚,将来嫁去了,爹娘也放心。”顿了顿,想起什么,撇着嘴说:“别去学你翠芬姑,眼界儿倒高,到头来嫁个瘫子自个儿受罪。要娘说,遇上个好丈夫对自个好,天长日久的还能不喜欢?”又呸她一句,“哪个本分闺女还能不喜欢自个儿丈夫?”
宝珠见她娘越发有逼婚的架势,待她一停嘴,立即摇着头,语气极为坚定,再三重复着,“不嫁积德哥”
王氏瞪她一眼,无奈地叹气,“这闺女得了,娘也不跟你费嘴皮子,这事儿左右也不急,你再好好想想的,你姑那头现如今虽还没传话儿来,娘瞅着也是有那个心思的。”
王氏出了门,宝珠气呼呼在她身后道:“明个就去姑家把话儿说清了”
夜里,王氏便跟陈铁贵说起今个下午的事儿,说是宝珠执拗的紧,死活也不乐意跟她表哥那一桩亲。
陈铁贵到底有些愕然,原想着这事儿算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闺女这么些年住她姑屋里,跟表哥还有个不成的说法?气的就要下炕去问个究竟,王氏忙阻拦了,说是既然娃儿不同意,干脆这事儿也就算了,这成亲的事儿,娃不乐意,她当娘的总也不忍心逼着娃儿,赶着鸭子上架。再者,这事儿如今还未提到面上来,过些个时候找个机会跟她姑说一说,总也不至于伤了和气。
陈铁贵哼了一声,“再没哪个娘像你这般惯着娃儿”叹一声,从炕上坐起身来,“你倒说的轻巧,她姑这些年出的力白出了?噢,这亲还没提,你倒有脸子上赶着去拒了?”他心头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气的直砸炕,“我咋就想不明白,闺女这是咋的了?她表哥哪里还叫她瞧不上眼?就积德那脑瓜子,将来不比咱老大有本事?”
王氏生怕丈夫明个再去训宝珠,忙劝着他消消气,说是事也没说定,娃儿才多大点儿?自己能有个啥主意?让娃儿再好好去想一想,兴许还有个转圜的余地。忽地又想起今个下午宝珠上魏家那回事,犹豫了片刻,便开了口,“今个娃儿跟思沛见了一回。娃儿她爹,你说,该不会……”
陈铁贵一时也拿捏不准,只烦躁地说:“思沛娃儿那也是顶好的,只是现在哪还有心思去想?前头一直认定了她表哥,这下可好,她姑那儿若说不好,将来两家怕是要生些矛盾。”
王氏也跟着发起愁起来,陈铁贵又哼出一声儿,“去年个福来带着招娣在翠喜屋住上一整年,不算饭钱儿也欠了翠喜不少人情,若不看着宝珠面儿,你兄弟能有那大脸儿?”
王氏沉了脸,“我还偏就听不惯你这口气干脆要把咱娃儿往死里逼是不?”深吸几口气,“住的地方我兄弟明年个另想办法还非住她屋不可?说起来咱宝珠待她姑也不薄,工钱儿一年就开着两三贯,年底又给着五贯。这些钱儿再请两个跑堂还有余着哩就是这亲不成,你妹子还能有啥话儿说的?噢,照你那口气,这亲还就非结不可?”
陈铁贵一拉褥子钻进了炕,侧过身子背对着王氏,嘴里半阴不阳地数落着,“结不结还能由了我?老大的亲也是你做着主,到了闺女,左右我也是说不上话儿的,屋里的事儿压根就是你一个人说着算。”他哼了一声,“她姑那我反正是没脸儿去,你自个儿瞧着办”
一说起润泽的亲,王氏便气不打一处来,又要跟他争论,他却闭了眼装睡,死活不搭腔,王氏心头又窝火又委屈,她姑这些年所作所为她也不是不清楚,可再大的恩情,娃儿不同意她当娘的还能有啥法子?偏娃儿她爹照旧不谅解,忍不住抹了抹眼角,大力拉扯一下被褥,也跟着躺下了。
到了年上,王氏跟陈铁贵面上倒和气,赶上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意大白日里当着几个娃儿跟前闹别扭,陈铁贵私下又去问了一回宝珠,答案照旧是不嫁。瞧闺女那坚决的态度便知这事儿没啥转圜的余地了。
这回这事儿,陈铁贵心头还是埋怨着王氏跟闺女的,原本好好的亲,两家关系又和,积德也得他欢喜,就光冲着她姑这些年待娃儿的好,这桩亲就不该拒偏闺女不知咋想的,死活不乐意,媳妇又偏着闺女,不肯去勉强她,反倒要跟娃她姑去摊牌,这个年便过的不是个滋味儿。
王氏闲下来便跟宝珠商量着,说是她姑那还是早早传个话儿的好,若亲事能成,前头她帮的那些忙倒也算不得沾她屋光,既然闺女铁了心的不愿意,也别让她姑一头念想,早早把话说清了,总也早让人安下心来。
宝珠点着头,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前头她姑待她的好,一想起是当她做儿媳般的待遇,心里便觉着愧疚的紧。
受之有愧说的便是她现下的感受。她还不知道积德哥是怎样想的,无论是积德哥也好,她姑也好,姑父也好,他们一屋人诚心诚意地善待自己,衣食住行样样照顾周到,待她入亲闺女般,尽管是存了心思的,她仍旧良心难安。
她姑若知道了自个的想法,到时会是什么样子?别的不说,失望是肯定的,一想起那时姑侄情意不在,便默默地感到伤感起来。
不管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她却实实在在将他们当成了亲人,往年到了初七初八她便在屋坐不住,惦记着姑跟积德哥,惦记着铺子的开张,可今年的这个时候,却无比希望时间过的慢些,再慢些。
王氏瞅她一眼,“别去想那些个有的没的,亲事不成,到底还是你姑。房子的事儿……”她顿了顿,叹道:“就是不乐意你表哥,总也不好太疏远,让你姑瞧着更寒心。年后先去你姑屋住着,待话儿挑明了,看她是个啥态度,要真为个亲事就翻脸,咱们也就顺势搬出去住,避一避嫌也好,将来我娃儿也是要正经说亲的。”
宝珠点点头,推着她娘往外头去,“我自己呆会。”
王氏嗯一声,忍不住回头叮嘱道:“原先娘不说,既然亲事不成,往后见了你表哥,举止要更得体些。”
宝珠应一声,“娘放宽心,我都知道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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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措手不及
吃过晚饭,宝珠又回屋去歇着,秀娟放下碗筷腾腾腾往外跑,王氏忙叫住她,“今个你三姐乏着哩,别去烦扰她,一会儿娘带你上你李婶子屋去串门。”
宝珠进了屋便去炕上躺着,这几日心里头事儿多,脑子整日一团麻,一时想起从前在三姑屋里的温馨场面,一时又担忧起将来三姑要作何反应。
原也不能怪她胡思乱想,这事儿太出乎她的意料,发展到如今这个结局,她又怎么能轻易安下心来,一直将他们当成自个的亲人,除了爹娘和几个哥哥以外,若还有最亲近的,便是三姑跟积德表哥,一时间想起往后的日子,心里哪能放的开。
加之年底铺子的生意在口福楼的冲击下也不大顺遂,这一连串的烦心事压的她心头喘不过气儿来,前些时候还预备叫上润生去思沛哥家叙一回话儿,如今哪里还有那个心情,每日只将自己关在屋里发呆叹气。
初八一大早,王氏便扬起声儿在院子里吆喝起来,“唷积德来了,啧啧,来就来,还带那么些个礼做啥?你爹娘哩?”
宝珠猛地从炕上坐起身,竖起耳朵听他们在院子里说着话儿。
“我爹娘原本便打算来,只是今年奶奶身子不利索,今个没顾上来,遣我来给大舅大妗子拜个年。”话毕,又问:“宝珠不在屋?”
宝珠苦笑不已,撑起身子下了炕,打起精神推开门,勉强露出一个笑,“表哥来了。”
他朝宝珠点点头,这才往堂屋去,王氏一边招呼着他,一边跟着进了屋,笑着跟他聊起年上的情况,问了问他祖母的病情。
润泽跟润生两个也去招呼他,他们几个年纪相差不大,说话儿倒能说到一处去,王氏便笑着去灶上烧水备茶,一脚刚跨出门,狠狠剜一眼宝珠,“这娃儿表哥来了还在外头站着?好赖进去问问你姑年上过的好不好”又使劲打了几个眼色才往灶房去。
宝珠应一声,进屋跟听他们几个叙话,润泽知道积德去年没去考秀才的事儿,便问他今年怎么个打算?积德下意识看向宝珠,笑着摇摇头,“今年赶上铺子事儿多,明年再说吧。”又笑嘻嘻补充着:“再来,听说院试水平极高,在屋再读一年也更稳妥些。”
王氏端着一盘花生进了屋,听见积德那话儿,心头忍不住叹了又叹,笑着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一阵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包给他收着,这才兀自去忙活。
润泽知道自个表弟脑瓜聪慧,即便是今年去考,也不见得就中不了,难得的是,他并不因前头两回考的顺遂便生出骄傲之心,反倒能踏踏实实安下心来在屋念书,话里话又外极是谦虚,面上便带了些赞赏,摇头失笑道:“积德弟这样周详的准备两年,明年再去考,怕才是真正崭露头角的时候。”
积德笑着摇头,余光扫一眼宝珠,见她面上冷冷淡淡的,心里便有些失落。
过不大会儿,吴氏笑着进了屋,将半个脑袋探进来,朝宝珠招招手,“宝珠,娘叫你去灶上弄些个小表弟爱吃的菜。”
宝珠应声出门,屋里润泽又断断续续说着这两年在省城书院读书的见闻,以及省城的人才辈出,好让表弟去之前能有个大体的了解,积德知道润泽经验丰富,便去请教他明年院试时可能会遇上的难题,以及策论的方向。